一頭白毛汗啊天似蒼穹,籠蓋四野。一望無際的草原,在藍天下無限地鋪展向遠方。大朵大朵的白云在藍天上飄蕩,看去是那么純凈,離地面是那么近,仿佛只要有一座二三十丈高的土坡,攀上去,就可以觸到那潔白如雪的云。
云在草原上投下或深或淺的陰影,使得草原的綠色深淺變幻不定。一群群牛羊星星點點散落在草原上。楊凌從來沒想到,那么莊嚴隆重的那達慕,竟是在這樣無拘無束的原野中召開。
沒有人去劃分地段,隔斷賽區,牧民們一群群的自由游蕩在草原上,只有那些大豪紳領主們,才劃定些專門的區域,支好白色的帳幕,掛上五彩斑斕的旗幟,坐在四面透風涼爽隨心的帳幕中,一邊享用著奶豆腐、奶皮子、馬奶酒。
楊凌等人也自有一處帳幕,考慮到人多眼雜,為了安全,楊凌也做了番裝扮,他換上了塞外行走的漢人裝束,唇上粘了兩撇八字胡,陡然間就成熟了五六歲,變成了一個威嚴、穩重,年屆而立的中年人。
容貌仍是那么英俊,卻氣定神閑,更形穩定。此時的楊凌,既英俊脫俗,又有成熟男人的味道,這樣的相貌看的成綺韻驚喜不已。
紅娘子在他們的側前方兩箭之地外也立著一間帳蓬,為了安全,到了此地后兩邊沒有再做任何聯系。彼此遙遙相對,連對方在帳幕中的身影也看不清,但是崔鶯兒心里知道楊凌就在那里,心里忽然也就踏實下來。
其實楊凌不在身邊的這些曰子,崔鶯兒征戰廝殺,絲毫不遜男兒,可是不知怎地,一見了他,就情不自禁地生起依賴之心,其實成綺韻何嘗不是如此,她對楊凌成熟后的相貌那般欣賞,何嘗不是出于女兒家從心底產生的依賴感。
那達慕大會每次召開,方圓數百里內的牧民都會趕來,這次朵顏三衛女王招婿,更是吸引了四方英豪,由于那達慕大會比賽不限民族,就連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也有騎射雙絕的好漢趕來,想碰一碰運氣。
從遠方恭請來的活佛率領著喇嘛們在朵顏女王帳前的高臺上焚香點燈,念經頌佛,祈求神靈保佑,消災消難。整個儀式十分冗長,但是所有的牧民和戰士們都恭敬肅然,草原上變的靜悄悄的,高臺頂上的旗幟,在草原上無拘無束的風吹拂下,發出獵獵的聲音。
練指揮也受邀坐在女王大帳內,他的職位雖不配和大明皇帝欽封的王爺平起平坐,可是他畢竟代表著天朝上國,又是受奴兒干都司都指揮使大人所遣,所以他和泰寧衛阿古達木、福余衛白音坐在上首,以下依次是各方的主要將領。
“阿古達木,聽說你的侄子布和也要參加大賽”白音雙手扶膝,笑吟吟地問道。
“是啊銀琦是我看著長大的,是個好姑娘,又是咱們朵顏三衛的女王,只有咱們草原上最了不起的英雄才配得上她。布和是我們泰寧衛騎射、摔跤的第一把好手,呵呵呵,蘇赫巴魯未必就能贏得了他”。
白音淡淡一笑,說道:“英雄不是說出來的,是憑本事拼出來的,布和要是能贏了蘇赫巴魯,我白音會為他獻上真誠的祝福”
“哈哈哈哈,那我就在這里先謝謝你啦”,身如雄獅,頭發已經花白的阿古達木一捋胡須,老實不客氣地接受了他的祝福,白音一窒,繼而冷冷一笑,扭過了頭去。
練指揮坐在一旁,將兩人的明爭暗斗看在眼里,他故作不知地扭過頭去,一邊端起奶茶淺淺地啜著,一邊逡巡著目光四下觀察。
冗長的儀式結束了,圍擁在高臺附近的牧民和部族的戰士都虔誠地跪在地上默默禱告,部族的首領們也都結束了交談,一個個雙手合什,默默地念叼著什么,估計是一些祈愿祝福的話。
活佛從高臺上下來了,大紅袈裟的喇嘛們舉起了長長的鼓號,在震耳欲聾的號角聲中,他被銀琦率領著各部頭領迎進了營帳,高據上座,并向他敬獻了哈達和酥油茶。
隨即,銀琦按著短劍踏上了高臺,那柄劍是她與崔鶯兒交換的禮物,這柄劍本就適合女姓使用,而且鋒利無比,于是便成了銀琦貼身佩戴的寶劍。
銀琦的聲音雖然清朗,實際上聽到的只有高臺附近的人,但是所謂的那達慕大會套路牧民們都是耳熟能詳的,大家最關心的是女王將在那達慕大會上擇婿的事,現在經由銀琦親口證實,牧民們迅速傳來,整個賽場開始處處傳出歡呼之聲。
那達慕大會在幾聲清脆悅耳的響鞭聲中開始了。
第一項賽事是賽馬。蒙古人是活在馬背上的民族,馬術是最被他們看重的一項求生、戰斗技巧。就象漢人要考八股,進科舉一樣,一個善于馴馬、賽馬、射箭、摔跤的男人,才是草原上的英雄。
楊凌以為所謂賽馬就是一幫人騎在馬上,有人一聲令下便一轟而出,跑到預定地點再繞回來,最先到達的人便是頭一名,想不到這賽馬還分走馬、顛馬和快馬三項。每一項合格的人才能參加第二項比賽。
那位活佛和大喇嘛們僅是祭典活動就鬧騰了一個上午,下午只有一項走馬大賽,本來興致勃勃站在帳外觀看的楊凌只瞧見上千號人騎著馬,在草原上如閑庭散布一般慢悠悠地前行,實在是無聊之極,恰好昨天睡眠不足,這頂比賽又沒什么風險,他打個哈欠,便回帳中睡覺去了。
外邊,那些參賽的牧民仍在小心翼翼地行進著,他們什么民族都有、什么歲數都有,一個個身著自已最華麗、最干凈的一件袍子,扎著彩色腰帶,頭纏彩巾,騎著洗刷的干干凈凈、毛發發亮的駿馬,在事先設好的一道道小小障礙物間靈巧地行進。
不需要報名,這里也沒有會務組來受理報名,只要牽著你的馬趕到起點,那就算是參賽人員了,也沒有裁判,所有的牧人都是裁判,如果哪個人艸控馬匹不夠穩健、靈活,碰倒了地面的小旗子、小柵欄,那么根本不需要有人指出,參賽者會自已退出比賽。他們敬畏實力,也尊重實力,沒有人敢厚顏繼續下去成綺韻見楊凌回帳,便也隨了進去,輕輕給他捶著大腿,溫聲絮語地陪他閑聊著,直到他躺在狼皮褥子上睡熟了,才為他輕輕披上一件袍子,吩咐人把氈包上耳洞似的小窗子遮簾都放了下來,這才獨自回到帳前的巨傘下。
成綺韻舒服地在一張大椅上坐了下來,上邊有一個巨傘,擋住了陽光,她的臉上還是又系了一塊雪白的絲巾,只露出一雙魅惑眾生的美眸。不但要擋陽光,還要擋風塵,成綺韻對自已嬌嫩的肌膚愛惜的很呢,就連那滿月似的豐臀下,都墊的軟硬適度,十分的舒適。
伸手一招,立即有人捧上一杯雨前龍井,成綺韻笑瞇瞇地接過茶,輕輕抿了一口,眼睛注視著漸漸走到面前的那些騎士。
她看到崔鶯兒了,左右是封雷和荊佛兒,看得出來,前后左右還有許多人是崔鶯兒的部下,因為那些騎士,都在有意無意地護住了他們三人,阻止別人有意靠近,擠迫她們的戰馬犯規。
這種大賽,如果僅僅是為了爭取一份榮譽,或許不會有人作弊,但是如果比賽的賞金是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和一個勢力龐大的族群、一個王爺的尊榮,那么就不會有人吝于搞些陰謀詭計了。
那些大家族的少爺們,都帶著大批的隨從參加,他們的使命就是盡量破壞別人馬匹的穩健前進,包括自已主子前路上如果有不好通過的地方,那就主動迎上去犯規,把彩旗踢開。所以這一場看似很乏味的比賽,對場上的人來說,仍是緊張無比,一千多名參賽者,現在路剛剛走了一半,所余已不到一半一個普通牧人打扮的漢子匆匆走到了營帳邊,似乎在索水喝。對于沒有敵意的客人,草原上的習俗,都是要盡心竭力予以招待的,在這賽場旁也不例外,有人遞過了一個牛皮水袋,那人就唇飲水,然后在舉袖拭唇的時候,對成綺韻低聲道:“板升城主艾慎沒有參加那達慕,他帶著一些人分幾路前往各部族留守朵顏城和城外駐地的地方,說是收購皮毛等物,不過也沒見他做成幾樁生意。”
朵顏城平時本來就是不設防的,這次由于三衛的重要人物全部齊集朵顏城,這才實施了嚴密的戒備。現在三衛首領到了草原賽場,朵顏城便撤銷了警衛,允許族人自由出入。
成綺韻優雅地點著頭,就象是正在贊賞騎士們的馬上功夫,薄紗下的嘴唇卻一動一動,不時由輕軟的白紗貼出櫻唇那動人的唇形:“叫咱們的人小心些,其他幾路都不要管,只盯著艾慎,一有機會,就把他給我弄回來”。
“是不過他手下的人看來個個功夫不弱,他出沒的地方又大多是比較熱鬧的所在,要擒他相當不易”。
“你們自已想辦法艾慎必須毫發無傷地弄回來,他手下的人死活不論。如果有別人看到,不管他是哪一部的人,哪怕是大明的官兵,殺”
白紗輕輕一拂,似也被那個殺字驚了一嚇,那牧人打扮的漢子神情一凜,肅然道:“是屬下一定竭力完成任務”
他把牛皮水袋還給站在帳邊的人,向他彎腰施了一禮,轉身匆匆走開了。
成綺韻掀起白紗,把杯湊到唇邊卻又停了下來,那雙澄澈的美眸,攸然瞟向遠遠的那頂巨大的女王氈帳。
賽馬者們正在慢悠悠地前行著,猶如一個個踽踽而行的旅人。從他們的身影縫隙中望去,那頂可汗規格的巨帳前只是立著數十個標槍般筆直的帶刀侍衛,女王和三衛首領都沒有露面。
成綺韻的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微笑:“看來今天是沒有好戲看啦。每一只蟬,都在努力地想做螳螂,可是賽期一共只有十天,總會有人按捺不住先跳出來的”。
她忽然掩唇打了個哈欠,昨天比大人睡的還晚,她也有點倦了,但是一想到將要發生的事,她卻興奮起來。
有時候做點邪惡的事,其實是蠻有快感的,可惜在楊凌的約束下,她已經改邪歸正許久了,這一次難得當然得玩一次大的她的眸子亮了起來。
一個年輕的騎士不幸扭了下頭,看到了傘下懶洋洋地偎在椅中的成綺韻,看到了肥大的蒙古女袍都掩飾不住的曼妙身材,還有她那雙晨星般的眸子,一個失神,他的馬蹄踩翻了一面小旗子,騎士懊惱地一捶腦袋,悻悻地撥馬閃向一旁。
成綺韻“噗哧”一笑,眼睛變成了兩輪彎彎的月亮,瞬時間那狐媚的眼神又勾住了兩個不幸轉過頭來的騎士,他們也失去了參賽的資格整人,真的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兒,成綺韻就象一個淘氣的孩子,那對剪剪雙眸,又瞄向了下一個騎士第三曰是賽馬的曰子,經過走馬和顛馬比賽,如今所余的選手只有兩百多人,這其中實際的參賽者已經不足二十人,余者都是他們的輔助者,是用來為主人在比賽中創造有利條件,從而一舉奪魁的助手。
崔鶯兒這一組只有她和封雷、荊佛兒三人闖入了馬術比賽的最后一關,他們在前兩項比賽中表現出的高超騎術,已經引起了各個部落的注意,而他們公開的身分:來自斡難河流域的塔卡部落,更引起了人們的諸多猜測。
塔卡部落原本是伯顏轄下,瓦剌奪取斡難河后又淪為瓦剌的人,現在那里成了白衣軍的天下,塔卡部落已經和各個部落失去了聯系,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下落。
據他們自已說,整個部落在白衣軍闖入斡難河草原后,已經東遷,逃至大興安嶺一帶。現在他們是一個自由部落,已經不再隸屬于伯顏或亦不剌,來這里參加大賽,是為了融入朵顏三衛。
草原上的部落不斷地更換領主,擇選最強勢者追隨,并不是一件丟臉的事,也不會受到別人的岐視,他們肯投靠過來,是承認朵顏三衛是足以和伯顏、火篩這樣的強者相抗衡的強大部落,這是一件令朵顏三衛的牧民們感到自豪的好事。然后他們展示出的矯健身手,自然也不免被有心奪取勝利,與女王聯姻的各個部落的忌憚。
崔鶯兒梳理著戰馬的鬃毛,正在做著賽前的準備。這一場比賽,她的勝算在封雷三人之中是最大的,因為她的體重最輕,這在長達七十里地的奔涉賽跑中,對節省馬力至關重要。
馬是好馬,各部落進入決賽的漢子,每個人的戰馬都是強健有力、腳程出眾的好馬。他們的馬都是千挑萬選,選出的最好良駒,并且在二十天前就開始每天吊馬,用馬樁子每天把馬高高地吊起來,每天限制草料的數量、飲水的時間,之后就把馬在馬樁子上高高吊起來,使馬掉膘,馬體變輕。
福余衛一位貴族的夫人,穿戴著最華貴的服裝和首飾,提著祭祀奶桶,走到了出發點前。交頭結耳、輕松談笑的騎士們立即肅穆起來,紛紛牽起了馬韁。馬匹不備不備鞍轡,騎士不穿靴襪,他們個個身著色彩鮮艷的衣袍,頭束紅色綢帶。
草原上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位貴婦,年逾五旬的貴婦人走到騎士們面前,蘸了一點圣潔的馬奶,對著天地敬獻潑散,仰天禱告片刻,忽然拔高嗓音,發出一聲高亢響亮的號子。
“轟”地一下。百余名騎士如奉將令,他們立即飛身上馬,穩穩地落在光滑的馬背上,揚鞭競馳、爭先恐后如箭矢齊發。馬群象潮水一般,潑向碧綠連天的大草原。
“嗚嗚嗚”牛角長鳴,各個部落的牧民吶喊助威,聲震原野,朵顏衛中最出色的歌手用蒙語唱起了嘹亮的贊歌:“它飛過路旁,人們來不及觀看,奔馳起來四蹄一塵不染,好似歡跳的黃羊,又象出籠的飛鳥,鬃毛如同青草隨風旋轉,毛色就象射在水面上的光環”。
歌聲還沒有唱完,那一百多名騎士已經消失在草原的盡頭,楊凌擔心地站在帳幕邊,眺望著遠方,天空是青蒼蔚藍的顏色,無邊無際,一片茫茫。微風象溫柔的手拂過無際的野草,沙沙的聲音中,綠色的波浪此起彼伏,根本看不到一點人的影子。
留在耳邊的,只有那裊裊的、未盡的歌聲,讓人看著這廣闊的天地,聽著這高亢的歌聲,情不自禁地把心胸,悠然飄向那肉眼看不到的遠方草原上的人富有侵略姓,或許也和這樣的環境有關。遼闊無垠的草原,讓大部分草原人擁有了廣闊的胸襟和豪邁的氣派,產生了探索草原盡頭的渴望。這探索驅使他們不斷地流動向遠方。如果是個人的行動,這種行為那就是探險,如果是一支強大部落,那就是侵略
當紅娘子、布和、蘇赫巴魯等人正如離弦的箭一般,馳騁在草原上的時候,遠遠的,在在韃靼、瓦剌和紅娘子三部勢力接壤處的和林,正有一個瓦剌部落在草原上悠閑地放牧。
發源于杭愛山脈南麓的鄂爾渾河經過這里,再拐向北方與色楞格河匯合注入貝加爾湖,所以這里水草異常豐美。這個季節正是雨水充足,河水充沛的時節,前幾天剛剛下過一場大雨,洪水沖垮了河上的橋梁,本來駐地在河西的這個部落只得暫時留在河東了。
不過他們本來就是到處流浪,即便橋梁被毀,他們也可以向南方走,沿河繞回他們的部落,之所以沒有這么走,是因為南方已經接近了韃靼人的勢力范圍,做為瓦剌的一個部落,雙方現在已經箭拔弩張,他們不想去冒這個險,于是他們就在河邊駐扎下來。
橋很快會修好的,這里的橋年年修,都是那種很簡易的橋,一遇洪水便被沖垮,等到來年再重新修起,并不費什么事。此刻的天氣非常好,和煦的陽光下,羊群象一朵朵白云,在青山綠草間輕輕流動,天上的白云也應和著,緩緩滑過湛藍如藍、澄澈如湖面的天空。
阿木古朗讓一些年老力弱的人在山下放牧著羊群,他帶著百十名族人爬上山坡砍伐木頭,準備搭建木橋。鋒利的鐵斧鏗鏗地響著,雪白的木屑橫飛,鼻端是木頭清新的香氣。
最后一斧,高大筆直的青松搖晃了一下,然后在幾名牧民一推之下緩緩地向山下的方向倒了下去。清清的河水中倒映出松樹傾倒的影子,當影子消失在水面上時,草木刮動發出巨大的聲響,樹冠落地了,劇烈地一陣彈跳。阿木古朗咧開大嘴笑著,掂著利斧光滑的木柄,準備招呼人削去樹冠,把巨木運往河邊。
就在這時,他隱隱聽到一些聲響,阿木古朗立即制止的族人的說笑,瞇起眼睛瞧向遠方。這條河流蜿蜒而來,沿河既有河谷草原,也有崎嶇但不高的山嶺,但是這一來就形成了大大小小起伏不定的地形,無法一覽無余的看向遠方。
只等了片刻,他看到山口飄來一片白云,戰馬奔騰,披風飄飄,整支精干的隊伍猶如一柄鋒利無匹的尖刀,切開綠色的草浪,狠狠地劈向悠閑的牧人和羊群。
“天吶是白衣軍,他們居然殺到了這里”阿木古朗驚叫一聲,攸地舉起利斧,驚叫著喊道:“快白衣軍來了,下山,把我們的族人救上來”
短暫驚愕之后的牧人們反應過來,紛紛擎出刀槍,吶喊著向山下沖去。
受驚的羊群象被風吹散的浮云四散奔逃著,牧人們本就是天生的戰士,他們已經舉起刀槍,向沖過來的白衣軍迎了上去。這些羊就是他們今冬的糧食,是他們的全部財產,如果失去它們,那么他們最終的結局仍是凍餓而死,或者淪為奴隸,這是為了生存而戰。
然而,即便他們早有準備,也不可能同這樣一支強悍的力量抗爭,更遑論倉促應戰、戰士極少了。白衣軍馬不停蹄,一刻都不猶豫,就象虎入羊群一般,狂野無比地殺進了牧民之中。
牧羊犬狂吠著,在主人的驅使下向著騎在馬上的龐然大物憤怒地嗥叫著,快馬前沖的力量太大了,一柄鋒利的長槍指向了它,“噗”地一聲,毫不遲疑地刺穿了它的肚腹,然后拖槍前行,槍鉤把狗尸拖出幾丈遠,當一個牧人舉起彎刀,策馬狂馳過來時,那柄槍已經舉了起來,帶著濃濃的血液,把他也象一條狗似的,剌穿在地。
名震關外的白衣馬賊名不虛傳,他們所過之處人仰馬翻,不斷有人慘烈地嚎叫著栽到馬下,馬賊們對付這支力量嚴重分散的牧民部落十分容易,攻擊如行云流水,毫不遲滯。
一個年輕的孩子紅著眼睛舉起了纓槍,再過三年,也許兩年,他或許就能成長為一個合格的戰士,然而現在他的雙臂仍嫌稚嫩,那個白衣軍的頭領,一臉大胡子,豹眼環睜的大漢舉槍蕩開了他手中的長矛,順手抽出肩后紅綢系柄的馬柄,一個漂亮的俯沖劈殺,那個瓦剌孩子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被整個人劈成了兩半,殘軀跌落草地,猩紅的血液噴灑在空中。
阿木古朗憤怒地咒罵著,雙眼一片赤紅。那孩子是他的侄子,是他家族的唯一男丁了。他加快了步伐,隔的還遠,便擲出了手中的利斧,斧頭在空中飛舞出一團圓圓的光圈,帶著一陣嗡然呼嘯,狠狠地劈在一個白衣軍戰士的腦袋上。
人尸轟然落地,阿木古朗搶上幾步,就欲去撿他的馬刀、搶奪他的馬匹,另一個白衣軍沖了過來,那蒙著面的臉上只露出一對殺氣盈人的大眼,一柄鋒利的長槍象毒蛇吐信一般,剌穿了阿木古朗的小腹,他慘叫著栽倒在草地上。
后邊隨之沖下山來的牧人搶上援救,馬上的騎士提韁縱馬,長槍吞吐之間,兩個牧人胸口露出滲人的血洞,鮮血噴溢,他們打著轉兒仆倒在地,壓在了阿木古朗的身上。那蒙面白衣人身形一矮,一下子將被劈死的白衣軍戰士提了起來,橫亙在馬上,策騎離去。
一個瓦剌牧人捂著胸口慘叫著栽下馬去,指縫間鮮血殷然,白衣軍的沖鋒非常完美,山下的牧人已經基本解決了,他們的戰馬劃了一個漂亮的弧形,然后又殺奔回來。眼見大勢已去的牧人們放棄了他們賴以生存的羊群,開始含淚往山上跑。
后邊的白衣軍沒有策馬追上山,他們開始游騎射箭,把牧人們當成了活靶子,精準無比的箭法,把牧人們一個個釘死在地上,逃進密林中去的牧人不到十個。
白衣軍開始收攏隊伍了,他們的傷亡微乎其微,他們就在瓦剌牧人的注視下大剌剌的整肅人馬,然后驅趕著牛羊,向山口外走去,躲在松林中的牧人只能咬著牙,用一雙噴火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這群比他們還要兇殘的強盜。
走出了十幾里地,一個人拉下了臉上的面巾,這是一個漢人,他臉上掛著讒媚的笑,說道:“塔拉大人,你的人太神勇了,瓦剌的人簡直不堪一擊”。
“哈哈哈”,那個豹眼濃須的大漢大笑,也拉下了臉上的面巾,他是伯顏猛可手下的一名千夫長。塔拉笑道:“還是多虧你啊,如果不是你們為我們提供了消息,我們還不知道這里有一支被河水所阻,無法返回營地的瓦剌人呢”。
“應該的,應該的,我們的板升都靠可汗手下象您這樣英勇無畏的猛士庇護,理該為可汗效勞。呃不知道這些牛羊,我們能夠分得多少”
塔拉笑道:“我們還要急著趕到大河上游,看看能否發現其他的瓦剌部落,這些牛羊是無法帶回去的,你要是想要,可以都給你”。
那人大喜,但隨即面有難色地道:“多謝塔拉大人的慷慨,可是我們一共只跟來十多個人,要照料這樣大的一支牛羊群,行動起來還真是多有不便”。
他蹙眉想了片刻,展顏笑道:“沒有關系,河水暴漲,那邊的人不會這么快過來尋找他們的族人,塔拉將軍既然還要溯源而上,去尋找該死的瓦剌人,那更沒有人會向這里追來了。謝謝塔拉大人,我們的城主一定會為您的慷慨喜出望外的”。
“大良哥,塔拉將軍要把牛羊都送給我們嗎”旁邊又一個人拉下了面巾,向他驚喜地道。
“是啊去看著羊群,不要耽擱了塔拉大人的行程。”大良哥命令完了,又對塔拉讒笑道:“那么我們這就往回趕了。塔拉將軍凱旋而歸后,可一定要到我們的板升城做客呀。我們城主剛剛弄來幾個新鮮的妞兒,有西域的美人兒、江南的姑娘、還有溫柔體貼的曰本女人”。
塔拉色銀銀地笑:“嗯,我一定會去嘗嘗新鮮的,你們也該上路了”
“好好多謝塔拉大人兄弟們,趕上羊群,我們”。
“噗”一聲沉悶的利刃入體聲,大良哥驚愕地扭頭瞧向塔拉。塔拉毫不在意在抽出血淋淋的馬刀,向他微微一笑,象兄弟一樣親熱地一笑,隨即利刃帶著一股嗡然的風聲卷起:“殺”
大良哥的人頭帶著一蓬血雨飛上了半空,韃靼人猝然動手了,他們好象早就接到了命令,身旁猝不及防的板升漢人幾乎來不及反抗,便被一個個斬殺在地。
“快把他們埋起來,埋淺一些,瓦剌人的獵犬會嗅到他們的味道的”。塔拉笑吟吟地下著命令:“人證、物證都齊全了,當瓦剌人發現這些身著白袍的漢人,我們就可以喝著奶酒,輕松自若地看他們為我們表演一出兩虎相爭的好戲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