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景只好帶著李衛去來到偏堂等候,并給他幾塊餅干。
“這個東西頂餓,先吃著吧。”
“感謝恩公……”李衛說完毫不客氣的大吃特吃,不斷往嘴里塞,不一會兒便傳來幾聲咳嗽,嚴繼遞給他水,才讓他把餅干吞下。
奕景挑著眉頭望向嚴繼,小聲道:“你在海上沒給他東西吃?”
“他那時半昏半醒,咱們也懶得喂,大漢粗粗的,害臊,只是塞幾個饅頭在他嘴里,愛吃不吃。”嚴繼小聲說道。
奕景朝著他伸出拇指,“厲害,居然沒把人弄死。”
嚴繼嘿嘿地笑了起來,還摸著自己的后腦勺,以為人家是在夸他。
等李衛把餅干消滅得一干二凈,喝了幾口水,將腸子捋順,接著又拱起手,“感謝恩公……”
奕景嫣然無語,不免吐槽道:“你除了會‘感謝恩公’,就沒有別的事情?比如自報家門,說說自己為何會在沙灘曬太陽……”
“恩公說的有理……在下李衛,乃是蘇州忠訓郎,運送千島湖石遭賊人搶劫,墜于永安溪中,最后便在沙灘上……”
空氣停滯幾秒。
“沒了?”
“還有什么?”
奕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撿到這么個二貨,長得眉清目秀,正是年輕之時,居然呆若木雞,如朽木一般,他都懷疑嚴繼把一塊鋼帶回來。
這樣的人都能成為忠訓郎,想必整個大乾朝已經沒人了。
雖然是一個卑微的正九品武官,但外出執行任務時,可有副正將分權利,領兵五百。
不過,這小小的九品五官奕景可不放在眼里,人家從七品也得客客氣氣,更何況是不重視武人的乾朝,忠訓郎最多也就是升級版的衙役頭。
“好吧……我也不去了解你的秘密,但你漂流到海灘時,有見到什么嗎?”奕景只好單刀直入,也不拐彎抹角。
“嗯……”李衛沉思起來,苦惱的想著,隨后敲了敲腦袋,“嗯……李某在橫溪鎮遭遇賊人,墜入河中,之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奕景看他的眼神和表情不像騙人,松了一口氣,他可不想把人救上,又把人殺死,這讓人感到詭異。
“之后醒來……就感覺在船上……”李衛斷斷續續地說道。
“看到什么?”奕景又緊張起來。
“額……似乎……有人往我嘴里塞兩個包,然后蕩啊蕩啊就來到了這里。”
奕景真想一口鹽汽水噴死他,說話沒點正形,如此嚇人好嗎?
“船上的東西有看到什么嗎?”
“船上有什么東西?你們不是海船嗎?那里有什么好看的,無非就是瓷器,茶葉等等,難道船上運兵器?”李衛自顧自的說道。
“這倒沒有,只是害怕被其它商人瞧見船上的東西,那些是要對付江南其它商人,你或許不明白,商場險惡。”
“恩公,倒是小心,李某只是個粗鄙之人,可不懂商場之事。”李衛簡單回答。
奕景編的一個大謊,察覺他的眼神沒有一絲異樣,也不像說謊,碰了碰旁邊的嚴繼,他也是如此感覺,兩人便松了口氣。
“好吧……你在這里休息一下,我去看看菜來了沒。”奕景正想轉身離開。
李衛猶豫片刻,便拱手說道:“恩公……若在下傷勢好了,能放在下回家嗎,家里有妻兒等著,已經半個多月沒見著。”
“你這說的是什么話?我府上來去自如,如果你覺得好了便回去,也沒有人攔著你,如果盤纏不夠,就找剛才的管家借一些銀兩,算是留個善緣,若日后無處可去,想回來也可以。”
奕景最后兩句算是客套話,至于別人回不回來,與他無關,只是讓人留個好印象。
李衛起身躬腰,做出了標準的感謝禮,“謝恩公,李某一生不會忘記恩公,滴水之恩,定當涌泉相報……”
“好了,我去看看菜有沒有……”
奕景隨便敷衍幾句,便離開了,已經把這話聽膩味了。
…
翌日。
李衛輕裝上陣,備了一個小包裹,從府上借五兩銀子。
他感覺此府主大方,不僅送衣服,還能借到銀兩,若是漂流到其他大戶人家,那只有等死的命。
嚴繼隨便給他指了條路,便讓他回去了。
當李衛出了府上門口,見左右無人,才敢松了一口氣,“唉……有驚無險,幸好自己面癱,不然可就過不了那一關,不過府主也是好人,至于為何會干那些事,或許被其他采辦官員動了府上根本,所以才起了殺心,可他有恩于我,此事暫時保密……”
若是有人在此,便會見到一個怪人自言自語,嘮嘮叨叨,也能看他面無表情,看不出多少輕松和猶豫。
李衛活絡了一下筋骨,雖然身上傳來疼痛,可嚴漢子的金創藥確實好用,乃是軍中之品,也沒多糾結他是如何得來,便大跨步地離開了……
……
宣和五年。
午月末,未月初
睦州青溪縣。
青溪縣多產竹木漆,可用于搬運湖石,是應奉局重點酷取之地。
這種沉重的負擔都轉嫁到農民身上,尤其是靠出賣勞動力度日的赤貧者身上。深受剝削壓迫之苦。
百姓怨聲載道,有人趁百姓不滿之機,暗中把貧困失業的人組織起來,于六月初,發動民變。
方安南率眾起義,自稱圣公,建元永樂,設置官吏將帥,以頭巾區別等級,從紅巾往上分六等。軍隊沒有弓箭、盔甲,只以鬼神那些隱秘難測的事互相煽動,燒房舍,掠奪金帛子女,誘逼良民加入軍隊。
數日,便攻克了睦州青溪縣,裹挾數千人,于十日后攻克遂安,兵分兩路,從而轉向睦州首縣建德,另一路攻取桐廬,并快兵劫殺各地的應奉局的運隊,囤積錢財。
此時消息陸陸續續地傳到蘇杭等地,原來許多人不以為然,只認為是民間的小打小鬧,當地的州兵就能把他們攻破。
可當數千人攻打睦州建德時,杭州府這人才開始有些壓力,開始命令所轄區內開始整兵,以防不測。至于兵力調動,只能聽由朝廷行事,若擅自出兵,則犯官場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