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報亭  第二百二十九章 發菜

類別: 懸疑 | 奇妙世界 | 深淵報亭 | 紅色的堅果   作者:紅色的堅果  書名:深淵報亭  更新時間:2021-07-11
 
站在門邊,周成曄按住吱呀作響的門板,緊盯著慢悠悠走進來的老嫗。

只見老婆子一手提著白紙燈籠,一手端著一個腦袋大小的鐵盆,盆里裝著一堆剛被燉好的稀爛的食物,正顫顫巍巍的走到炕邊。

黃白色燭光照映著她臉上的褶皺,她亦步亦趨著、不緊不慢的來到坐在炕沿邊蜷縮著身體的崔鵬面前,將手中的鐵盆放在他身邊,笑吟吟道:

“咯咯,小伙子,餓了吧?吃點吃點。”

她扭身又看向坐在里面的司竹,用那遲鈍沙啞的聲音道:

“丫頭,你也來吃點,老婆子我這還有,不夠再給你們端過來。”

詭異氛圍下,司竹倒沒有像崔鵬那樣被嚇到,但也不由得感到一陣涼颼颼的冷風吹來。她一邊瞄著門口的周成曄,一邊小心翼翼的湊近,小聲問道:

“這里邊是燉的是什么?”

“就是些肉啊,菜啊什么的。”老嫗仍舊是這么回答。

司竹謹慎的拿起一雙竹筷子,竹木削成的,一眼便看出是自家做的那種。

筷子插進鐵盆中,她單手挑起一截長長的條狀物體,在白紙燈籠的照耀下顯得晶瑩剔透。

“這是……”

“皮凍。”老嫗“咯咯”笑著回答。

她沒有吃,扔進盆里后轉而是又夾起來一堆細長的黑色的絲線,問道:“那這個呢?”

這些黑色細線長短不一,而且因為經過液體頓煮過的原因,已經完全聚成了一坨。密密麻麻的糾纏在一起,仿佛一堆蛆蟲,瘋狂延展著自己的軀體。鐵盆里可是有“湯”的,被夾在筷子上,下面還滴著渾濁的液體,有點像是海草,又有點像海帶,只不過是黑色的。如果非要是找一個東西來形容,她倒覺得這東西更像是從河里打撈上來的死人頭發。

這種東西真的能吃嗎?

“這是發菜,昨天下午剛在后山摘的……”老嫗的回答依舊那么從容不迫。

“發菜?”司竹曲腿坐在炕上,紅色長裙遮蔽住兩條修長的腿。明明是一個知性女人的形象,但她此刻的神色確實充滿著質疑。

別說是她,就連看到這些食物的周成曄都不相信這老嫗口中的話。

“我知道這個!”

就在司竹正打算刨根問底時,沉默了許久的崔鵬終于開口了。

“我小時候吃過,這東西確實叫‘發菜’。當初我還和我爹他們上山摘過呢。”

“真的?”司竹疑惑的瞅過去。

“是真的,而且它只是看起來像黑的,其實是綠色的,我爹告訴我這東西屬于藻類的一種,很好吃的。”

聽罷,司竹半信半疑的湊近了些仔細觀察,發現透過這些“死人頭發”的水珠看去,微弱的光照下確實若隱若現的泛著一絲綠色。而且它們也的確像崔鵬說的那樣,比“頭發”粗上一些。

總算是放心了下來。

其實也并不完全放心,因為從始至終都沒開口的周老板還有一個問題。

他不露聲色的收起手中的靈牌,借著敞開的屋門透進來的紅光,緩步走到佝僂老嫗身后,盯著盆中被一團發菜包圍著的“肉”,問道:

“這些肉,是拿什么做的?”

鐵盆雖然不大,但是很深。如果說它的圍度只有一個人腦袋的話,那么它的深度也是如此。這完全就是一個寬高相等的鐵質器具,說它是個鐵鍋都一點不過分。

而此時,在眾人的視線中,鍋里有足足三分之二被占滿。皮凍、豆腐、發菜、油菜、婆婆丁、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有。一堆被燉的發黑的素菜包裹浸泡在渾濁的液體中,溢過了水平面;而在漂浮著的血沫子的覆蓋下,一堆被煮的已經爛掉、甚至發灰發白的肉類,與那些菜一同在鍋中盡情翻滾。

恰如被扔進火鍋中的尸塊一般,在溫度的烹煮下與牛羊肉一同起舞,食客們卻大快朵頤。

看著有夠令人作嘔。

“咯咯,這些,可都是新鮮的肉。”佝僂老嫗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繃咧著褶皺的臉皮,大力吹捧著:“都是前些天現宰的,新鮮著呢,燉的時間也久。”

“什么‘動物’的肉?”周成曄強調著,又問了一遍。

“豬肉。”

“哪來的?”

“自家養的唄。”

“這間房子,有養豬的地方?”

“養在后山了。”

“就不怕被偷了嗎?”

他就像一個無情的機器,不停的詢問著這些肉的來歷,像個“十萬個為什么”一樣。

而反觀這位佝僂老嫗,在經歷了一系列刨根問底后,表情逐漸由皮笑肉不笑轉變為更甚,只不過其中透露著一股陰森。

老嫗慢慢轉過身子,腦袋也是和身子同步轉過來。她咧嘴笑著,仰頭回答道:“嗨,我們這兒的后山……可沒人敢來偷。”

沒人敢?

她用的是“敢”,而不是“會”。

這兩個字看起來相似,但意思上可天差地別。她為何如此自信?難不成這孟嶺村的秘密,就隱藏在后山?

這一次,老嫗沒給繼續詢問的機會,著燈籠快步繞過他走出了屋子。

臨離開前,她還帶上門,并留了句:“咯咯,如果不夠吃,老婆子我這,還有。”

“吱呀”

“咚!”

紅木門關上了,白紙燈籠也被帶走,房間內徹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還沒容三人反應,

剎時,

外面又傳來一陣極其清脆的聲音。

“嘩啦,嘩啦……”

黑暗中,放下手中的筷子,司竹警惕的看向紅木門,盯著從門縫隙處透進來的微光,疑惑道:“什么聲音?”

“好像是,鐵,鐵鏈子。”

這是崔鵬的聲音,在陷入黑暗環境下,他的膽子又自然的變小了,說話聲音都不慎愈漸顫抖,時不時還夾雜著幾個村里的土字:

“有點像,俺們村子里,用來拴狗的那種鐵鏈。”

“拴狗?”

“是啊,當年俺們村里都是那種大院子,小時候俺爹俺娘下地干活時,就會扔俺一個人在家。因為怕有壞人進來,所以家家戶戶基本上都養狗。然后再,再用那種特別粗特別粗的鐵鏈子拴在狗脖子上,看家護院。”

事實證明,在全黑的環境下人是最容易害怕的。而當一個人如果感到害怕或緊張,那么他的話就會相應變得多起來,進而安撫自己的情緒。

崔鵬就是這樣。

在看陷入黑暗,失去視野時,他很希望能夠通過與其他人的對話來確保自己周圍是否安全。畢竟如果你只是瞎了,那最起碼還可以與人交流,溝通,通過聽覺來辨別方向等。可如果你不僅瞎了,還聾了呢?

“嘩啦,嘩啦……”

外面的金屬聲音還沒結束,而崔鵬也并沒有聾。只不過令他失望的是無論周成曄還是司竹都沒有講話,這令他十分不安。

“單懷兄弟,你,還在嗎?”

“這屋子,好像沒有燈啊。”

“我,我不餓了,要不,要不咱們,先走吧?”

仍舊沒有人回答他。而與此同時,門口的“嘩啦”聲也聽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清脆的“咔嚓”聲。

緊接著,空氣再次陷入沉寂。

“單懷兄弟……妹,妹子?你們還,還在嗎?”

自始至終,都是他一個人自言自語。極度緊張下,崔鵬都快要哭了,說話時都帶著一股哭腔。更恐懼的是,在這樣一個詭異的地方,面前鐵鍋里傳來的爛肉味道還不斷的刺激著他的鼻腔,盡是嘔意。

“單,單懷兄弟……”

“把嘴閉上!”

終于,司竹忍不住了,她此刻也坐在炕邊,忍不住罵了一句:“這么大個男人,磨磨唧唧的。”

她本就不是一個好脾氣,就連平時和周成曄在一起時都會蹦出來兩三句臟話,就更別提面對崔鵬這么一個矬漢子了。

明知道事情不對勁,還只會在那邊瞎叫,就不懂什么叫冷靜嗎?早晚要被你壞了大事。

“呼,你們,你們還在啊,嚇死我了。”

崔鵬長舒口氣,倒也沒在意司竹那不悅的語氣,反正他看來只要不是僅剩自己一人在這兒就好。

“你們一直不說話,我還以為你們失蹤了呢。”他還在喃喃道:“要我說,咱們還是走吧,我……我不餓了,馬十二的尸體我還得給人家送回去呢,而且這里……”

火紅長裙從炕沿隨著雙腿耷拉下來,可惜黑暗中并沒有人能看到。

司竹已經默默坐到了炕邊,耳邊聽著崔鵬的嘮叨。

“砰”的一聲,她終于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墻上:

“麻蛋,要走你自己走,煩死老娘了。”

“我……”

崔鵬被嚇了一跳,聲音戛然而止,不知還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而這時,黑暗中傳出周成曄低沉的聲音:

“都不用走了,咱們被困在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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