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過一場變故的步州比起之前來氣氛無疑要緊張得多,這一點從步州城進出時的盤查嚴格程度的變化上就可以看得明白。
以往守城的兵丁們只要你交了入城費,基本都不怎么查你,現在卻不行。
入城費要交,查也要嚴查。
而在嚴查中少不得要身體接觸,男人們還好,大姑娘小媳婦少不得要被占便宜。
大家看在眼里,怒在心中,卻無人敢言。
有意見?
看到城頭上掛的那排暴躁老哥沒有,已經干涼的他們就是榜樣。
大半個月下來,那是真的又干又涼,還自帶體味。
如果你想同他們作伴,倒不妨說出你的反對意見。
當然,最關鍵的是兵丁們也是看人下菜,他們從不招惹權貴,有點小錢的人只要給足銀錢,他們照樣不為難。
借助著這段時日的“工作”,兵丁們倒是入項不少。
看城門處排起的長隊,兵丁們今天又能有不小的收獲。
“都讓開,都讓開......”
城外有呵斥聲傳來,有人在推搡著前方阻路之人。
對此,城門吏不但沒阻止,反而派出人手去幫著鎮壓不滿之人。
就風評來說,城門吏在民眾心中的印象從來不好。造成這種結果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最主要的除了城門吏是直接從百姓手里收錢之外——畢竟沒有人會喜歡一個從自己口袋里掏走僅剩不多的錢財的人,更大的原因還在于他們的行為。
拿發生在步州城的這一幕來說,對待百姓,城門吏是縱然手下的兵丁欺辱和壓榨,而對待權貴,他們則又換了一副嘴臉。
那助紂為虐,那阿諛奉承,那欺下媚上的奴才相,怎么看怎么讓人惡心。
然而,百姓們對城門吏的態度根本影響不到他們,只要權貴們滿意,城門吏們的日子就能過得滋潤。
“快把這群賤民趕走,別讓他們擋了步公子回城的車駕。”
城門吏發話之后,那些兵丁動作變得愈發粗魯。在他們的用力推搡下不少人摔倒,更有腿腳不便者被其踹翻在地。
于是,大人的痛呼聲,女人的尖叫聲,小孩的哭喊聲讓此處城門亂成了一團。
“君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為寇仇。”
馬車中,白羽悠然一嘆,這大晉果然如白懷忠告訴自己的那樣,確實有了王朝末世的跡象。
不說五蓮教的亂黨能在城中發起暴亂,單是這官吏們不把百姓當人看的做派,便足以讓人心背離。
要知道這些官吏可都是晉國的官,他們對百姓的態度會直接影響百姓對晉國的感觀。沒人愿意被人任意折辱打罵,官吏們每這樣做一次,便讓民怨多了一分。三百年的怨憤堆積,只需要一個導火索,這晉國鐵定要炸。
其實這事不只白羽看得明白,許多人同樣看得通透,要不然白懷忠也不會告訴白羽,那位遠在上京城居于廟堂之上的白侍郎已經在未雨綢繆了。
永遠也不要低估了世上聰明人的數量,他們只會比你以為的要多得多。
兵丁們趕人,趕著趕著就發現不對了,在排隊入城的人群中有一輛馬車就那么停在原地,一點也沒有挪動的意思。哪怕是看到他們近前了,駕車的車夫也沒有往他們身上看哪怕一眼。
對方如此做派到是讓兵丁們遲疑,他們常年守在城門口,見過的形形色色的人多了去了,自然有一定的眼力見。
此時,城門吏也發現了這里的異常,連忙三步并作兩步,小跑著上前道:“敢問車上是哪位當面,小人正在為城主的公子出城掃清路障,若有驚擾之處萬望海涵。”
要不怎么說這種人縱然遭百姓痛恨卻過得滋潤,還能活得長久呢。
對沒有權力懲治他們的人,他們兇神惡煞,重拳出擊,對有能力教訓他們的人,他們卑躬屈膝,唯唯諾諾,姿態放得足夠低,讓你都不好同他們計較。
趕車的車夫乃是戴宗,他冷笑著說道:“城主公子好大的威風。”
城門吏聽了腰彎得更低,他又不是蠢人,之前的話里已經點明了入城之人的身份,對方卻一點沒在怕的,甚至連一個車夫都敢言語不敬,可見其來頭之大。
或許對方奈何不了城主公子,但捏死他一個小小的城門吏絕對比捏死一只螞蟻來得容易。
只是,這車里的人是何來歷又讓城門吏犯了嘀咕。
據他所知,步州城內可沒有這樣一輛馬車,那各府權貴豪強中也沒有這樣一位車夫。對方看著臉生,鐵定不是步州本地人。
會是一條過江龍么?
城門吏嘀咕歸嘀咕,卻不想去深究。
管他過江龍不過江龍,那是城主和其他大老爺們要犯愁的事,與他一小小的城門吏無關。他就是步州城一個看門的小吏,連官都算不上,費那些心思豈不是吃飽了撐得慌。
就在城門吏思量間,馬車中傳來一個聲音,白羽說道:“既是城主公子,讓他們先行無妨。我入城后正好要去拜訪步伯父,不能在此失了禮數。”
聽到白羽此言,城門吏松了口氣。
他最怕的就是兩個權貴頂上了,誰也不讓誰,為誰先入城這一點小事爭來奪去,到時候他這樣的小蝦米夾在中間可是左右難做人,很容易就成為犧牲品的。
“公子稍待,我這就讓人給您騰地方。”
城門吏說話時沖兵丁們使了個眼色,后者如猛虎入羊群,拳打腳踢的殺入百姓群中,好不威風。
其實在白羽與他說話的時候,四周的百姓就已經退到了遠處,根本用不著這些兵丁如何。他們這么做不過是想在貴人面前表現一番,殊不知他們的行為已經讓白羽將他們都打了個X。
像這樣的人,若步州城真有大亂發生,絕對第一批死。
這話是他白羽說的。
路被兵丁們清開,那城主公子的車駕很快駛向城門,這時候白羽看到對方并不只一輛馬車,還有一輛刻著金色十字紋章的馬車緊隨其后。
泰西傳教士!
白羽眉頭一挑,他想了那夜看到的一幕。
難道說那個與泰西人有牽連的公子哥便是步州城城主步千帆的兒子步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