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兒話說到一半,隨即拖長了音調,戲謔地看著那漆黑盔甲的怪物,一副吊人胃口的模樣。
果不其然,那漆黑盔甲的怪物沒有聽見下文,當即忍不住追問道:“它在乎的究竟是什么?你說啊!”
“它在乎的是……”
周可兒瞇起眼睛,眼睛里全是冰冷的笑意,俯下身去,低聲而緩慢地說出幾個字:“我就不告訴你。”
說完,還沒等對方再說什么,周可兒便一劍斬下了它的頭顱,并且踏在對方身上的那只腳瞬間彌漫出如同觸手一般的黑霧,將那家伙的軀殼完全包裹住,開始消化、吞噬。
周可兒的眼眉之中滿是冷意,朝著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正在被他緩緩吞噬的盔甲怪物輕聲說道:“你不會真以為我會告訴你吧?如果你以為我是在這種地方,還能和你這怪物開開心心聊天的那種人,未免也有些太看不起我了。”
如果周可兒猜測的沒有錯誤,這怪物口中的“它”所渴求并追尋的正是“人性”,并非所有詭天生具備的惡的部分,而是除此之外真正高尚的部分,譬如勇敢、堅毅、犧牲等。
聽上去很荒謬吧?說實話周可兒一開始也被自己腦海中突然冒出來的這個猜想逗樂了,下意識地就覺得像是開玩笑一樣。但越是細想就越覺得有可能——畢竟越缺少什么,就越是想要擁有什么。
這并非毫無依據的推測,從這個地方各處留下的只言片語,以及這怪物剛剛所說的話來推測,這個基地學院最后所遭到的,導致全軍覆沒的全體進攻中——“它”仍然是沒有直接出手的。光是憑借著手下的那些詭,就將這個基地學院團滅了。
也就是說,能夠統帥所有詭的“它”這個存在,必然實力會強上不止一星半點,甚至可能其他所有詭加起來都沒有它那么強,既然如此,想要毀滅掉這個基地學院對它來說也不過是易如反掌——但它沒有這么做。
它派遣無數的詭進攻基地學院,讓整個學院進入對于巨大劫難的激烈抗爭之中,在這緩慢的慢性死亡過程里,它想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呢?
一種可能是:它出于陰險卑劣的目的,既然它已經失去了那些高尚的品質,那同樣也要看著這些家伙也一樣失去——所以構筑了這樣的局面,想要看到人類在面臨死亡之前暴露出的丑態,以此滿足自己骯臟卑劣的心理。
另一種可能則是:它因為自身失去了那些“人性”的另一部分要素,所以就想要從其他地方重新學習、獲取這些要素。而在劫難之下的人類所表現出來的人性光輝,正好就是它所需要的。
這兩種可能性都存在,而且也確確實實都和“人性”有關。
比起這些,那些墮落的人們在投誠的那一剎那,就已經讓它失去了興趣。這群家伙的丑態它已經看到過了,他們身上也已經不再存在那些人性的光輝,那么對于它來說就已經毫無用處了——隨手把幾個人捏到一起變成這樣的怪物,很
顯然就能證明了它的無所謂。
明明就是個詭而已,居然還或是卑劣,或是惺惺作態地追尋這些東西,真是令人作嘔。
周可兒踏前一步,瞬間整個人的線條都變得硬朗了起來,身體擺成一個扭曲而具有美感的姿勢,沉聲說道:“我,周可兒,被貼上了所謂精神病的標簽。看人不爽就要使用陰謀詭計讓他落得個屁滾尿流的下場。對于那些純情的可憐家伙,也時常被我偽裝出來的模樣欺騙感情,甚至淪為我的狗。就連那些精神不正常的家伙們,也都畏懼我的存在,認我作他們的老大哥……
但是,我雖然是這樣,也知道…什么是令人作嘔的邪惡!所謂邪惡,是那些除了我之外,只為了自己,利用和踐踏弱者的那種家伙!
“它”!你這家伙,所做的正是這樣,甚至連小孩子都不放過!在你手中受到傷害的所有受害者都已經死去,他們的希望,他們的怨恨不應該就這樣毫無意義地消散……所以,你這家伙就由我來制裁!”
隨著周可兒話音落下,暗紅的天空中平白無故地響起一聲驚雷,一道閃電透過窗戶,霎時將這條陰暗無光的走廊照亮了一瞬,顯露出了周可兒堅毅的面容。
就在這時,仿佛有什么東西像是受到了呼應一般,點點熒光從整層樓的尸體上漂浮而出,逐漸在周可兒的身前匯聚成一個人形的虛影,他的面容模糊不定,因為他是沉眠于此的所有人——他緩緩朝周可兒伸出手。
周可兒同樣伸手將其握住,便聽見無數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之中響起,先是無數不同的話語與“希望”,不住地呢喃著,最后所有的聲音都匯聚成一句話:“之后的一切,都拜托你了!”
點點熒光散入周可兒的身體之中,在這映襯之下,周可兒仿佛具備了某種神性。
這是所有犧牲于此的人類的最后魂靈的留存,所有死亡之前不甘與希望的匯聚,在這樣的偉力之下,甚至抗拒了真正的死亡,將最后一絲存在留存了不知多少歲月。
把這種希望的寄托與交接看作是另一種形式的信仰的話,那眼前的情況就完全能夠算作是一場大型而純粹的自愿獻祭了。
這樣一來,周可兒也就成為了接受過信徒自我奉獻的“神靈”,在本質上便產生了變化。比起不久之前那只有一個信徒的“神”,現在周可兒才真正地踏入了成為“神靈”的領域——前提是他成功完成了這一委托,將那個所謂的“它”解決掉。
不然,他就會因為自身背棄了僅有的信徒而失去所得的信仰。
一腳踩碎已經被吞噬殆盡的怪物留下的盔甲殘骸,周可兒嘴角掛起一絲笑容,邁步走回天臺之上,背后雙翼猛地一振,瞬間飛上了高空之上,表情肅穆,仿佛真的是某種神靈降臨于此一般。
他朝著整個學院,高聲地說道:“你們的犧牲,你們的遺志,請允許由我來見證,我來繼承,我來背負,我來實現!請把你們的遺志交付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