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借著解手的機會,卓沐風與彭木又來到了山谷外。
回頭看了一眼,彭木忽然抓起卓沐風的衣領,全力飛掠而去,兩旁景物飛快倒退,不一會兒,二人來到了距離山谷最近的河邊。
彭木抓起一片葉子,指尖如劍,在上面刻了‘巫媛媛在山谷’六個字,然后將葉子放入河中,順水飄去了下游。
“跟我一起,快點!”
見卓沐風發呆,彭木不由怒喝道。
這家伙還真果決,這就準備動手了!
卓沐風心中暗喜,面上卻猶猶豫豫:“大俠你這是做什么?”
彭木:“此河長度驚人,來時我觀察過,中間有幾條分支,通往不同方向,只要我們放出足夠多的葉子,便能最大概率波及各地。
三江盟在正道中地位極高,相信那些正道人士一定在大力搜尋,如此一來,也能幫助他們盡快發現。”
卓沐風猶豫道:“就怕沒人會去注意葉子,況且就算發現了,找到這里,我們還不是照樣完蛋?”
彭木冷笑:“這你就不用管了,按我說的做。”
用葉子傳遞消息能不能奏效,彭木也沒把握,可這是他能想到唯一的辦法。
就算最終失敗,他也不怕,大不了等摧心婆婆閉關的時候,趁機逃跑就是。
可若是成功了,那便是另一番局面。
他又不傻,怎么可能真的讓正道救出巫媛媛,引正道前來,不過是為了牽制摧心婆婆,讓他們狗咬狗罷了。
他真正的目的,是帶著巫媛媛投靠魔門同道。
巫媛媛這樣一份大禮,哪怕是斷蒼生都難以拒絕,何況殺其獨子的乃是摧心婆婆,跟他可沒關系。
斷蒼生一代梟雄,在自己送上重禮后,于情于理,都不會過分為難自己。
最重要的是,現在摧心婆婆還未察覺出他的異心,而這就是他最大的優勢。
“不想死,就給我動作快點!”
彭木一邊呵斥卓沐風,一邊找來葉子刻寫。在其yinwei之下,卓沐風只好照做。
彭木不敢耽擱太久,所以僅僅半刻鐘,便帶著卓沐風返回。
之后不管是他借著尋找食物的由頭也好,還是監視卓沐風解手也罷,都會爭分奪秒來到河邊辦事。
尤其到了后面幾天,明顯能看出彭木的急躁。
就連卓沐風都察覺到,摧心婆婆的氣色越來越好,身上的氣息一日穩過一日,恐怕很快就要閉關突破了。
一旦突破成功,摧心婆婆本就恐怖的實力必會更上一層樓,到時候,行動成功的概率會更低!
只是二人時間零碎,每次才能刻寫多少葉片?何況外人也不一定會去注意,能不能成功引人,就全賴天意了。
不過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二人雖然小心翼翼,但隱秘的行動到底還是被人發現了。
一陣淡淡的奇異香味涌入二人的口鼻,卓沐風警惕心很高,想要閉上呼吸,卻只覺得頭暈眼花,很快便昏了過去。
等他醒來時,發現彭木仍舊雙目緊閉躺在地上,抬起頭,在他身前站著一男一女,后方還有一位老者坐在石頭上,正朝他嘿嘿微笑。
卓沐風不禁面泛異色。
這一男一女二人,不正是上次阻撓他破陣的師兄妹嗎。如此說來,那位坐在石頭上的肥胖老者,就是包金了?
巴龍冷冷道:“小子,巫媛媛在附近山谷里?”
三人明顯看到了地上的葉子。
卓沐風心念電轉,這一瞬間想了太多。
包金師徒的出現,明顯不在他的計劃之內,但也有可能就是彭木引來的。
摧心婆婆突破在即,彭木心懷叵測,自己和巫媛媛偏偏功力被封,想要自救,正需要第三方力量的介入。
這個包金,貌似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腦中閃過太多的念頭,只是剎那,卓沐風便下定了決心,驚慌道:“大俠不要殺我,你們問什么我都說,巫媛媛確實在山谷里。”
見他貪生怕死的樣子,巴龍師兄妹皆露出不屑之色。
巴龍:“這么說來,摧心婆婆也在嘍?”
巫媛媛被劫的消息,已在天府內徹底傳開了,包金三人自然有所耳聞。
“沒錯。”
聽到這話,后方的包金摸了摸三層下巴,遺憾道:“那個老娘們武功可不低,老包我不是對手,罷了罷了。”
目光射向卓沐風和地上的彭木,憨厚笑道:“小兄弟,你浪費了老包的一縷mi魂xiang,此香采集不易,不如就用你的小命來償還吧。”
一揮手,巴龍頓時露出殺意,就欲對卓沐風動手。
卓沐風連忙道:“前輩且慢,那個老虔婆近來得到了玲瓏六寶芝,正準備突破,您未嘗沒有機會啊。”
包金三人一驚,尤其是包金,更是露出嫉妒之色。同為星橋境高手,他也很渴望三星藥材,奈何到現在都沒發現一株。
包金笑得只剩兩道眼縫:“我怎知你是不是說謊,誘騙老包入谷。”
卓沐風指著彭木,毫不猶豫將后者出賣:“這家伙是摧心婆婆的弟子,您可以問他。不過我們是借著解手的機會出來的,時間久了,恐怕會引起懷疑。”
老包一揮手,震暈了卓沐風,隨后將彭木喚醒,重新問起剛才的問題,彭木渾身無力,知道無法抵抗,自然不敢胡說。
兩相印證下,巴龍與方小蝶對視一眼,俱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蠢蠢欲動,回頭看向包金,卻發現師傅正猶豫不決。
巴龍急道:“師傅,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摧心婆婆突破,正是我等出手的最佳時機,只要能搶到巫媛媛,不管將她交給正邪哪一道,都是天大的人情!”
方小蝶:“師傅,不可錯失良機啊!”
包金捻著下巴,綠豆眼中泛著光芒,兩位徒弟以為他還在考慮,孰不知,包金想要的卻更多。
人影一閃,包金突然捏住彭木的下巴,待其嘴巴張開,立刻彈入了一枚丹藥。
彭木大駭:“你給我吃了什么?”
包金嘿嘿笑道:“這是老包的五日蝕骨丸,每隔五天發作一次,若不及時吞下解藥,則渾身骨骼如刀刮劍磨,疼痛難忍,等到半個月之后,便會全身潰爛而亡。”
說話間,指頭輕輕碰了碰彭木的膻中穴,痛得彭木額冒冷汗。
聽對方自稱老包,又是肥胖的形象,毒術還如此高明,彭木終于想到了某個人:“你,你是包金?”
包金含笑不語的樣子,令彭木如墜冰窟,他怎么那么倒霉,碰到了這個活閻王,這下子被其毒藥所致,豈不是任由擺布?
彭木有苦說不出,但在包金貌似和善的逼視下,只能點點頭。
包金遞給他一個藥包,笑瞇瞇道:“在你師傅突破前,想辦法下到你師傅的食物里,事成之后,到山谷外通知一聲。
只要你辦得漂亮,老包不會虧待你的。否則,你就等著活活痛死吧。
另外,不用擔心被摧心婆婆懷疑,從你們出谷到現在,最多才過去半刻鐘。”
說完,又弄醒卓沐風,同樣喂了一顆五日蝕骨丸,隨后帶著兩位弟子飛身遠去。
彭木黑著一張臉,拎起卓沐風的衣領往回跑,半途中,忽然在卓沐風身上點了幾下,卓沐風立刻發現,自己的功力恢復了。
“事情你已經了解,別給我誤事,你我已經被逼到了絕路,只能前進!”
彭木咬牙切齒道。
有了包金的毒藥牽制,他也不怕卓沐風亂跑,解開對方的穴道,還能多一分助力。現在最讓彭木緊張的,反而是懷中的那包毒藥。
心驚膽顫地返回山谷,見摧心婆婆正在打坐,便小心坐在一旁,絲毫不敢露出異狀。
另一邊,卓沐風迎著巫媛媛和胡萊的視線,獨自坐在一側。
身中劇毒并未擾亂他的心神,因為他知道,只要最后能逆轉局勢,這點毒隨手可解。
他不知道包金對彭木說了些什么,但看彭木的樣子,鐵定已經被控制。包金的武功不如摧心婆婆,但毒功和毒術卻極為厲害。
假如他是包金,一定會從這方面下手。
何況彭木解開他的穴道,也證明包金對彭木一定有所吩咐。
卓沐風心中有諸多猜測,他想要的局面,可不是任何一方獲勝,而是兩敗俱傷,尤其在他已經恢復武功的情況下。
默默思忖許久,卓沐風下定了決心。
趁著彭木又一次出谷的時候,卓沐風連忙起身走到了摧心婆婆面前,低聲道:“前輩,晚輩有十萬火急的事情相告。”
摧心婆婆眼眸不抬,也不說話,好似沒有聽見。
卓沐風迅速道:“前輩,你的弟子要背叛你!”
聲音并不大,但這句話就像一顆巨石砸入湖面,掀起了巨大波浪。
一股磅礴壓抑到極點的氣勢,猛地沖擊卓沐風的心靈,令他臉色煞白,摧心婆婆緩緩睜開眼皮,老眼中鋒芒畢露:“胡說八道的東西,你想死嗎?”
四周眾人,包括巫媛媛在內,全都好奇地看過來,不知道卓沐風說了什么,引起摧心婆婆如此劇烈的反應。
卓沐風:“在下絕不敢妄言。”
一股無形力量籠罩住二人,使得外人無法聽清他們的話,摧心婆婆語氣森冷道:“好好說,你是怎么知道的?若被老身發現你言語不實,后果你知道的。”
卓沐風哆嗦幾下:“不瞞前輩,前幾日,那位大俠逼迫我每日多找機會解手,一天至少三次,我哪來那么多,可也不敢違逆他。
后來每一次出谷,他都不在,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且他還說了一些不合時宜的話。”
摧心婆婆聽得嘴角抽搐,但注意力很快被最后一句話吸引,不由問道:“什么不合時宜的話?”
卓沐風:“那位大俠說,說巫大小姐與前輩已經沆瀣一氣,等將來一定不會放過我,所以我只有聽他的,才有生路。
但小人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心中不安,這才決定向前輩坦白。”
一陣長久的死寂。
卓沐風微微抬頭,就見到了摧心婆婆無比難看的臉色。
此刻摧心婆婆是震驚的。
她沒有懷疑卓沐風的話,因為她自己本身就有鬼,一旦戳出此事,下意識就往自己身上找原因。
何況她與巫媛媛的關系,雖然極力掩蓋,但畢竟還是有蛛絲馬跡可尋。
包括讓彭木去采摘玲瓏六寶芝,及之后自己的反應,只要仔細思考,未必不能算疑點。
那個徒兒,必定是缺失手臂之后起了疑心!
至于他為何找上卓沐風,也很簡單,因為卓沐風被巫媛媛修理過,所以他只有找到同仇敵愾之人,才不虞被背叛。
可惜彭木想不到,他選中的人如此膽小無能。
“你很好,識時務者為俊杰,小子,老身會記住你的情義,退下吧。”
摧心婆婆面色沉凝,顯得心情很不佳,一揮手,撤去了無形氣罩,對著眾人道:“剛才的事,全部爛在肚子里,誰敢多議論一個字,老身就要誰的命!”
眾人被濃郁的殺氣嚇得亡魂皆冒,哪里敢違逆,連忙說是。
卓沐風也不敢再多言,拱手轉身退回了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