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嘆息聲明明不重,卻像是響起在耳邊,夫婦二人頓感一驚。以他們的感應,居然沒發現有人在不知不覺間靠近,心中全都生出了萬分的警惕。
左右看看,卻沒有人影,張茹一邊掐著卓沐風后退,一邊叫道:“誰,是誰在裝神弄鬼,有種出來!”
宮北玄則提聚功力,緊跟在妻子身旁,小心注意著四周。他覺得剛才必是自己太專注,才會忽略來人的動靜。
“殺人不過頭點地,此子必死無疑,又何必用這種手段折磨他呢。”聲音隨夜風飄來,縱是夫婦二人如何探聽,依舊無法確定聲音的來源。
這下子夫婦二人真正吃驚了,終于意識到來人的武功遠高過他們。
宮北玄生怕節外生枝,連忙對妻子使一個眼色,并說道:“閣下言之有理,我夫婦二人受教了。夫人,還不快殺了這小子!”
張茹也不是無腦蠢婦,她的目的只是為兒子報仇,雖然不能盡情折磨卓沐風讓她遺憾,但總比惹來強敵不滿要好。
聞言眼眸一厲,功力運轉到掌心,猛地一扭卓沐風的脖子。
但就在這時——
一記薄薄的刀光從右側襲來,刀光并不快,甚至脆弱得仿佛風一吹就散。可當它出現時,便已對準了宮北玄夫婦二人,令二人生出一種無路可逃的感覺。
宮北玄正準備接招,忽聽后方傳來一道叫聲,轉過頭去,直接駭得眼睛大瞪。卻是妻子痛苦地捂著手臂,鮮血不斷從傷口處冒出。
一陣涼風從眼前吹過,那是刀光渙散產生的現象。
宮北玄這才知道,那一刀比他想象的更快,他和妻子所看到的,只是刀光殘留下的影子而已。
很難想象,剛才若是對方將這一刀對準了妻子的要害部位會如何,對準了他又會如何。
宮北玄渾身冒出了冷汗,大叫道:“前輩息怒,我等多有打擾,立刻就走!”說話間,他一拉妻子的肩膀,就準備往來處跑。
張茹見到摔在地上的卓沐風,雖見對方必死無疑,但仍舊恨火難填,不顧右臂的刀傷,被拖拽時狠狠一掌擊向卓沐風的腦袋。
見狀,宮北玄阻止都來不及了,心叫要遭,若卓沐風被殺,說不得會讓暗中之人惱羞成怒。
功力提聚到十二成,宮北玄用盡此生最快的速度,抓著妻子往外飛掠,頭都不敢回一下。
夫婦二人沒看到,張茹的掌勁還未碰到卓沐風,就被夜色中的一縷氣機給瓦解。緊接著,嘆息聲再起,一縷薄薄的刀光就像飄零的紙片,從右側的樹林中飛出。
嗤的一聲!
“啊……”張茹猙獰的臉變得慘白一片,卻是她右手的兩根指頭被不知何時出現的刀光斬斷。宮北玄回過頭,四周哪里有一道人影?
這是鬼魅嗎?
夫婦二人不是沒見過世面,上一屆風云大會,更親眼目睹了天星榜第一之爭,可即便是逍遙侯,都遠遠不可能施展出這種手段。
見鬼了,難道是隱居江湖多年,被合象丹炸出來的老怪物不成?
夫婦二人俱是駭得亡魂皆冒,再也不敢有任何一絲僥幸心理,匆匆亡命的樣子,只恨爹媽少生了一對翅膀。
幾次眨眼的功夫,二人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過了一會兒,從右側的樹林中,緩緩走出一道人影。也許是角度的關系,月光將他投射在地的陰影拖得很長。
他安靜而沉穩,每一步都十分從容,仿佛精心丈量過一般,腳板踩在落葉上,不時發出脆響聲。
月光照在這位不露面,便嚇走宮北玄夫婦的奇人身上,竟是一名樵夫!
他帶著斗笠,看不清容貌,只露出一個很有個性的下巴。身材不高不矮,穿著尋常樵夫的短打和直筒褲,腳踩芒鞋,肩上背著竹簍,里面是一堆堆柴木。
一柄生銹的古樸柴刀,掛在他的腰間,隨著他走動而輕輕搖擺。實難想象,此人竟能揮出那樣神鬼莫測的刀法。
樵夫走到了卓沐風跟前,靜靜地看著他,過了許久,才低聲嘆道:“還真是緣分,當年我受血魔流大恩,沒想到,今日撞見了魔龍內丹之主。籌謀數千年,終究還是出世了,我本不該幫的……罷了,罷了,血魔子,就算我還了你的恩情吧……”
他知道,在自己出手時,心中已做出了決定。
猶豫片刻,樵夫伸出左手,隔空一抬,卓沐風躺在地上的身軀立刻懸浮起來。樵夫出手如電,快到虛空都無法留住他的軌跡,一掌掌不斷拍在卓沐風被烤糊的身體上。
在樵夫的刺激下,曾被白衣姐姐用盡畢生功力,方才險險壓制在體內的內丹之力,突然如山洪傾泄一般,瘋狂涌向身體四周。
不過與剛吞下魔龍內丹時的情形也有差別,樵夫對力量的掌控十分精準,更像是洞悉了內丹之力的分布位置,并未摧毀白衣姐姐設下的禁制,只是打開了一道口子。
順著這道口子,海量的內丹之力席卷卓沐風全身。可在樵夫的控制下,這股足以讓大部分天星榜高手驚駭的力量,居然異常乖巧,并未有任何一絲外泄。
等到察覺涌出的內丹之力足夠時,樵夫一掌拍出,又以無上功力封住了口子,后續源源不絕的內丹之力,頓時又偃旗息鼓,被封存在了卓沐風體內深處。
樵夫轉身往右側走去,卓沐風的身體竟也橫躺著飄在了后方,仿佛有無形的絲線牽扯著彼此。
一會兒功夫,二人來到了某處山洞。樵夫卸去功力,卓沐風輕輕落在地上。
“身懷蓋世內丹,望你好自為之。若將來讓我發現你胡作為非,妄造殺孽,我可以救你一條命,也能隨時收回去,屆時血魔子替你求情也沒用!”
深深地看了卓沐風一眼,樵夫邁步走出山洞。地面仿佛在他腳下縮短了許多。任前方是樹林高峰,山坡陡壁,亦如履平地。
不一會兒,他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大君山。而外圍駐守的朝廷兵馬,從頭到尾沒有一絲察覺。
一夜轉瞬即過。
未到辰時,眾多高手已齊聚在擂臺邊緣,按照各自門派或散修隊伍站在一起。就連久不露面的一些天星榜老家伙,亦首次現于人前。
因為按照大會的進展,今日很可能輪到天星榜之爭。
不多時,人們發現李秋寒,唐秀,言慶亭皆隨著師門高手一一到場。而當陶家隊伍出現時,更是引起了現場一陣不小的喧嘩聲。
陶隱依舊是面色平淡,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青衫,看起來普普通通,毫無過人之處。可就是這樣的他,在昨日力壓群倫,令同輩高手盡皆失色。
光看現場此刻的反應,便知陶隱在眾人心目中的地位。
人群中的岳超,馮玉樓和歐陽原,卻沒空去理會這些,只是焦急而期待地等待著什么。當三江盟的隊伍到來時,三人的目光立刻一縮,迅速掃視人群。
待沒有發現卓沐風的身影時,三人對視一眼,俱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喜色。
昨夜宮北玄夫婦攜傷而歸,說是碰到了什么刀法高手,并將那人形容得無比可怕。三人一度以為行動失敗了。
不過夫婦二人補充,說卓沐風此前已遭重擊,在他們離開時,便沒有了氣息,必死無疑。
三人一夜未眠,未見結果之前總有點擔心。現在見巫冠廷等人面色平靜,明顯還不知道卓沐風的遭遇,那么基本可以確定,卓沐風那小子已經死了。
“待會兒再派人去打探一下,沒有見到尸體,我總有點不放心。”岳超傳音道。
今日一大早,他們便命人按照宮北玄夫婦的指示,去了事發之地尋找卓沐風的尸體,只不過至今未歸,也不知道找到沒有。
馮玉樓和歐陽原都點點頭,三人皆行事穩重,沒見到確鑿的證據,心里總是有點不安。
三江盟眾人來到朝廷為他們劃分的觀戰位置,此時晨曦高照,烈日升空,距離辰時還不到一刻鐘。
巫媛媛左右看了看,未見到某個討厭的家伙,不由冷哼起來。站在她不遠處的藍翔則目光詭異,與遠處的馮玉樓對視了一眼,又迅速移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擂臺下的人流不斷增加,幾乎達到了大會開始以來的新高。涼棚內更是座無虛席,那些閑散高官帶著夫人小姐,全都翹首以待。
不一會兒,梅山暉領著一男一女也來了。
見狀,諸葛真立刻道:“大會開始!”
有了前些天的鋪墊,如今出場之人也沒什么不好意思的,聲音剛落,便有一道人影落在擂臺上,正是言慶亭。他睥睨著下方,朗聲道:“唐秀,來吧。”
被指名的唐秀淡淡一笑,飄然落在言慶亭對面,相距十丈而立。
四周眾人本就高亢的情緒立刻被點燃,這可是大會開始以來,地靈榜以及青年組中,最讓人期待的一場交手之一。
即便是一些未曾露面的老家伙,在聽到身旁眾人的議論后,也不由饒有興趣地抬起頭,觀望擂臺上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