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凜頭也不抬，眼前的玻璃發出脆響，玻璃渣子嘩啦啦掉了下來，轉眼間填滿了洗手池。
——他砸的。
空無一人的衛生間里，四周滴滴答地回蕩著滴水聲。
伊凜神色平靜，慢悠悠地在填滿了玻璃渣子的洗手盆里，洗干凈手，像什么事也沒發生似地，走出了衛生間。
半小時前。
李長歌與老潘雄赳赳氣昂昂地來到海亭市影視城。
一踏入影視城。
李長歌瞬間便有種揚眉吐氣的快感。
當然，這快感并不是因為重回故地。
而是因為，他李長歌憋了老半天，終于又可以卸去虛偽，將那最真實的絕代風華，重新展露人前。
“委屈了！我的臉……”
李長歌摸著自己滑溜溜的臉，神色迷離，目光深邃。
“咦？小歌，你不是休假嗎？怎么跑回來了？”
李長歌剛進入片場，便有一位中年人笑著對李長歌說道。
“呵呵，常回家看看，常回家看看。”
李長歌微微一笑，也沒解釋太多，只是揮揮手，如同帝王出巡般的姿態。
中年人似乎也習慣了李長歌這般風采，笑了笑，沒有多說什么。
“對了，導演剛好也在。”
“咦？我不是都休假了么？導演還在做什么？加班？”
李長歌奇怪地問道。
“嗨，這不，在拍沒有你鏡頭的那幾場戲么？還有幾場沒看到你正臉的，導演說準備讓替身上場，后期補錄你的配音就可以了。”
“對了，還有后面那幾場準備讓你露側臉的，導演也準備讓替身幫你錄一下，后期再補錄你的臉，稍微合成一下就可以了，十分簡單，要不了幾分鐘！你好好休息便是！”
李長歌聞言，登時便怒了，怒發沖冠的那種。
咻——
李長歌的劉海在特效技能下微微翹起，無風自翹。
“我……？這怎么行？這不太好吧？別說是側臉，就我那背影，你覺得有任何替身可以取代？不可能，我不信，這絕對不可能！”
中年人一看李長歌翹起的劉海，微微一愣。
哪來的風？
不過他也沒想太多，便擺擺手解釋道：“商業片而已，差不多就行啦！小歌你那么較真做什么？你別忘了，你可是炙手可熱的當紅明星，稍微露個臉為電影買單的腦殘粉多得是……”
中年人還沒說完，李長歌便搖搖頭，打斷了他的話。
“不——”李長歌罕見露出一副認真地表情：“我是一位演員。不行，我得去找導演！”
李長歌說完，也不顧原地一臉懵逼的中年人，風風火火地闖進了攝影棚里。
老潘默默跟在李長歌背后。
想了半天。
總算是能夠言簡意賅地總結李長歌的行為：“裝逼犯。”
李長歌：“……”
進入攝影棚后。
果然，一位穿著李長歌戲服的替身，正興致勃勃地露出側臉來。
李長歌一看，瞬間沉下了臉。
但仍然風度翩翩。
風華絕代。
“導演，我抗——”
“喲！是小歌啊！我聽露姐說你不是身體不舒服休病假來著？啥時候回來趕場啊？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這段時間，直接讓那一群剪輯師累得個個嚷著要加工資……”
李長歌張了張嘴。
他剛才想抗議啥來著？
“啊！對了！你們繼續演，先別管我，記得對好嘴型，嘴型很重要！”
導演朝正在賣力演著背影的替身吆喝了一句，便拉著李長歌叨叨起來。
李長歌一時半會被叨得頭昏腦漲，老潘面無表情地踢了李長歌一腳。
“對，導演，我想看看那些……”
李長歌這才想起正事。
他此行是為了來找附靈武器的本體來著。
一想到此事，頸后又開始蹭蹭地冒出涼意。
也不知背后那只母靈正在搞什么幺蛾子。
總不會是騎在他頭上噓噓吧？
李長歌話才說到一半。
導演卻已經恍然大明白，看透了一切。
“喲！你是說你的粉絲是吧！小歌，你不用擔心！你經紀人露姐可是個明白人呢，她一發你生病的消息啊，立即就有不少粉絲團給你發出了親切的問候……”
“哦對了，就在剛才，還有一件粉絲禮物寄到了這里，掃描了一下，里面貌似是一個娃娃來著，我們也沒打開，怕是某些粉絲的……嘿嘿……我現在給你拿過來。”
熱情的導演君不等李長歌多說，便蹬蹬蹬從導演寶座上站起身，去后臺為李長歌取來狂熱粉絲的神秘小禮物。
“熱情粉絲的禮物？”
“娃娃？”
那么刺激的嗎？
幾比幾的娃娃？
逼真嗎？
李長歌愣了一會，忽然間被這么一打岔，差點又忘了正事。
不過導演已經走遠，攔也攔不住，李長歌索性也耐著性子等了起來。
風輕云淡的那種。
老潘默默地盯著李長歌。
沒有多說。
只是內心深處，默默給李長歌打上了兩字標簽。
——變態？
因為李長歌表情實在太過淡然，讓老潘忽然間有些不自信，所以多了一個問號。
當然。
如果是另一個潘正義。
毫無疑問會非常自信地把問號給去掉。
導演這一去，竟然去了整整十五分鐘。
“那么大？那么逼真？”
李長歌不由有些期待起來。
一點點而已。
導演不在，片場上其他人也開始逐漸放飛自我。
反正導演也說了，自行發揮，嘴型對好臺詞就行。
商業片嘛，粉絲買單，不用太過較真。
李長歌的替身甚至悄悄在鏡頭多露了一點點側臉，裝作不小心。
畢竟，每一位替補，都暗中藏著一顆上位的壯志雄心。
又過了數分鐘。
在李長歌無比期待的眼神當中，導演面無表情地扛著一個看似挺沉的箱子緩緩走來。
表情多了幾分木然。
李長歌全副心思全在導演手里包得非常精致的粉色禮物盒上，并沒有注意到導演那木然的表情。
老潘忽然皺了皺眉。
其他人也沒注意到導演的動作。
仍在嗯嗯啊啊地按劇本演著戲。
燈光師，特效師，音效，交織成一個華麗麗的舞臺。
導演一步步走來。
將箱子塞進了李長歌手里。
李長歌手里微微一沉，便接過了熱情粉絲的箱子。
“喲？”
接過箱子的瞬間，李長歌忍不住愣了片刻。
箱子比他想象中的，似乎要輕一些。
晃了晃，箱子里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
這娃娃，似乎比想象中要迷你一點，尺寸貌似不太對啊？
李長歌抬起頭，正想問一問。
忽然。
李長歌這才發現，二十秒前才剛把粉絲禮物塞給自己的導演君，竟然一會就不見了蹤影。
“那么羞澀？我也沒打算在這里打開啊？”
李長歌正微微懵逼時，從箱子里漸漸傳來一絲溫熱感。
忽然——
箱子亮了起來。
從那包裹的嚴實的縫隙中，隱隱透出詭異的光芒。
特，特，特效？
那么逼真的嗎？
忽然！
老潘手中毫無征兆地出現了一根棒球棍！
就在箱子發光發熱的瞬間，老潘直接一腳從下而上，將李長歌手中的箱子踹了起來。
“哦喝——”
在動腳時，老潘雙手早已擺好了擊球的姿勢。
至于球——
已被老潘一腳踢了起來。
這就是球！
老潘的棍子幾乎是貼著李長歌的鼻尖擦了過去。
李長歌根本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么，頓覺鼻尖傳來火辣辣的痛。
在老潘這一棍下，箱子如同炮彈一般，飛向了半空中！
“老潘你——”
李長歌轉過頭，老潘做完全壘打后，已默默收起了“哈莉的好朋友”。
然后。
轟！！
半空中的箱子傳來一陣劇烈的爆炸。
熱浪從空中滾滾而來，在爆炸的瞬間，所有人嚇得趴在了地上。
李長歌卻目瞪口呆，但仍背脊挺立，站在原地，仍由熱浪滾滾，狂風吹面，李長歌巋然不動。
只是——
發型亂了。
全吹到了一邊。
周圍很熱。
李長歌卻反而感覺到，背脊嗖嗖地涼。
當伊凜匆匆趕到現場時。
敬業的警察已經封鎖了現場。
伊凜沒有亮出身份，被直接擋在了警戒線外。
“又炸了？”
伊凜沒有惱怒，也沒有直接亮出特異組的身份。
反倒是瞇著眼，觀察著從建筑物中飄起的濃煙。
他不太熟悉影視城的地形。
所以也無法從濃煙飄出的位置，分析出什么有用的情報。
但起碼李長歌還能吱聲，應該暫時死不了。
就在此時。
歐樂樂發來聯絡。
“那死胖子準備好了，你那邊怎么樣？”
“沒什么，影視城被炸了而已。”
“嗯？”
“暫時不用管，我先想辦法進去看看。”
伊凜中斷了通訊。
趁著沒有人注意，伊凜直接開啟如影隨形。
大搖大擺走了進去。
影視城內，早已亂成了一鍋粥。
警方在為影視城的每一位錄著簡單的口供，詢問著其他人事故發生的經過。
嗯，事故。
伊凜很快找到了李長歌。
李長歌陡然一驚。
伊凜如今的念動力強度，遠遠不如鬼霧山時能舉手投足地動山搖，但用來悄悄打臉，似乎力度剛剛好。
“說吧。”
影視城里工作人員眾多，伊凜的出現并沒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導演人呢！
他一直認為是某位假裝粉絲的使徒，將炸彈偽裝成娃娃禮物送了過來，但卻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一個炸彈，是導演親自塞到李長歌手里！
但不對。
這位導演，李長歌也認識很久了。
在李長歌剛出道不久，便與這位資深導演開始有不少合作。
“怎么會？不可能！”
伊凜直接開啟了如影隨形，避開了所有人的視線，進入片場后臺當中。
在發生爆炸事件后，此處后臺早已是空無一人。
搜索的警方目前也集中精力調查爆炸現場，以及提取第一目擊者們的口供，暫時并沒有搜索到后臺。
伊凜輕輕在導演的脖子上捏了幾下。
脖子里傳出咔咔的響聲。
“頸骨被捏碎了？”
伊凜心中一動。
他想起趙玉龍所描述的第一位死在張回春手里的那一位保安，似乎也是直接被擰斷了脖子。
也就是說。
張回春來過這里！
“大事不好了！”許安靜一看見伊凜，表情凝重，眼里隱隱帶著焦躁：“我原本想說等你來了親自確認后才告訴你……”
伊凜擺擺手，示意許安靜稍安勿躁，微微笑著，看向會場中心，那幾十位“應聘者”，輕聲說道：
“萬萬沒想到，居然有那么多人敢選‘永夜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