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一招還能用嗎?”
面對如狼似虎饑渴難耐的怪獸潮。
至尊法師板著臉問。
“把握不大。”
伊凜老老實實回答。
剛才的感覺,真可以稱得上是頓悟。
但那種感覺去了之后,伊凜也沒把握,百分百再來一次「自在法·湮滅深紅」。
其中,最關鍵的是那一口“湮滅”。
伊凜沒有百分百觸發“湮滅”的把握。
這一手刀砍下去,有一定幾率,會白白耗費一道令咒,而無法使出應有的威力。
至尊法師點點頭,
對伊凜的回答,似乎不覺意外。
他心里想,你真要那么牛逼,那就有一點點離譜了。
伊凜就算不說,至尊法師也知道。
那一招消耗極大。
伊凜是耗盡了自己原有的所有魔力,再加上一道令咒,才展現出那一招。
相當于是一加一大于二的結果。
但現在伊凜自身魔力被掏空了。
他還剩下兩道令咒。
“可惜谷天晴人沒了。”
現在,伊凜稍微有空,開始懷念谷天晴的好、他的妙。
他要還活著,一道Buff往伊凜頭上一砸,再次讓伊凜的幸運值抵達下限,那說不定真能憑借伊凜的一人之力,顛覆這個戰場了。
如今。
眼下。
在這片天空中,仍存活的人類與英靈,只剩下伊凜、阿鄧、至尊法師三人。
孤獨的三人,面對剩下的五十萬異獸,這種悲壯場景,令人畢生難忘。
五十萬只怪獸是什么概念?
在中世紀歐洲能被稱為“史詩”的戰爭,能有千人團戰就已經很壯觀了。
達到萬人級別,漫山遍野都擠滿了人頭,個人的力量,在萬人級別的戰場中,渺小得不值一提。
可現在,
眼前怪獸的數量,根本無法估計。
百萬級,只是憑感覺,數個寂寞。
怪獸真正的數量級,很有可能遠超這個數目。
要不是伊凜借用吉爾伽美什的圣杯,召喚出阿鄧等七位英靈,伊凜自己一個人,早就被怪獸給埋了。
說句不好聽的,一獸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至于……退?
伊凜沒有這種打算。
也沒法有。
當“世界”已滿目瘡痍,他又能退到哪里?
無處可退。
無路可逃。
這時候,希兒啊,你又在哪里?
孤獨的三人,在空中不斷閃避。
他們正在戰略性撤退,想辦法從獸群的包圍中突破。
但顯然,怪物的數量太多,他們被一群怪物撲上來活活啃死,只是時間問題。
就在這時,
至尊法師耷拉的紫發卷毛,重新煥發光彩。
借著「平平無奇的遙控器」操縱雷神特斯拉大殺四方時,至尊法師恢復了不少魔力。
腎虛法師再一次雄起了!
沒有人,能在他雄起的時候,膽敢說他很虛…古一來了也不行!
至尊法師猛地伸出一只手掌,往伊凜胸口上一拍。
兩人順利進入“靈魂交流”的狀態。
簡稱魂交。
在這一剎,
天上地下,四面八方,所有怪獸的動作,驟然停頓。
在時間停頓時,兩人看著對方。
至尊法師:“如果現在的我,還能有‘時間寶石’那該有多好。就能為你在千萬死局中,尋找出一線生機。”
伊凜默然。
至尊法師看著沉默的伊凜,忽然笑了:“我本以為你很沮喪,很絕望。我似乎想錯了,其實,真正的生路,你已經發現了對嗎?”
伊凜仍是沉默。
“我太了解你了,農夫。你之所以不愿意說,是因為,這條生路你明明知道,但你不愿意去做。”
伊凜搖搖頭,眼里浮起深深的無奈:“沒有愿不愿意,只有值不值得。”
“有時候,犧牲是無可避免的。”
“我知道。”
伊凜點頭。
“農夫,我的摯友。”至尊法師習慣性豎起一根食指,但他很快又黑著臉用另一只手將這根該死的指頭按了下去。他是覺得這個姿勢很帥,但這個姿勢太廢人了。曾經因為這根手指,就廢了一位超級英雄。至尊法師整理心情,繼續說道:“你們東方有一句古老的諺語,世界上沒有吃不完的飯局。”
伊凜:“?”
法師莫非是想說……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西方的教材果然有毛病。
至尊法師沒感覺自己的描述有什么毛病,他笑了笑:“該是道別的時候了。”
伊凜點頭:“足夠了。”
“在離開前,讓我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
“謝謝……真心的。”
“再見,農夫。”
“再見,法師。”
兩人的魂交,戛然而止。
當時間重新流動,
當兩人的靈魂,回到各自的身體中。
不再有道別,不再有悲傷,不再有惋惜。
至尊法師與伊凜二人,默契地飛向了那一片鋼鐵廢墟中。
那一具鋼鐵鎧甲,腳下的鋼鐵廢墟,如一片浮空大陸。
在兩人快速接近時,它猛地一振腳下,一件件兵器,如同炮彈,瘋狂向兩人射來。
“憤怒之面·十死之身!”
面對如此密集的攻擊,伊凜也不敢說能完全轉移,立即開啟了最為底牌的保命技能。
淡薄的影子在伊凜身后一閃而逝。
在短時間內,伊凜將免疫十次致死攻擊。
這是伊凜最大的保命技能!
他開在了此時、此刻、此地!
“動手!”
至尊法師與伊凜二人,雙掌同時向前一拍。
空間在二人的法術威力下,割裂成無數碎塊。
在割裂的空間里,向二人襲來的武器,本來瞄得好好的,卻一下子成了瞎幾把亂射的炮彈,在割裂的萬花筒空間中,四處肆虐。
不規則的空間,瘋狂震動。
至尊法師詫異地瞪著伊凜。
他萬萬沒想到,伊凜居然學會了割裂空間這一招。
他本以為伊凜一時半會學不會的。
可這該死的農夫居然默默學會了一套連招。
太陰險了!
至于伊凜,他說學會了,其實也沒完全會。
他于其中,借助了一部分“亞空間”的運用技巧。
但眼下,兩人無暇去細細交流。
從鋼鐵鎧甲中射出的武器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有漏網之魚,穿越了割裂的空間碎片,穿透伊凜與至尊法師二人。
至尊法師一身高傲的法袍,眨眼便被鮮血染透。
同時,千百件武器,如同颶風,在伊凜身邊絞動,將伊凜的魔術師長袍,絞成了漁網狀,衣袍下,血肉翻飛。
魔術師長袍上自帶的防御魔術,在這種級別的攻擊下,形同虛設,一切裝備都是紙。
伊凜額頭上的死皮,驟然裂開,漆黑的血染黑了伊凜的視野。
這一波攻擊,哪怕是用了空間萬花筒來防御,竟也耗掉了伊凜一次珍貴的保命機會!
十死之身,還剩下九次!
在倉促間,伊凜順便幫至尊法師擋了兩刀,啪啪又耗掉了兩次。
至尊法師沖在前頭。
在鋼鐵鎧甲前,有無數異獸充當擋箭牌。
數不清,
那就索性不去數了!
至尊法師有眼中燃起熊熊火焰。
藍色的火焰!
注意,上述兩句,并不是用夸張、比喻等修辭手法。
而是至尊法師此刻,兩顆眼珠子真燒起來了!
他在燃燒自己的生命!
屬于英靈的生命!
本來這種作死行為,在原本時空的他,是萬萬不會這么做的,不值當。
但他現在命不值錢啊!
哪怕無法白嫖大佬們的魔力,但他可以用他自己的生命,去點亮黑暗,驅逐邪惡!
俗稱——爆SEED!
“注意看好了!”
如果說在這場轟轟烈烈的大夢中,至尊法師有著兩大遺憾的話。
第一,當然就是無法和昔日老友農夫,坐在冬天的篝火旁,喝著熱乎乎的上古果酒,無法在饑腸轆轆時,看著農夫以熟練的手法處理食材,并卟啉一下煮住會發光的美味料理。
好可惜啊!
至于第二,就是時間……太短促了!
短促的重逢,讓至尊法師無法繼續將自己的所學,與農夫伊凜探討,無法將知識,作為一種靈魂的鏈接而傳承下去!
可在最后的最后啊,
至尊法師燃起來了!
伊凜一聽,暗道有戲。
他此刻可以說是晶紋術的大師,也是魔術師界中冉冉升起的新星。可對于法師那一套理論,仍無法掌握得太細。
要不是借助圣杯的力量,伊凜尚且無法和法師以這種獨特的方式,重新見面。
要不是處于這種混亂的局面里,伊凜定當與法師秉燭夜談,將他的知識徹底榨干才能罷休!
可現在,至尊法師似乎要用現場實戰的方式,再把自己的理論,給伊凜整上一套。
要開嗜血之災嗎?
一想到法師那浩瀚無邊的魔法知識,伊凜心中火熱,眼饞得很。
一旦開了嗜血之災,伊凜就能夠再一次將敏捷屬性沖破一重鎖,重新獲得解析視界的能力,徹底解析、記憶、處理至尊法師的魔法。
可不行。
伊凜壓下了心頭的沖動。
至尊法師口中吟唱著晦澀難懂的咒語。
他一掌向前推出,一圈圈光芒四射的魔法陣,將眼前的天空徹底映亮。
嘶——
一瞬間,眼前所有的怪物,動作都慢了下來,變成了慢動作!
這是操縱時間的魔法!
“再來!”
至尊法師舞動血紅的斗篷,在減速后的怪物群中靈活飛行,穿梭走位。
他再次推出一掌,在伊凜眼前,出現了奇異的一幕。
漫天雪花飄舞,所有觸及雪花的怪獸,竟如易碎的玻璃般,無聲碎裂,碎裂的怪獸,并沒有如想象中血肉分離、出現血腥的一幕。它們的尸體,在觸碰到魔法光芒的瞬間,竟被分解成飄舞的雪花,洋洋灑灑地向地面飄落。
一滴滴豆大的虛汗堆滿了至尊法師一臉,看起來虛得不行。
他的魔法威力恐怖是恐怖,但這些卻是堪稱神明的魔法,他以人類之軀釋放出來,必將承受著伊凜難以想象的代價。
伊凜不知道的是,
哪怕至尊法師此刻是「思念體」,是死了也不心疼的存在。但他一旦越級施展出這種級別的魔法,在另一個時空呼呼大睡的他,醒來后也將萎靡不振,像是做了一場疲乏的旖旎夢境、在夢境里菊攻盡瘁……死是不會死,可虛個一年半載,那是難以避免的了。
身后有腐爛怪在追趕。
漫天獸群在包圍。
阿鄧獨自一人,駕駛著破破爛爛的蒸汽機甲,在負隅頑抗。
一個個神奇的魔法,在至尊法師手中出現。
獸群或被分解,或被扭曲,或被燃燒,或被冰凍。
伊凜直呼好家伙。
這次果真看得過癮。
至尊法師動輒間,便清出了一片朗朗青空!
而至尊法師以一人之力,沖鋒在前,替身后的伊凜擋下了所有,終于來到鋼鐵鎧甲近側!
伊凜一直在觀察著至尊法師的動作,他心中又驚又嘆,此刻至尊法師的表現,與咕咕鎮對抗白手軍團時相比,雖然說不上一個天一個地,但絕對稱得上是原地拔高了一個層次,評得上一句“恐怖如斯”!
至尊法師以人類之軀,輕松突入獸群深處!
無數的劍刃上,浮起了不祥的紅色輝光。鋼鐵鎧甲終于動了,它抬起頭,一言不發,那無數籠罩著血色輝光的兵器,上面透著凌然肅殺之氣,組成一個巨大的鉆頭,向至尊法師懟了上去。
“難道法師要用臉去接這一招?”
伊凜看著至尊法師用臉沖在前面的姿勢,心中驚詫。
只見至尊法師這時,見表現得差不多了,終于擺出了一個讓伊凜無比眼熟的動作。
“圈來!”
以至尊法師為中心,一個巨大的傳送門,從上往下,猛地向鋼鐵鎧甲罩了下去!
傳送門一張一弛,一開一合,一眨眼間,至尊法師、漫天血色刀刃、鋼鐵廢墟、鋼鐵鎧甲,消失在伊凜面前。
至尊法師……離開了!
“走了。”
心里早有準備的伊凜,與老友的離別,也免不了生出一絲悵然若失的感覺。
但他此刻仍堅信,如此牛逼的至尊法師,一定仍活在世界之外的某個角落。
無需悲傷,無需嘆息。
伊凜與至尊法師相互說出的“再見”,不是告別的意思。
而是“終有一日,再次相見”。
“同樣,也是到了離別的時候了,我最得意的學生。”
一直在伊凜與至尊法師身后,為兩人擋下一面獸潮的阿鄧,舍棄了徹底報廢的珍愛蒸汽機甲,飄到空中。
他遠遠看了一眼。
他的身體早已腐爛。
惡臭的氣息,在他體內蔓延。
在他面前,是那一只像是由無數腐尸凌亂堆起而成的爛肉怪物。
那只怪物極為恐怖。
阿鄧哪怕是接近,還沒被揍,身體就已經受不了了。
“我的學生喲,”阿鄧身體開始變得虛無縹緲,渾身籠罩在一層柔和的白光里。他閉上眼睛,臉上流露出慈祥和藹的笑容:“要時刻記住,知識,才是我等畢生追求的至寶。也唯有知識,才是擊碎黑夜的大寶劍,唯有科學,才能讓我們看見黎明的曙光。”
“老夫很榮幸,能成為你的‘思念’,”
“別忘了,你是我們的‘希望之光’。”
一個足足有百米直徑的純白色的輪盤,出現在阿鄧背后。
那個輪盤上,書寫著許多種難以辨認的文字。
有許多繁雜的紋理密密麻麻地刻于輪上,流光溢轉,令人難以移開目光。
五位穿著工程師長袍的學者,四男一女,虛影自輪中浮現。
那女人的面容,依稀還有點眼熟。
嗯?院長的老婆?
阿鄧此刻,開出了他最強、卻也只能使用一次的寶具。
「最終一課·知識圣殿」
「等級」A
「種類」對愚昧寶具
「有效范圍」199
「最大捕捉」999人
“快快來上課吧!煞筆!”
阿鄧義正言辭地對著那坨沒啥智商的爛肉,發出怒吼。
某時。
某地。
某處。
這是一個光怪陸地之地。
色彩斑斕之界。
繽紛色彩,或聚、或散,變化無常。
在這奇異的世界里,沒有天地之分,沒有時刻之差,沒有人,沒有生物。
一切只有深處的黑暗,與眼前的混亂。
一個巨大的傳送門,憑空出現。
鋼鐵鎧甲與無數兵刃,從傳送門后出現。
它無聲抬起頭,斑斕的色彩在鎧甲上投下一片懵逼的反光。
傳送門突然劇烈晃動,至尊法師才剛出一半,就被晃動中快速關閉的傳送門,切掉了半具身體。
可此刻,至尊法師卻對著斑斕的黑暗虛空,一邊吐血一邊開懷大笑,眼看快樂成傻子了。
“噢,驚不驚喜?意不意外?老子又回來了!這一次,老子帶來了小禮物!咳咳咳……”
至尊法師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看就快死了,他好不容易把完整的一句話說完。
“多瑪姆!”
整句話連起來聽,就好像是在說“我就在這里了你快來揍我啊”。
很快。
黑暗虛空深處,由各種奇異的色彩,組成了一張憤怒的大臉蛋。
大臉蛋也不說話。
兩顆如行星般巨大的眼珠子,就這么瞪著不請自來的至尊法師。
它……看上去好像有一點點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