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人敵的熱情慫恿下,伊凜“被迫”暫住莫家。
在星隕夜之前,占地面積略大的莫家老宅,平常只住了三人。
莫人敵、莫莉、還有一位中年女傭徐姐。
這段時間,因為星隕夜的影響,徐姐的故鄉也是重災區,她回家探親了,放了長假。
伊凜住進來后,冷清的莫家熱鬧了幾分。
但也僅僅是“幾分”而已。
莫人敵外出辦公、或是處理特異組事務時,莫莉在24小時內,有超過20小時,都是將自己反鎖在房間里。
她顯然看“流里流氣”、“老古董”的G叔叔不順眼。
莫莉總覺得G叔叔對爺爺有所圖謀。
這些天,伊凜對小莫莉的處境有所了解。
這是他“以前”不曾接觸過的,莫莉的另一面。
因為莫莉太過聰明,覺得上學的內容沒意思,她當著老師的面一口氣將包括初中、高中的歷年期末考試卷全做了一遍滿分,并如開擂臺賽般,任由各科教研組輪流出題對戰、最終以莫莉全部滿分收場后,她提前畢業,得到了畢業證書。
總之,她現在是“輟學”在家。當宅女。
父母死后,莫莉不再與其他人來往,可表面上卻一副拽拽的模樣,看著不像是傷心。
對此,莫人敵也管不著,只能任由莫莉如此這般。
家里備了不少營養快食,一加熱就能吃,口味還挺多。說實話,哪怕伊凜不在,莫人敵即便一個星期不回家,莫莉也餓不死,宅得心安理得。
天天躲在家里的莫莉卻和伊凜幾乎沒有任何接觸,形同陌路。
伊凜覺得莫莉是在故意躲著他。
莫莉啊莫莉,難道你在冥冥之中,沒有感覺到我讓你很眼熟?
伊凜觀察了莫莉幾天,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于是在某一天,一個月黑風高的夜里,他取出了山上的土特產,燃起電子灶,開始烹飪。
過了一會,一鍋熱騰騰的“大雜煮”出爐。
里面放了許多雪山上才能挖到的素材。
刺眼的光芒充斥著莫宅。
作為靈魂烹飪師,伊凜早已不需要嚴格按照什么菜譜,平平無奇的素材在他手里,在煮成時都會無一例外地發出特效……重點是非常香。這鍋烹飪它又亮又香又好吃,試問誰會拒絕能發光的美食呢?
莫莉躲在房間里,窗外一亮,她以為發生什么意外,光著腳丫子就從房間里沖了出來。在沖出來時,她手里還緊緊抓著一根15cm左右的電擊棒棒,似乎是平時用來……防身的武器。
“我擦?G叔叔你是把廚房炸了還是咋的?”
七彩的光芒從鍋蓋的縫隙泄出一圈迷人的光暈,此刻的伊凜猶如天神下凡,捧著一口冒著光的鍋,充滿了神圣的氣息。
莫莉覺得下一秒,這家伙會笑瞇瞇地掀開鍋蓋,然后說:瞧,里面全是光。
伊凜板著臉:“想吃嗎?”他將一鍋不久前剛命名為雪山三十八香豐收燉煮的烹飪放在桌上。
小莫莉呆了幾秒,晶瑩剔透拉絲的唾液從嘴角滑下,她趕緊擦了擦:“我……”
小莫莉本來想倔一下、矜持一下、猶豫一下,可沒辦法,充斥在整個屋子里的香味實在是太香了,她很快放棄抵抗,頹然低下頭:“想吃。”
“叫叔叔。”
“叔叔。”
“嗯,乖。”
伊凜笑瞇瞇地摸著小莫莉的腦袋,看著臭脾氣的莫莉如此乖巧地慫在面前,伊凜心里莫名地暢快。
“你別以為你——”莫莉忍不住了,準備暴起。
“明天還想吃嗎?”
“好叔叔,萌萌想吃。”莫莉再次低下了高傲的腦袋。
“真乖”
吃飽后。
伊凜微笑著在屋內收拾碗筷。
莫莉穿著背心、短熱褲,她蜷著腿將自己埋在沙發里看電視。但顯然,她的注意力并沒有落在電視節目上,在短短一分鐘內,她已經切換了十幾個節目。而這些節目上播放的內容都大同小異:無非就是在以各種形式在發布關于“災難”的新聞,或是各個領域的專家,在不同節目的訪談上,提出自己對于“四座塔”、“災難”、“衛星墜落”、“消失的人去了哪里”等關鍵詞的獨特理解。
收拾完碗筷后,伊凜拉開廚房柜子上層,里面放了一副完好的手沖咖啡用具。在另一邊柜子里,密封罐里裝著四種標注了不同烘焙程度的咖啡豆:淺烘、中烘、深烘、沒來得及烘。每一個玻璃罐子表面,貼著不同顏色的便簽紙,上面貼心地注明了每一種咖啡豆的產地和品種、烘焙日期。便簽紙最后的署名:“老公么么噠”。
在連漢堡包都能“一鍵生成”的社會里,眼前這套純手搖的咖啡工具可以說是“復古流派”了。伊凜大約能看出莫莉的父母是怎么樣的性格。他默默地倒出一抔豆子,放鼻子前聞了聞,開始研磨。
“咔咔咔咔咔咔——”
研磨的聲音在兩人獨處的廳子里回蕩。
92℃恒溫開水,倒。他喜歡苦一點的口感,當然,莫莉也喜歡。
悶蒸。
滴萃,計時。
三刀流沖泡。
手法只是輔助,伊凜泡咖啡一直很隨意。
光芒一閃。
咖啡嚴格上來說也屬于“烹飪”的范疇。
伊凜端著兩杯咖啡在沙發另一角坐下,他趁熱喝了一口,嗯,味道不錯。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接近爺爺是有目的的。”莫莉和莫人敵的關系,就像是老鷹抓小雞……嗯,現在的莫莉是護犢子的老鷹,她眼睜睜看著這段時間一個流里流氣的陌生人和爺爺混成了“哥倆好”,有種“唯一的親人也被搶走”的感覺,莫名難受。
“我莫莉可不吃你這一套!”
一邊說著,莫莉氣呼呼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她仿佛忘記了剛才乖乖喊“叔叔”的那一幕。
可她沒見過會發光的咖啡。
“嘶……”
莫莉倒吸了一口涼氣。
“是鹽,我加了一點鹽。”
“哼,”莫莉翻了一個白眼:“鹽中的鈉離子能抑制咖啡的苦味,增加香味,你別在我面前賣弄這點區區的知識好不好?我爸以前……等等,你這咖啡豆……哪來的?”
“廚房里找到的。”
莫莉眼睛越瞪越大,咣地一下咖啡杯落在了地毯上。莫莉手腳并用跑向廚房,她看著被擰開蓋子的咖啡罐……
“哇嗚嗚嗚!!!!”
三秒后,
小莫莉抱著咖啡罐子,嚎啕大哭。
“我爸的遺物啊!!!!”
莫人敵回來時,莫莉仍在哭。
他從伊凜口中得知了前因后果時,登時哭笑不得。可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象征性地把伊凜一拳打出了院子,意思意思。
當晚莫莉拉肚子,整整五次。
平時莫莉都睡到自然醒,可今日一早起來,拉肚子拉得口干舌燥差點脫水的莫莉,顧不上生氣,爬起來咕咚咕咚連干了一升溫水。
“你沒事招惹我孫女兒干啥?”
莫人敵站在屋頂,偷偷朝伊凜招招手。
哥倆在屋頂上蹲著,竊竊私語。
“你不是讓我在這里幫忙守幾天么?”
“老夫讓你幫忙守著沒讓你去鬧她啊!”莫人敵瞪著伊凜:“你不懂我這孫女的怪脾氣,自從她爸媽死了之后啊,就古古怪怪的,也不愛說話。成天就知道粘著老夫,老夫也沒轍,只能躲著,說實話,老夫能用拳頭錘遍那幾個家族,偏偏對這臭脾氣的孫女兒沒轍。”
伊凜看了莫人敵一眼:“相信我,有一天你會懷念這種被她粘著的日子。”
“嘿?不可能!”莫人敵篤定道。
“走著瞧。”
“總之,你沒事別招惹她。對了,最近外面有點動靜,老夫剛好有點事要忙,你幫忙多照看點。他們派給老夫的人,都是廢物,老夫信不過。”
伊凜作出了“OK”的手勢。
莫人敵聞言,放心了。從空中左腳踩右腳,掠出高墻,離開莫家。
小莫莉今天沒有躲在房間。
經過昨天的事,她幡然醒悟,躲房間里純粹是給自己找不自在。這樣做并不會讓怪蜀黍難受,只會讓她自己難受。
今天的莫莉蜷在沙發里,桌面上放著那一罐昨晚讓她泄了一晚的咖啡豆,目光空空的,沒有焦距。
在莫人敵離開后,伊凜想了想,又一屁股坐在了小莫莉身邊。
小莫莉一臉嫌棄地挪開屁股蛋子。
沉默。
足足十分鐘,伊凜叔叔和小莫莉就這么干坐著,誰也沒搭理誰。
“我的妻子去世了。”
在尷尬的沉默中,伊凜忽然輕嘆一聲。
莫莉驚訝地轉頭看了伊凜一眼,她雖然不明白伊凜突然說自己的傷心事做什么,可她還是小聲說了一句:“節哀。”
伊凜從脖子上取下夏雪之心:“她只給我留下了這一條項鏈。其實我一直認為,人類的生命是短暫的,人總有一死,沒有人能永遠地活著。”
“廢話。”莫莉翻了翻白眼:“可你喝掉了我爸的遺物。”
“呃,我想說的是,死去的人,會以‘思念’的形式,活在生者的記憶里。”
“可你喝掉了我爸的遺物。”莫莉強調。
“往事不堪回首,我們要向前看。”伊凜一語雙關地說:“所以,我覺得只要我過得好,我能好好的活著,總有一天,無論是在十年、百年,甚至更久的時間后,會在重逢的。”
“雖然這么說有點不禮貌,”莫莉低下頭:“我感覺你在說鬼故事。”
“不,我們都要心懷希望。”伊凜搖搖頭。
“切,要相信科學好不好?老古董。人死不能復生。”莫莉撇撇嘴,一頭鉆進了房間里。
伊凜閉上眼,側耳傾聽。
房間里,莫莉將自己的腦袋捂在枕頭下,大聲地哭。
伊凜納悶地撓撓頭。
也許我,其實有一點點不太會安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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