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莫人敵之外,特異組那邊并沒有察覺到明顯的不對勁。
本來,GM的存在感就不強。他們仍能依稀記得組里有一位名為“GM”的特別顧問,但具體長什么模樣,他們也忘了。在“修正”的影響下,所有人理所當然地將這種“怪異”,用“GM的特殊能力”去解釋。
他們合理懷疑,GM是“第一位”使徒。
至少現在的他們是這么誤解的。
借著這次機會,伊凜潛心閉關,在雪山之巔,花了兩個月時間,理解了“存在感”的真諦。
“將我的存在,從人類的記憶中‘淡化’嗎?”
兩個月后。
伊凜踏出珠峰洞窟,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住處,下意識地搓了搓胸前的夏雪之心,心中浮起一抹淡淡的傷感。
時間是一種可怕的力量。
它能潛移默化地影響一切,包括記憶。
伊凜瞇著眼睛,直視太陽。
太陽光有點耀眼,伊凜朝天空揮揮手,轉瞬間,太陽的亮度暗淡了幾分。
“這無非是一個巨大的光源與熱源罷了。”
伊凜對恰到好處的光照點點頭,表示滿意,他右手畫圈,畫出了一個傳送門,踏入其中。
隨著伊凜的移動,他的身體表面,籠罩著一層若隱若現的流光,他每走一步,身后便有一絲絲“1”“0”交織而成的數據流,化作粉塵,消散于飛雪中。
這個時候,“伊凜”已經搬進了青城,進入了青城高中,并購買了一堆假人,開始為“擊殺蕭陽”而默默努力。伊凜每每想起此事,都會不由自主地為蕭陽默哀數秒,他存在的意義就像是歷史進程中一個不可或缺的“齒輪”,蕭陽成為了歷史的一部分,無論是第幾次循環,他的生存沒有意義,反倒是“蕭陽的死”,才能推動歷史,何等諷刺。
不,蕭陽已經不是單純的“人”了,而是福報,是圖騰,是概念,蕭陽活該升華。
辛苦了,老同學。
昔日的公寓里,“伊凜”正一絲不茍地練習割喉。他就像是一個不知疲倦的機器人,一次次地默數,每天只練習50次,一次不多,一次不少。
伊凜翻開日記本,開始記錄。在他給“自己”寫觀察日志的時候,小希出現在他的身后,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抱抱。”
日常抱抱,舉高高,再舉高高。
我們的女神心滿意足地躺回媽媽懷里:“看著從前的自己,是什么心情?”
“心情?”伊凜琢磨片刻,然后稍有納悶地反問:“很重要嗎?”
小希張開粉嫩小嘴,張成圓潤的“O”型,呆了片刻,然后搖頭:“不重要。”
伊凜繼續低頭,書寫日志。一邊寫,伊凜想起了一事:“你現在的力量,恢復了多少?”
“15.4。”小希精準地報出了一個數字:“可我不能插手。”
“我知道,就是問問。”伊凜平靜點頭,他對小希本來就不抱任何希望,若小希能隨意下場,上面定然會掀桌,這明顯不符合接下來的“歷史”。這些年,伊凜不斷更新自己的信息,嘗試結合自己所知道的歷史,去推演一個“光明”的未來,但他無奈地發現,他無法推演出來,只因,這個閉環一天沒有打破,修正與扭曲對世界的干擾,就不會停止。
小希眼睜睜看著越來越顯得平靜的伊凜,她咬了咬嘴唇,雖然這種結果是她樂于見到的,可當伊凜真正開始走向那條路時,小希卻不由暗暗為伊凜感覺到心疼,他背負的東西太多,太沉重了。
但小希搖搖頭,很快便將無謂的想法拋開。神的心性與力量的恢復程度息息相關,現在的小希,神性更偏“稚嫩”,正在回溯,無法與當年的“少婦希”相提并論。
“對了,我很好奇,梅林,是什么樣的存在?”伊凜一邊寫著,想起了彷徨海的梅林大賢者,便順口問起。
小希自從封印了監察者的“洞察之眼”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虛弱狀態,除了打瞌睡就是求抱抱,難得今日小希睡醒了,伊凜有疑問的地方就趕緊問。
“我在你的航行日志中,并沒有找到‘梅林’的記錄。”
“那當然,我刪掉了。”小希理直氣壯地說。
“嗯?可他人還在。”
“你讀了我的航行日志,應該知道什么是‘圣人’吧。”
“數據太多,我沒來得及一一解讀。不過我大約可以理解,‘圣人’就是類似于‘莫人敵’,在某個偽影中,‘圣人’就是足以構成‘關鍵支撐點’的人,又可以理解成‘世界主角’。梅林就是?”
“是,也不是。”小希攤攤手:“名為‘梅林’的家伙,在早期的設定中,是‘神造物’,我耗費了不少資源,調用了封存的‘烏魯克’與‘亞特蘭蒂斯’技術,我還偷偷去隔壁借了一點點‘古血族’血統,制造出來的‘圣人’,可惜,最后結果證明,沒有用。”
伊凜瞇著眼:“借?”
小希挺起胸板,理直氣壯:“借!”
“可為什么保留了呢?”
“那可是耗費了很多資源才造出來的,別浪費啊。”
“懂了。”
“瑟西婭·馮·愛因滋貝倫們,梅林,言峰公正,他們會共同創造出你們的‘死’……”小希說著說著,開始犯困:“你逐漸開始理解,‘管理員’的職責。可是……”
小希閉上了眼睛。
“可是什么?”
“嗯,沒什么。”小希搖頭。
“你老毛病又犯了?”
“沒有,真沒有。”小希用力搖頭。
伊凜當然也習慣了,并沒有真的生氣,只是吐槽一二,他微微一笑:“進步總是伴隨著犧牲……必要的犧牲。”
小希:“為了勝利。”
伊凜:“為了勝利。”
伊凜遠離了特異組,遠離莫人敵,遠離莫莉,遠離首都。
他很清楚,此刻看似平和的世界,背地里卻暗流洶涌。
遠在大海另一邊的康納。
潛伏在暗處的教主谷天晴。
西方的蜜莉恩。
還有荒蕪土地上大隱隱于黑的饑荒騎士老黑。
伊凜通過自己的管理員手段,能從側面觀察到他們的舉動。他們現在所做的一切,只是無奈地遵循著歷史的軌跡,在這個閉環中,努力扮演“命中注定”的角色。
世界是一個閉環。
他會成為管理員,暗中干預“伊凜”,“伊凜”會沿著曾經的足跡,走向“死亡”,成為地獄中那個掙扎的“亡靈”,爬過尸山血海,重新回歸。然后,再次成為管理員。
無論這個閉環是如何誕生,可當這里成為閉環的瞬間,就意味著,這里沒有了希望。
小希說,這一次,與其他九次不同的是,她讓伊凜,愛上了名為“夏如雪”的女人。
這看似微不足道的改變,會打破這個絕望的閉環嗎?
伊凜閉上眼,洞察世界。他心中像是藏著一把火,一把無聲的怒火,他渴望將一切燃盡,燃盡……它們。
“會的,夏如雪。”
三年后。
2121年7月8日。
那天,下著傾盆大雨。
在暴雨中,“伊凜”披上雨衣,握著匕首,潛入蕭陽的家。
蕭陽被召喚,活著從預備使徒的試煉中出來。
“我花了832天時間,和你成為了在同學們眼中的好朋友……”
“伊凜”看著倒在身前的尸體,一板一眼地說著他記憶中的數字。
管理員伊凜正在一邊,默默地觀察著“許多年前的自己”。
他終于明白,當年自己對數字敏感的強迫癥,并不是病。“伊凜”自希樂園無數次運行中的數據中誕生,他在誕生的瞬間,世界產生了“扭曲”與“修正”,現在的伊凜,就像是剛從“機器”逐漸變成“人”,他擁有“扭曲”生成的記憶,但他沒有“人性”。
伊凜摸著自己的下巴,陷入沉思:“我是什么時候開始,逐漸變得像一個人的呢?”
“伊凜”取走使徒ID,消失在原地,他進入了里世界。
2121年7月8日
“我”成為了使徒。
這仿佛是一個被安排好的數字。
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再一次刀了蕭陽,心如止水。
或許這一幕太熟悉了吧,我沒什么感覺。
這三年,我都在觀察著“我”。
小希經常睡覺,她每次醒來,都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在擔心什么。
從她的航行日志中,我可以看出,她希望我成為一個“真正”的人。
可是,
也許,
最終,我會辜負她的期盼。
因為,我很清楚一件事。
在不斷打造無限王座的過程中,我的“神性”,覺醒了。
對不起。
我的女神,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