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前面就是鬼佛界了。”
“戰場應該開在中元界石碑附近,紅娘之前金杏傳道,就在那地兒,趕緊先去占一個安全的觀戰場地吧!”
“畢竟是前劍仙之戰,亦或者鬼劍仙與當今五域第一劍仙之戰,這是‘至高’了吧?”
“那當然!半年前風中醉沒蹲著,現在是現場看完這一戰就沒了,該要載入史冊!但感覺劍仙之戰余波,就能把我們震碎……”
“什么劍仙之戰?怕不是圣帝、祖神之戰,鬼劍仙打受爺還好,若打第八劍仙,二者之間,必有人能開玄妙門啊!”
“天!那可是玄妙門,谷老的玄妙門……”
一道道流光掠天而過,有如蝗蟲過境,撲向鬼佛界的火。
蕭晚風腳踩玄蒼神劍,跟著煉靈師大部隊,很是自然的匯進高空人群,耳畔盡是熱火朝天的討論。
這一路從跨域傳送陣走出,他才知紅娘金杏傳道,受爺復出的消息,在五域掀起了怎樣的動蕩。
煉靈界從不缺硬骨頭。
更不缺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求道者。
似風中醉那般半途自廢的人有之,于大體而言,反倒還是少數。
畢竟不是誰都能乘風入天,且化龍歸海后,還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大部分人一邊求道,一邊還在為五斗米折腰。
他蕭晚風亦如是,身上沒幾個靈晶,在風家城觀劍仙之戰那會,一日三餐充饑所用也只是肉包子,或者被擠扁了的肉餅。
“聽說各地古劍修都來了。”
當進入中元界地界,關乎“劍仙決戰”的討論更是火熱。
玄蒼時不時傳來的震動,也令蕭晚風知曉,五域各地劍道大拿,大抵也真都過來了,想要目睹決戰。
中元界還有舊城存在,名伏桑城,便在鬼佛界范疇中,原住民今大都搬離,畢竟要規避陰魂偷襲。
這會兒伏桑城城門口各處酒肆卻顯熱鬧,是給過路的煉靈師重新折騰了起來,成了劍仙決戰觀戰者臨時的落腳點。
“出伏桑城,進伏桑山脈,往西約兩千三百里處,可見中元界石碑,再往西北約七百里,劍念最為凝練、勃發之地,名靈榆山。”
“第八劍仙,大概便在靈榆山!”
這幾日中元界伏桑城地塊,都被五域各地煉靈師研究透了。
所有人各顯神通,依照紅娘金杏傳道暴露出的坐標、信息等,推算出了第八劍仙的大概位置所在。
“靈榆山……”
蕭晚風知道這個地方,半年來他常去。
靈榆山最出名的,是山上的伏桑木、靈榆木,都是九品靈木。
伏桑城城主府還在,圣神殿堂分殿還在的時候,城內城外這兩種靈木都是禁止砍伐的,違者必誅。
畢竟這是伏桑城靈氣鐘毓之根,護城大陣之本。
現在是沒什么所謂了。
但也沒人去動這桑榆靈木。
畢竟浸泡在鬼佛界半年之久,煉靈師都扛不住,九品靈木什么的,早也都受到了污染。
伏桑城西城門口,酒肆是酒肆,客棧是酒肆,就連一些以前的商鋪、民居,也都被開發成了酒肆。
酒肆扎堆,人也扎堆。
煉靈師豪飲其中,指點江山,高談闊論,辯得面紅耳赤,卻沒人敢惹事。
人以眾聚,不懼陰魂。
觀戰人群中,數以王座道境人數為最,亦不乏有太虛高手。
有些氣度非凡,看上去又返璞歸真者,還有人懷疑是半圣親至。
在這等情況下,誰敢挑事?
現下伏桑城魚龍混雜,萬一不爽了隨個少年,結果人家其實是有怪癖喜歡變成少年的老牌半圣……
下場,自不言喻。
都是來看熱鬧的,縱有死徒、惡人,這地兒比有四街之主治下的十字街角還安定。
禍起蕭墻的事不存在,半圣陰魂當然更不敢湊近胡來——趨利避害,生靈本能,死靈也不例外。
“反倒安全了……”
蕭晚風隨身佩劍便大大方方拍在桌子上。
在名劍自晦和他藏劍術的遮掩下,根本沒多少人認得出來,這就是饒妖妖終一生不得認可的神劍玄蒼。
此時他正坐于一打著“福生酒肆”招牌的客棧中,聽著周圍人討論。
客棧頂棚早被不知誰給一劍斬沒了,徒有兩壁,連二樓客房都攪碎,頂棚全敞,只為和外邊的酒肆連成一片,圖一個方便議論。
酒客來自五湖四海,身份上到隱世家族家主,下至江野無名俠客,什么都有。
而敢來鬼佛界,還深入伏桑城這等算靠近戰場中心地帶城池來的,自都不是目光短淺、見識狹薄之輩。
他們帶來的信息,遠比跨域傳送陣那邊討論的,可信度更高,也更重磅:
“哎,聽說了沒,顧青一二三四什么的,直接是被溫劍仙攆過來現場觀戰,此戰定是大有裨益,也不知道現在他們到哪里了。”
“老兄此言不虛,我就是葬劍冢外的拜山者,前日溫劍仙驚現,可給大家伙激動壞了。”
“顧青一二三四,當著數萬人的面,領命而來,走的也是傳送陣,但古劍修在腳程上,好似就沒我等煉靈師快了,哈哈。”
葬劍冢外的人?
蕭晚風訝然,往那人瞧去,見其一身劍客打扮,腰間也別一靈劍,但非古劍修。
只瞥一眼,蕭晚風便曉得這本質上還是個煉靈師,連先天劍意都沒修出來。
好劍者……
蕭晚風呷了一口茶。
許是在天上第一樓任過端茶倒水人的緣故,他好茶勝過酒。
而在跟著徐少見過世面,也徹底得到神劍玄蒼的認可后,他今已不再怯場,心有疑問,截然開口:
“溫劍仙沒來?”
七劍仙溫庭,這要是來靈榆山觀戰,那才叫勁爆信息,能讓葬劍冢直接萬人空巷——全跟到伏桑城來。
“哈哈,小兄弟非東域人吧,溫劍仙輕易可不出冢,葬劍冢那么多劍,還得有人看護呢。”
劍客打扮的煉靈師受了眾人注視,意氣風發:“溫劍仙那日露面,命四大弟子進鬼佛界,可是幾十年來唯一一次高調示人,平日里我等可沒見過真容。”
蕭晚風頷首不語,心中卻有自己的想法。
跟了受爺一陣,他也懂琢磨人心,溫庭高調示人,意在守山,反倒還真有可能自己也想過來觀戰。
就算真人不至,也該有什么手段隔空觀戰,或許關鍵時刻就會進場。
受爺跟華長燈打,亦或者八尊諳跟華長燈打,這是“劍仙決戰”的事嗎?
可蕭晚風更知道,這只是開端,不是結束。
五域格局有如繃弦之箭,牽一發而動全身,屆時不論誰勝誰負,定有后續。
若有祖神降臨,似葬劍冢看冢人這等角色,該都無法置身事外。
天塌下來高個子頂著。
除了圣奴和天上第一樓,這些名山、大宗、望族,該出人還是得出人,該爆發還是得爆發。
“十尊座,或都藏不住了。”蕭晚風心中自有思忖。
便這時,玄蒼微震,蕭晚風亦覺有目光窺伺,轉眸望去,是對街一酒肆中獨坐之人。
那是個束冠的中年男子,蓄著胡須,著黑云紋長袍,腰間別劍,亦非古劍修。
蕭晚風訝然,卻是認出了他的身份。
肖七修!
這個人別人或許不認識,當時七劍仙之爭時,他可是特意關注過,是個試圖開辟新道的靈劍修。
最后一戰,肖七修戰羊惜之,是封閉之戰,無人知曉過程、結局。
戰罷,羊老主動退出七劍仙榜爭,不多時七劍仙封榜,蕭晚風猜測是肖七修贏了。
可惜……
兩代劍仙求無七,徐笑柳來顧北兮。
最終劍塔的評定結果中,純粹的靈劍修似乎并沒法排得上位,蕭晚風卻曉得,此人該有劍仙之姿。
肖七修背生血煞,比半年前所見兇戾許多,該是血刃了不少人。
此時望來,目光亦只是在玄蒼劍身上稍作停留,見引起注視,便不再關注,對蕭晚風微微頷首致意。
不是挑戰……蕭晚風松了一口氣,他不懼挑戰,卻不想在劍仙決戰前生事端,也回敬一個點頭。
“還是有能人在的。”
玄蒼依舊惹眼,識不破的是一般人,能看穿本質的都是大高手。
蕭晚風暗罵一聲玄蒼,連忙將此劍從桌上收來,不顧劍身反抗也要以封印之帶重新纏上。
“北域都來人了,天盟會議中,半圣裴哉就說要親自過來觀戰,宴生盟主也露面了,可惜他離不開身,但或許有半圣化身臨至也說不定。”遠處有太虛老者開口,圣神殿堂大勢已去,北域的限制松動了許多,有北域人跑出來了。
“參月仙城都來了,我朋友說大師兄輕裝上陣,馬不停蹄在趕路呢,說不得不日便能見到他的風采,參月仙城跟圣神殿堂一戰,可是流了不少血,他直接化身‘殺神’。”
“中域程公子程協,你們知道吧,好像也來了,可惜七劍仙程公子沒去爭,不然榜上該有他一席之地。”
“程協是誰?”
“程協你都不知道?名劍十四,袖劍雙針當代持劍人……歷年來圣奴集劍,葬劍冢那種能護得住名劍好說,中域程家可是為數不多頂得住壓力,沒被奪劍的!”
程協?
蕭晚風手上動作一停。
他知道這個名字,老牌古劍修世家傳人了,年僅二十有八,名動古劍修界。
圣奴集名劍,也是過去老生常談之事,時不時便有動靜。
傳聞圣奴首座八尊諳,幾十年來神出鬼沒,先后帶人滅了十數古劍修世家,收完了墓名城雪、太一生水劍、瘋雕劍等名劍。
像葬劍冢、南域風家這些,能保得住邪劍越蓮、血劍絕色妖姬、鶴劍聽塵等,是背景著實強大。
程家這種獨木難支,還能抗得住壓力的,著實是少見。
“程家算什么?名劍十四罷了。”
“南域陰鬼界,聽說陰鬼宗宗主也將雙形劍鬼輪愁請了出來,說是能在鬼佛界找到封圣帝的契機,他可是煉靈師,不是古劍修!”
“雙形劍鬼輪愁,名劍第九?”
“對!就是鬼輪愁,陰鬼宗五十年前,區區驅鬼邪門小宗,后續依靠此劍一躍成為半圣勢力,偏偏宗中迄今還無一古劍修,卻還能得利,嘖,名劍之能,可見一斑。”
“牛哇牛哇,大佬們繼續說。”
“哎!你要這么說,我還記起來前些日子,生浮屠之城丹塔有異,名劍榜十,生劍,大羅九天生玄劍有動,丹圣陸時與親自將之請出,聽說也攜劍趕來靈榆山這邊了。”
“啊?丹塔的人,過來湊什么熱鬧?”
“不知道,生劍可是厲害,各種疑難雜癥,敕劍一扎,盡數恢復,許是丹圣仁慈,怕八尊諳和華長燈打得過火,哪個重傷瀕死,要過來給他們扎上一劍吧?”
“哈哈哈……”
這話引得各大酒肆的酒客狂笑,當真是思路清奇,天馬行空。
還有人說八尊諳手僅八指,脖頸有疤,就該屁顛屁顛跑出來,給大羅九天生玄劍扎一下屁股,說不得斷指就能長出來,疤痕也能抹去,又能年少輕狂三十年。
“這些人,當真放肆。”
蕭晚風聽得蹙眉,混跡南域,放肆言論他聽多了,也就司空見慣。
此時心下頗覺古怪之處,卻非各大酒客所言,而是各自言下所摸不清的那層“朦朧”。
顧青一二三四、程公子程協、陰鬼宗宗主、丹圣陸時與,看似根本處不到一塊去。
本質上,這都是名劍盡匯靈榆山。
真是來觀戰的?
不會是有什么特殊的東西在,自己這個層次看不到吧?
“唔,不關我事,或許徐少……受爺知道,之后可說與他聽。”蕭晚風緊了緊神,沒有多想,將玄蒼纏好后負于身后,打算放下此事。
他能進杏界,受爺早早就給了玉符的。
但他很少去杏界耍,畢竟人在江湖,才能得到更多一線消息,也更能磨礪自己。
雖然說危險了點……
“啪!”
正思及此,本只有自己一人的木桌對面,落座了一個帶著兩大太虛護衛的中青年男子。
蕭晚風抬眼望去,見其劍眉星目,風流倜儻,一身劍道王座氣息呼之欲出,可謂是鋒芒畢露。
來者不善!
“小兒,上酒。”
男子一落座,話是對酒肆店家說的,雙目死死盯著自己背上玄蒼,分明是瞧出了點什么端倪。
壞事了,真給徐少污染,給玄蒼坑騙了,行事太過放浪形骸……
蕭晚風不是喜歡熱鬧的性子。
他將玄蒼放出來,純粹是玄蒼想出來透透氣。
而今看來,這不是玄蒼想透氣,玄蒼就是在給自己找對手、樹敵——它樂得如此,賤劍!
“小兒,結賬。”
蕭晚風往桌上摔了幾個靈晶,屁股一騰,連了解對方的想法都無,徑直起身,就欲離開。
“坐下!”
男子未動,其身后一老者虎目睜開,太虛威壓轟得蕭晚風幾乎渾身散架,不得已重新落座。
四下酒肆頓時安靜。
所有人目光齊齊投來,皆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
“咣咣咣……”
遙遙處傳來些聒噪之聲,似有人在敲擊鐵器,為鬧事慶祝。
蕭晚風面色艱難,屏氣沉色,卻也不懼,望著這容貌不俗,年紀約莫三十上下的男子說道:
“在下好像并不認識……”
“鄙人姓程。”那男子微笑著,擺斷蕭晚風開口,“程家,程協。”
嘩的一下,酒肆眾人,頓即驚立而起。
袖劍雙針,程家程協!
伏桑城終于是來了個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了,其人有劍仙之姿!
蕭晚風大概知曉他的來意,無奈道:“我倆之間,似乎并無仇怨?”
程協失笑,盯著他背上劍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玄蒼神劍交出來,你可以安然離開伏桑。”
刷的一下,這下各大酒肆之人就不止單純的看熱鬧心態了,目光盡數挪動,投向蕭晚風,面上各皆有萬分震駭。
“神劍,玄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