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境!”
“第八劍仙,又一個第三境界,劍開的還是萬劍術的玄妙門!”
大夢千秋中,自八尊諳放棄肉身之后,五域眾人跟著沉回夢境。
自然,在這失去了距離限制的夢境之中,哪怕是身在南域之人,都可以肉眼觀見這又一扇玄妙門開。
各地古劍修,儼然徹底沸騰。
若說此前以幻、以夢入道,劍開玄妙,八尊諳的成就,堪比劍祖孤樓影。
畢竟一個情劍術開三境封祖,一個幻劍術,道不同,但高度相同。
即便再去細究、計較,二者之間,相差的也只剩一個微不足道的“祖神”境界。
八尊諳未封祖神。
可八尊諳的戰力,誰都拎得清楚,早已經企及祖神。
而今,大夢千秋尚未結束,這第二扇玄妙門,還給再開出來。
這代表了什么?
劍祖孤樓影,都只在情劍術的造詣上,企及了第三境界啊!
“八尊諳,新一代劍神?”
“他的成就,在這個瞬間,已經超過了劍神孤樓影。”
“又見證歷史了,我就說東域劍神天,必出劍神吧!”
“第八劍仙,誠不我欺,沒讓我失望!”
主修幻劍術的古劍修,早已沉浸在大夢千秋中,不肯抽身。
這下連主修萬劍術的,以南域風家為首的古劍修,也跟著沉醉進去了。
可劍開玄妙,最清晰的第三境界呈現,八尊諳給到五域所有人了。
看到容易。
看清楚容易。
化歸己用,卻比登天還難!
“以夢入道,幻請諸代古劍修,本質是在對劍祖幻劍術時間之道上的不足作補充,在‘時間’上高歌猛進……”
“學不來,根本學不來,修個劍,我還得去感悟‘時間’之道,煉靈時空間屬性奧義,也才幾個?”
“這萬劍術更難!從劍辭‘孤樓霜月夜,萬劍沸菊秋’看,第一步就是踩在劍祖頭上,第二步還得結合劍海、名劍二十一,最關鍵的……”
“‘半尺青居骨,千年傲不休’,修習此劍的前提,還得學會大夢千秋,匯聚各代名劍修的‘名’之力?”
傾世劍骨劍辭一出,配合劍開玄妙淋漓盡致的詮釋,最直觀的表現,便是五域古劍修,有如醍醐灌頂。
那些最晦澀難懂的道則感悟,在眼前開花結果,將過程與答案全部展示了出來。
可以說,但凡是個古劍修,只要擁有同八尊諳一樣的古劍修基礎、底蘊,觀一眼便可習得此劍,融會貫通。
但讓人絕望的是,不論是大夢千秋,還是傾世劍骨,所需要的“基礎”,都太高了。
別說新一代七劍仙,夠不著八尊諳這座參天高樓的地基了。
便是上一代如梅巳人、風聽塵、茍無月等,亦不如此人那般,同時精通“時間”、“殺”、“勢”與“名”!
“八尊諳……”
茍無月抬眼望去,都覺云煙縹緲,如此高不可及。
僅此一個!
當世唯一!
古劍道攏共一石,八尊諳獨占十斗,天下古劍修從今往后,品其皮毛修劍。
劍祖開辟古劍道為“一”,八尊諳融會貫通,甚至拓寬此道,走出了“二”,從此他稱劍道第二,無人敢稱第一,孤樓影都不例外。
最關鍵的……
此人劍開玄妙二門,竟尚未封神稱祖!
“天地,怎生此妖才?”
茍無月眼底都難以扼制地流出一絲嫉色。
三十年前,他亦踩在五域天驕的頭頂之上,奪得“十尊座”名頭一席,與諸天才并肩浪頭。
三十年后,他在同為十尊座的八尊諳面前,心生不忿,感慨有如昔年敗于自身劍下的各般螻蟻,道心亦因此而波動。
“造物,何其不公!”
局外人看到的是感悟。
局內人所感受到的,盡是殺機。
萬劍術的玄妙門,不以“門”形展開,而是殺菊盛放。
每一片金黃花瓣,都流出凌厲、鋒銳,不似大夢千秋圓潤無缺,而是出鞘劍般的崢嶸畢露!
“傾世……劍骨……”
華長燈無聲自喃,像完全忘記了他是戰場主角之一,目光為秋菊之瑰美,萬劍之壯麗所攝。
大夢千秋分明停下了,更沒有幻術、指引,在引導、困惑人心。
“咔!”
不知何處響起的龜裂之聲,將華長燈心神送上云端,生出遐思萬千。
華長燈,陷進去了……
曾幾何時,在巳人先生的啟蒙之下,自己也問上了劍,真正喜歡上了劍。
圣帝世家,高在云端之上。
五域螻蟻畢生追道,修至極致,也得如愛蒼生、茍無月般,困于天梯,上行無路。
因此,華長燈的對手里,從來都沒有天梯之下的某某某。
在五家之中,修劍者唯一能追上自己步伐的,也就毋饒帝境的饒妖妖。
然一開始慢自己三天,到最后她要追上自己,已不止三十年。
故人已矣,不足為道。
本以為此生再無敵手,不曾想修劍之路上,某一日竟能撞進視野來那樣一個名字。
“八尊諳……”
五大圣帝世家,給了天梯之下一個機會。
一張滿分一百的題卷,十尊座各自交出了完美答案,得到了逆天改命,從螻蟻,成為圣奴的機會。
華長燈沒將之放在心上。
一百不是上限,只是登天梯的門檻。
諸如道穹蒼、北槐之流,有那閑情逸致去玩,也封上十尊座了。
他們也是十尊座,其他人也是十尊座,便代表其余圣奴,可以和圣奴之主們,站在同一個高度上了么?
滿分一百,有人拼盡全力一百,有人生下來就是一百,天地本來如此。
瓶頸期時,華長燈接下了那封請戰帖。
毫無疑問,他贏了,卻贏得并不光采。
至侑荼殺上桂折圣山討個公道時,他自慚形愧,困屏風燭地三十年,不肯再出。
那一戰后,他才知道,生來一百之人,不一定就在天梯之上,貧瘠之地,偶爾也能生出一二妖孽。
八尊諳是之。
曹一漢、神亦,亦如是。
準備了三十年的又一戰,他斬圣帝鯤鵬祭劍,落靈榆后封神稱祖,改“他”為“祂”。
魔、藥、祟各祖窺伺不論。
自身合道狀態導致的紊亂不談。
八尊諳畢竟也非最強形態,某種意義上,也算“公平”。
然渾身解數盡出,迎來的先是越過劍祖的大夢千秋,再是踩下劍祖的傾世劍骨。
劍開玄妙,足足兩次!
華長燈終于意識到,從一開始困于“一百”之人,就不是八尊諳,而是自己。
同修劍的茍無月,難以望其項背。
既封祖神的自己,眼界亦框限于“劍祖”,不曾想人力窮盡,能開玄妙門有二。
不論是拼盡全力企及“一百”之人,亦或是給出題卷制定“一百”之人,所測出來的八尊諳,都只是冰山一角。
盲人摸象,曰柱,曰蟒,曰墻,曰蛇。
坐井觀天,怎知天數便是一百?他明明可上千、破萬,乃無止盡!
“可是……”
華長燈心境跌入谷底。
靈、意,沉溺于合道狀態下,鬼祖過往各般記憶。
“咔!”
大夢千秋世界,再是一聲裂響。
這一次,五域眾修皆能視見,華祖頭頂三花晦暗,腳下道紋裂解。
傾世劍骨未出,祂竟道心自損。
“可是!”
“那又如何?”
夢境世界猛地動蕩。
八尊諳腳下秋菊盛綻,手中青居往前一送,如金秋臨至,花香沖天。
他一動,腳下菊花瓣上的千千萬古劍修也動。
劍神孤樓影,刺出手中玄蒼……
神劍風無痕,刺出手中追月……
花未央、羅獻、朝之道、龍婉兒、風城雪、小黑……
蓑衣客、太一上人、羚藏……
谷雨、饒妖妖……
每一個古劍修,身周映出萬劍,化作殺菊,聽憑青居號令。
每一片殺菊,匯聚拼湊,組成八尊諳腳下殺陣菊瓣,隨劍出紛揚而解,隨劍吟匯洪涌去。
“傾世劍骨!”
這一集成了無數紀元來,千千萬古劍修名與傲的三境之劍,于青居發,穿破空間道法,直直點在殘破酆都之上。
于大夢千秋虛空,頃刻架構出一道璀璨金光的虹橋。
如龍蜿蜒,花香迷醉。
似夢虛幻,名念昏黃。
陡然一瞬恍惚,眾人又見八尊諳胸膛一挺,下巴微抬,勢沖云霄,吞并萬象。
八尺之軀,氣意高過云天!
而在其身后,劍祖、風無痕、九大劍圣、各代古劍修,身影紛呈林立。
繼往開來,古劍道那錚錚傲骨跟著一挺。
虛空中如龍、似夢般的菊黃劍光洪流,驟然凝實,化作一劍、一骨。
一根古樸、厚重、嶙峋的黃金劍骨,以最實質的沖擊,如折斷天柱攜勢撞去,重重轟刺在酆都之上。
“吼!!”
華長燈目眥欲裂,雙目迸發血光,喉間滾滾低嘯,如瘋獸般癲狂。
可祂傾力施為,殘破酆都,也只堅持了不到半息時間。
分崩離析,徹底炸碎。
十城之地,煉獄之景,化作漫天光點,灑于夢境之中。
這方神庭,阻不下傾世劍骨的摧殘,擋不住它直搗黃龍之勢。
“咚!”
百鬼壇緊隨其后,幻化變大,護于前方。
龐然劍骨突進,轟中壇身,壇體驟然崩裂,骷髏粉碎,層層凹陷。
到最后,嘭的一下炸開,往四面八方如炮彈般甩出一塊又一塊。
“嘩……”
滔滔忘川河水從天而降。
可擋住藥祖虛影、北槐真身,拘過圣帝鯤鵬,攔下過八尊諳前進步伐的忘川河,在傾世劍骨的悍然攻勢下……
頃刻洞穿!
“嚯!”
一聲異響,彼岸橋從天橫下,攔截在華長燈與劍骨之中。
那掛著牛頭馬面,氤升幽青鬼火,飽含不詳之氣的青石橋梁,卻如螳臂當車。
也是瞬息之際,土崩瓦解,全盤失守。
“轟轟轟轟轟轟……”
傾世劍骨破空刺去,骨身之上,連環炸開音爆、氣環,摧枯拉朽。
劍鋒所指,更是無堅不摧,無物不破。
華長燈各般底蘊、積蓄,盡皆攔不住歷朝歷代,千千萬古劍修那不死不屈的巔峰戰意。
“強……”
一個字,強!
強到令人發指。
強到令人牙關緊咬,不可置信。
茍無月雙目瞪緊,難以想象“祖神”也會有如此不堪一擊的時刻。
明明華長燈那些神物,龐然而強大!
風聽塵暮心重燃,身雖老,他親眼見證了萬劍術的極意、至高。
我輩當如此,劍既吟,不死不休!
五域古劍修駭神恐目,見證了第八劍仙自絕后路,斷身取靈、取意之后,最強的一擊。
這一劍,淋漓盡致詮釋了古劍修“沒有上限”的超絕攻擊力。
他將華長燈逼到只能防守。
他將華長燈逼到只能以己身之短,御敵之長。
甚至直到最后,當傾世劍骨突進到華長燈跟前時,后者只余三劍劍鬼護身,卻是揚臂一引,主動散去劍鬼。
“咻!咻!咻!”
三劍掠空,發出不甘的屈辱呻吟,卻往天、地、虛空,各自遁射而去。
華長燈,放棄抵抗了?
所有人抻長了脖子,只見華祖面色從猙獰,到不甘,到無奈,到欣賞,到沉醉其中。
祂望著黃金劍骨,自愧弗如般,發出輕嘆:
“美不勝收……”
劍骨破體,將華長燈撞得面龐一癟,胸膛開裂,腿骨倒折。
世界,定格在了華長燈面目扭曲的一幕。
天地又轟然炸響,道法破散。
傾世劍骨推著華長燈身體,從中域鬼佛界處,撞向高天、撞破碎流、撞進北域……
北域煙云中,遮天的死神黑袍虛影,被硬生生撞出來,柱殺于高空。
祂本該在華長燈腹中消化……
祂本分化裂解于華長燈各般心念之間……
祂與祂,本已合二為一,并作一體,卻在傾世劍骨的殘酷攻勢下,被強勢分開,又化作涇渭分明的兩個部分。
“合道狀態,被打斷了……”
茍無月看得眼皮狂跳不止,手心腳心都微微發汗。
大夢千秋的拘禁之力,以時間、夢境之詭,困得華長燈失去半身戰力,將合道的限制極盡放大。
這卻難以表達出來,沒多少人能清晰感受到那股迂回的強大。
可傾世劍骨的殺傷力,簡單而粗暴。
它是肉眼可見的震撼,呈現的是萬劍術的磅礴,堙滅了所有迂回婉轉之道。
它詮釋的,就是古劍修的“攻”!
無與倫比的進攻!
而這一點……
三十年前,八尊諳展現過,過剛折斷。
三十年后,他再歸來,剛柔并濟,無懈可擊!
慘駭停留在北域,眾人回眸望向靈榆。
那里憑空而立的,從始至終,都只是一道白衣身影,只不過此時垂下的持劍之手,已完全染血,不住在顫抖。
當其身后千千萬古劍修功成消碎去后,最后戀戀不舍殘留多幾息的,也只有他手中那半尺左右的斷劍。
菊花殘碎,秋意蕭殺。
死寂維持了許久,萬籟喑啞。
不知是誰開口,語調發澀,像是初次打破了劍祖所在寒塑紀元的萬里冰封:
“天高一尺八尊諳,半把青居誰敢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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