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少棠掩去心內憤憤,立即換上十歲男童該有的表情,扭頭站起身。
闖入眼簾的是一張眉眼如畫、清雋超逸的翩翩少年。
少年月白長袍,身材高挑,長身玉立正打量著少棠。
少棠仰著頭,看到陽光照耀在少年的濃密的眼睫上,忽閃如蝶。
她突然埋怨自己第一世的眼界太窄,如果小小年紀就閱美人無數,何至于被那沈的那畜生騙。
阿源起身上前介紹:“小公子,這是我家三公子。今日特來看你。”
少棠旋即抱拳作揖道謝連連,言詞之懇切,態度之熱忱,不僅能讓聽者動容,她自己都被自己的這段臨場發揮感動的要落淚。
少年伸出白皙玉手扶住她的小臂,不讓其再拜下去。
清冷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冉少棠緩緩抬起頭,杏花瞳仁里已然蓄滿裝腔作勢的淚水:“三公子叫我唐冉既可。”她面不改色心不跳,把之前想好騙人的名字祭了出去。
“唐---冉?好名字。”少年又念了一遍這兩個字,似在咀嚼什么難啃食物,唇角泛起一絲冷笑。
冉少棠面露感激之意:“不知三公子如何稱呼,將來回到家中,在下定要立個長生牌位日日祝禱公子長命百歲,福壽康寧。”
你問我名字,我也要知你姓氏。這叫來而不往非禮也。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怠。
少年聽到長生牌位幾個字,已經臉黑如鍋底。
他森冷的目光瞪冉少棠一眼:“看來你身體恢復的差不多了?”
少棠正要提及傷勢漸好準備離開一事,聽對方先開口,她急忙順著對方意思提出告辭。
“謝謝三公子近日來的照顧。我身體已經恢復。今日就可啟程回高兮。大恩不言謝,以后三公子有何需要,唐冉定竭力相助。”
“你要走?”少年語氣已經明顯不悅。
“啊,打擾多日,家人一定在擔心我的安危。早一日回去,他們早一日放心。”少棠直覺對面比自己高出近兩個頭的少年,身份不簡單,心思也不簡單。他不會輕易放自己離開。
看來,她還是要使些手段。用何計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呢?她帶的毒......
“好。不過要明日。派人送你走。”少年答應的干脆利落。
少棠錯愕的張著嘴,目睹他轉身離去的背影越走越遠。
......果斷打臉。
難道是自己多心錯怪好人?他真的就是單純順手救了自己?
好罷,凡是多思考總比一根筋要強。
少棠安慰著自己,興高采烈地回屋午睡。
躺下蓋好薄被,她突然想起來,這位三公子故意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婢女們只要聽到自己問三公子姓甚名誰便緊張的三緘其口,諱莫如深。問他他也不答。
唉,他叫什么來著?
阿源站在書房前敲了敲門,里面傳來少年清朗回應:“進。”
得到允許,阿源端著熱茶小心踏進房間。
三公子的幕僚程謂坐在下首,正在捧著一本冊子,不知在研究什么。
阿源不敢多看,放下茶盞就要退下。
三公子叫住她:“她呢?”
阿源低頭愣了一下,瞬間明白過來這個“她”就是對那小公子的簡稱了。
“小公子正在午睡。”
“看好她,沒我吩咐,別讓她出院子。”
阿源躬身應是,喏喏退了出去。
一直埋首研究的程謂終于抬起頭,喚道:“三殿下,為何要放冉少棠走?籌謀了這么久就是為了送他去見陛下。這可是在陛下那加分的籌碼,不可輕易放棄。”
三殿下宗政慎端起桌上的茶盞慢慢啜了一口,腦海中浮現冉少棠睜著漂亮的大眼睛說瞎話毫無心里負擔的模樣,目光愈加深沉。
程謂并不著急得到答案。三殿下雖年紀輕輕卻素來沉穩,做事常深思熟慮,是也他才棄了大皇子選擇跟隨于他。
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
實現心中抱負,必須跟對人。
大皇子暴戾心狠,雖心機沉重,卻不是能善待臣下之人。這種人如果做了太子將來繼承皇位,那些輔佐他的人也許就是第一批犧牲在他皇權之下進地府之人。
幸好,周饒有三殿下這般雄才大略、虛懷若谷的人物。
程謂也端起茶盞慢慢品起茶來。
宗政慎為了捉冉少棠,足足在千門鎮蹲守兩月有余。
原是打算抓到冉問的兒子后,直接送到周饒皇宮。誰知這次算計出現小小誤差,冉少棠頭部受傷,他不得不暫停計劃,先醫傷救人。
也許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阿源為昏迷的冉少棠換衣衫時,竟發現她是女兒身。
高兮國曾經屢次擊潰周饒雄兵的司馬大將軍、大公主駙馬冉問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還是說他情報有誤。
冉問送到鬼方的就是個冒牌貨,不是他的親子?
他叮囑阿源不可張揚,把此事與程謂商量。程謂也覺得如果躺在病榻上的孩子果真是冉問之“子”,那他未必太過荒唐。
“著人速去高兮查探真相。”宗政慎派出親信,同時又與龍門鏢局的徐有道再次確認冉少棠的身份。
“那日驛站所見真是冉問的兒子?你不會拿個別的什么人搪塞我?個中厲害我不說,你應該明白。”
徐有道急出一身冷汗。
此次他沒有正面出手,協助宗政慎抓住冉少棠。但制造混亂趁機搶人的主意卻是他出的。
而且,冉少棠的行蹤也是他找人緊盯,及時匯報給宗政慎的。
出事的幾日,藥王宗派人來尋訪過幾次冉少棠的下落,他都沒吐露半字。整日擔心事情有何紕漏,如果東窗事發,他不止死定了,家中數十口人也要跟著沒命。
胡云彪可不是心慈手軟之人。更何況冉問的雷霆之怒,他想想都后怕。
他正提心吊膽,惶惶不可終日,宗政慎卻來質疑冉少棠的真假。
他真后悔見利起意,拿了不該拿的東西,現在想要脫身已然來不及。
他指天發誓:“京都何人不知冉少棠是冉問長子,他可是七月十五鬼節那天出生的,命里帶煞。臉上胎記就是最好的證明。三皇子不信,驗一驗胎記便知真假。”
宗政懼端詳徐有道信誓旦旦的樣子,姑且先信了他。
如果真如徐有道所言,冉少棠就是冉問的兒子,那就是冉問在故弄玄虛。
可是,他不怕東窗事發,高兮帝問他的罪?
沉默地宗政慎突然捏著手中茶盞露出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