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吉打了水來:“公子,洗洗吧。”
這一晚本來就睡野外,后面又是追馬,又是殺人的,燕二身上不是血就是土,再被河水一濺,整個糊成了泥人。
他脫了外袍,拿濕帕子擦去臉上的血泥,一點點露出真容。
正是天光破曉,第一縷陽光從朝云間投射下來,剛跟下屬說完話的衛均一轉過頭,看到這一幕,不由呆了一下。
“你干什么?”耳邊傳來徐吟不滿的聲音。
衛均發現自己擋了三小姐的路,連忙站到一邊,帶著獻寶的心理說道:“三小姐,您看。”
“看什么看?”徐吟莫名其妙。
衛均指著燕二:“這位燕二公子,原來長這么俊啊!”
“……”徐吟不由想問,她看起來像是貪花好色的人嗎?結果一扭頭,瞅到洗刷干凈的燕二,也跟著呼吸停滯了一下。
剛才天黑,他又糊了一身血泥,沒瞧出來。現在一看,這燕二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分明還是個少年郎。
他身材高挑,四肢修長,明明是習武之人,皮膚卻白得發光。這人一白,很難不好看,何況他五官精致,隨便這么一站,就跟鶴立雞群似的……
衛均看三小姐盯著人家不說話,不禁佩服自己的觀察力。
就說嘛,三小姐放著好端端的小霸王不做,大半夜跟他們出來搞追殺,肯定是因為那個女人跟大小姐搶男人了。
要他說,方翼那個渣有什么好搶的?姿色也就普普通通,要搶就搶燕二公子這樣的,這才叫美男呢!
希望三小姐看在美男的份上,別怪他們辦事不力了……
另一邊,燕二洗了臉,又換了衣裳。
燕吉一邊服侍,一邊絮絮叨叨:“雖然出門在外,也講究不了太多,可公子您也不能太隨便了。要是回去的時候瘦了丑了,夫人肯定會怪罪小的,到時候又要拖去打板子。”
燕二扯了扯嘴角,很敷衍地道:“可真是委屈你了。”
“可不是嗎?”燕吉沒看他的臉色,真以為是同情自己,越發說得起勁,“公子,您真不知道在您身邊伺候有多難。稍一不留神,老爺罵一頓,夫人罵一頓,大公子又罵一頓,連著挨三頓罵,誰扛得住?”
“哦。”
燕吉繼續嘮叨不休:“然后您還不聽勸,動手比動腦還快。瞧瞧這回,馬丟了就丟了嘛,咱們慢慢找就是,您這樣追上去,萬一出了差錯怎么辦?知道您和閃電感情深,可它畢竟是個畜生,這上了戰場,有時候要保人命就得舍戰馬了……”
“說完了嗎?”
燕吉后知后覺地發現他語氣不對,抬頭看到皮笑肉不笑的樣子,立時消聲:“好了……”
燕二系上腰帶,瞟著他:“你以后還是別找老婆了。”
燕吉大驚:“為什么?”
“這么啰嗦,把兩個人的話都說完了!”
“公子!”
他們這邊收拾完,徐家護衛也整完了隊。
燕二主仆本打算共乘一騎,后來季經看他長手長腳的,跟燕吉擠一塊兒實在委屈,便讓個身材瘦小的護衛和別人同騎,勻出一匹馬來。
一路疾馳,一個時辰后,南源城在望,衛隊這才慢下來,緩步進城。
燕二想是第一次來南源,東張西望,看什么都很好奇的樣子。
“哇,你們南源好富庶啊!早市剛開,就有這么多攤子。”
衛均自豪地昂著頭:“這是當然。我們大人愛民如子,最關心民生了。”
燕二扯了扯嘴角,心道,這要在太平時期,倒是個人人喜愛的好官,可惜現在世道亂,把南源治理得這么富庶,在別人眼里就是塊肥肉。
聽說徐煥無子,也不知道后續怎么打算的,是過繼個兒子,還是招個女婿呢?要不然,把家業交給女兒?這位徐三小姐大半夜敢帶著人去緝匪,倒是彪悍得很……
想著想著,他瞟到有人扛著草靶子走過,上面插著串成串的紅果子,晶晶亮好看得很。
“哎……”他剛想問這是什么,就見衛均停了下來,叫住那個小販,買了兩串紅果子,遞了一串給徐吟。
然后徐三小姐就這樣拿著紅果子當街啃了一口。
燕二目瞪口呆。
他見過的貴女,別說當街吃東西,在人前都不會動筷子的,更不用說吃的還是街上買的的零嘴。
大概是他的視線太熾熱了,徐吟停下來,瞟過去。
“想吃?”
別人要是斜眼看人,多半會顯得失禮,可這徐三小姐,大概是長得太好了,眼睛這么一瞥,瞬間有一種“爾等皆凡人”的散漫感,被她看一眼,就跟心口中了一箭似的。
燕二不由抬手按住胸口,說出來的話都不利索了:“嗯,啊……”
看到這一幕的燕吉在后頭冷笑,他就說公子貪圖人家美色,還不承認!
唉,公子也到了看姑娘不眨眼的年紀了呢!老母親……呸!身為一個稱職的小廝真是好欣慰。
徐吟皺著眉頭沒說話。
燕二就說:“這不是還有一串嗎?”
徐吟搖頭:“不行。”
燕二鍥而不舍:“這外面裹的是糖吧?吃多了對牙不好,還是我幫徐三小姐分擔一下吧?”
徐吟說:“不是,我的丫鬟要吃,得給她帶一串。”
跟丫鬟搶食失敗的燕二:“……”
燕吉沒忍住,叫住那個小販,拿了塊銀錠子出來。
小販一樂,接過銀錠子,草靶子整個都送給他了。
燕吉將那草靶子往轡頭一掛,得意地看著默默無語的自家公子和徐三小姐。
“這不就好了?你們想吃多少都有!”
燕二問:“你給了多少錢?”
燕吉不知道他問這個干什么,撓了撓頭,答道:“一兩。”
燕二怒了:“我剛才看見了,這東西一文錢一串,靶子上總共二十來串,你給一兩銀子,三十倍有余!你是錢多燒得慌嗎?”
燕吉傻了:“我……公子您平時出去吃頓飯,還好幾兩呢!”
“平時是平時,在家和出門能一樣?你別忘了,我們已經丟了一匹馬,不省著花路上花完了怎么辦?”
小孩子吵架,聽得季經頭疼,回頭道:“燕二公子放心,我們說了賠就一定賠,走的時候還送程儀。”
燕二立刻笑開來,語氣軟和:“季總管這么客氣,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季經摸了摸鼻子,莫名有種被人敲竹杠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