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文毅指天發誓,一定好好完成任務,最后千恩萬謝地離開,衛均目瞪口呆。
不是三小姐要找人送人頭嗎?怎么就變成文毅來懇求讓他去涼都了?
這可不是件好差事,一不小心會掉腦袋的。
“愣著干什么?”徐吟叫他,“該干活了。”
干活?干什么活?衛均怔怔問道:“三小姐,有什么吩咐?”
徐吟站起身,由婢女披上斗篷,平靜說道:“去殺人。”
殺人?吳子敬不是死了嗎?怎么還要殺人?
衛均一時跟不上她的思路,看著她出了殿門,站在那里等著。
很快杜鳴回來了,向她稟道:“文長史和使者們都安排好了,末將派了人守著,確保他們不會泄露風聲出去。”
徐吟點點頭,說道:“那就開始吧。”
“是。”
雍城守軍共有三名將領,杜鳴負責親衛,鎮守行宮,還有兩位在外頭。
杜鳴說,他的部下會和他共進退,但另兩位就不敢保證了。他們關系算不上親近,甚至還因為吳子敬看重他而矛盾不斷。
徐吟想了想,覺得這兩個人不能留。
能被吳子敬帶來雍城,這些人都是他最親近的下屬。杜鳴本就是個異類,另外兩人可不會這么容易勸降。
他們如今依靠的只有杜鳴手里這支親衛,以少對多,不容半點疏忽。
杜鳴去辦事了,衛均跟著他一塊去。
燕凌走過來問:“你要把另兩個副將騙進來殺了?”
徐吟點點頭,反問他:“不妥嗎?”
燕凌搖頭:“不,是我也會這么干。”
他剛才去洗了臉,眼睛似乎還帶著水汽,特別清亮。
被他這樣看著,徐吟不由有些臉熱,轉開頭道:“你可以先去歇一會兒,他們沒那么快過來。”
“沒事,我不累。”
他都這么說了,徐吟也就不再多話。
已經三更天了,夜風越發清涼,徐吟只穿了一身夏衫,外頭披的也是件薄斗篷,這會兒不由撫了撫手臂。
“給!”耳邊響起一個聲音,她低頭一看,發現燕凌手里托著塊梅花糕。
他看著她,眼睛里都是笑:“你剛才沒怎么吃,想必餓了。”
徐吟停頓了下,默默接過,發現竟還是溫的。
“我剛剛去御膳房拿的,”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燕凌解釋,“先前不敢吃東西,餓了。”
徐吟不由笑了。少年人,正是食量大的時候,尤其還習武,一頓不吃便是遭了天大的罪。
看她笑,燕凌的眉眼也舒展開來,殷勤地說道:“我嘗過了,這梅花糕最好吃,你試試。”
徐吟點了下頭,拿起梅花糕咬了一口,果然香甜綿軟,極是美味。
吃著甜甜的糕餅,心里似乎也縈繞著一絲清甜,徐吟有些恍惚。她不是看不出燕凌的心思,只是這種心思,留給她的從來就不是什么美好的回憶。
前世離開南源的時候,她還懵懂。后來在東江王府,她還沒來得及情竇初開,就已經見識到了種種丑惡。她從來沒有嘗試過,那種單純真誠的感情。如今對她來說,也是一樣陌生。
一塊梅花糕入腹,身子也暖了起來。
燕凌不知道從哪里拖來兩個墊子,拉著她坐在石階上等。
“你放心,只要他們進宮來,就一定能殺掉。”他說。
徐吟點點頭。
先前來赴宴,才是最危險的時候。她和燕凌只有兩個人,沒有別的籌碼,而吳子敬不但武功高強,身邊還有那么多精兵。
這種情況都扭轉過來了,騙殺兩個副將,根本不算什么。
——說來說去,這一切都是燕凌的功勞,而他甘心被利用,無非就是因為那點心思。
前世徐吟利用別人,從來不會手軟,可如今面對少年一片赤誠的心思,竟有些過意不去。
猶豫了一會兒,她主動問:“你是離家出走的,回去會不會受罰?”
燕凌無所謂:“罰就罰唄,習慣了。”
徐吟不由笑了一下,心里生出好奇。昭國公曾經救過她們姐妹,故而她對燕家特別關注。但那個時候,昭國公夫人已經去世,她聽說他們兄弟有些不睦。
這不奇怪,自從昭國公挑起義旗,次子四處征戰,立下赫赫戰功,昭國公世子身為長子,反而被蓋過去,會忌憚兄弟,再正常不過。
但是,如今的燕凌和她所知的差別太大,總覺得怪怪的。
“你經常受罰?”徐吟試探著問。
燕凌摸了摸頭發,有點不好意思:“還好,我父親總說我不夠穩重,想磨磨我的性子。不過他罰不了多久,我母親和大哥就會偷偷放我出去。”
徐吟不禁問道:“你和你大哥關系很好?”
燕凌點點頭:“當然啦!我大哥從小就很照顧我,父親罰我,大哥總是代我受過。有時候我闖了禍,大哥還會攬到自己身上,寧愿自己挨打也不供出我。”
他越是這么說,徐吟越是納悶。
她知道后宅陰私手段,有些嫡母會故意放縱庶子,明面上好得不得了,實則故意把人給養廢了。
燕凌雖有些公子脾氣,但性情開朗,待人親切,怎么也不像被養廢的樣子。何況他這一身武功,不是苦練,決不可能有。
所以,昭國公世子應該只是單純待他好。
這就奇怪了,感情這么好的兄弟,后來怎么會鬧成那樣呢?
燕凌這脾氣,也不像會跟他兄長爭權的。
徐吟想了想,又問:“聽起來,國公夫人待你也很好呢!”
燕凌笑開來:“這是當然。”
徐吟繼續試探:“那你大哥呢?他身為長子,一定不輕松吧?肯定不能像你這樣隨心所欲。”
“還好吧。”燕凌想了想,“大哥學的東西是多一些,就是父親待他會嚴厲一些,母親還是一樣的。”
所以說,后來兄弟不睦,也不是父母偏愛次子的緣故?
徐吟搖了搖頭,將這份疑惑放在心里。也許,就是后來權勢越來越大,又沒有母親在旁開解,人心變了呢?
兩人這邊說著話的當口,夜色里,火光燃燒起來,映紅了半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