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府出來,兄妹三人又去周家。
周家老夫人得到消息,早就等著了。
徐吟姐妹對外祖母印象不深,母親去世得早,兩家又隔得遠,來往不多,上次見面徐吟還是幼兒,徐思也才四五歲。
不過,前世她們被送來東江,受過周家的照應,到江都城破的那一天,周家表兄還來找過她們。這份情誼,徐吟心里始終記得。
“拜見外祖母,拜見舅舅,拜見舅母。”
周老夫人連聲說好,親自去扶:“快起來,快起來。”
周家人樣貌好,周老夫人如今老了,也是一臉慈祥。她一手拉著一個外孫女,左看右看,眼中漸漸有了淚花。
“瞧你們姐妹,生得多好啊!你們母親泉下有知,該有多開心!嗚嗚嗚……”
老夫人一落淚,滿屋子的人都跟著落淚。最后還是周大夫人出來勸止:“母親節哀,今日見著兩位外甥女,可是天大的喜事。”
“是啊!瞧外甥女多像妹妹,母親應當歡喜才是,別讓她們跟著傷心了。”
提到她們姐妹,周老夫人被勸住了,忙忙擦淚,不好意思地說道:“人老了,就跟小孩兒一樣,一傷心起來眼淚便止不住。都別哭了,都別哭了。”
一屋子人重露笑臉,周老夫人拉著她們姐妹,一邊一個地坐著,噓寒問暖。又是問父親對她們好不好,又是問路上辛苦不辛苦,還有遇襲的事,世子和王妃的態度……
徐思撿著能說的說了,周老夫人老懷安慰。
“這要是能成……日后就能時時相見了。”
“能成,一定能成。”周大夫人笑吟吟地說,“咱家外甥女兒多討人喜歡,又好看,又知禮,王妃賞了這么多東西,世子又親去迎接,這便是中意了。”
周老夫人擺手:“咱們心里盼著能成,可這話不要說出去,免得旁人覺得咱家輕狂,連累了阿思。”
周大夫人面露愧色,連聲應是。
世子的婚事,說了有一陣了了,什么佟二小姐,魏四小姐……多少人盯著這個世子妃的位置。突然天上掉下個徐大小姐,此時必然是眾矢之的,一旦有差池就會被揪著不放。
這可是樁好姻緣啊,世子才貌出眾,為人端方。自家外甥女當了世子妃,日后周家的處境也會好上不少。
周大夫人越想越覺得公婆眼光好,徐家雖然家底薄了些,可妹夫卻是個人中龍鳳,說不準兒子的前程就落在外甥女的身上。
周家和她一樣想的人不少,對待徐家兄妹也就更加熱情了。
說了一會兒話,那邊席面準備好了,于是熱熱鬧鬧開了家宴。
宴至中途,周大公子周煊出去喘口氣。
他負責招待徐澤,兩人倒還說得來,只是他惦記著昨天徐吟說的那些話,就旁敲側擊地問,可徐澤瞧著不大有主張的樣子……
真是怪了,難不成此行不是他做主的?那該問誰?大表妹嗎?
周煊這樣想著,耳邊傳來聲音:“大表哥在想什么?”
他吃了一驚,轉頭果然看到徐吟站在不遠處,笑瞇瞇看著自己。
“三表妹。”他低身施禮。
徐吟回過禮,慢慢走近:“怎么大表哥瞧著有心事的樣子?今日我們至親相見,不該歡喜嗎?”
周煊忙道:“見著兩位表妹,我自然歡喜,只是……”
“只是什么?”
周煊想,不管做主的是誰,那日是徐吟說的話,那就問她本人好了。兩位表妹雖然沒來家里住,但是上門拜見態度恭敬,對自家應該還是親近的。
“表妹昨日說,要是來這里住,會把麻煩帶過來,不知這麻煩是什么麻煩?可需要我們幫忙?”
徐吟笑了起來。果然,整個周家還要靠這位大表哥,聽了話就知道有問題。
“表哥真的要幫忙嗎?我說麻煩,可是真有麻煩,恐怕會連累你們。”
周煊道:“表妹說哪里話?你我骨肉至親,哪怕你們是在徐家受了委屈,我們也得出面張目,說什么連累不連累。”
這話聽起來像是場面話,但徐吟是信的。因為前世他幫了,雖然沒能救她們出火坑,可也盡了力。
“表哥如此關懷,我代姐姐謝謝你了。確實有一樁麻煩,不知道表哥有沒有法子。”
周煊精神一振:“三表妹請說。”
徐吟問他:“表哥知道我們路上遇襲的事吧?”
周煊點頭:“沒想到路上這么不太平,不知道是哪里來的流民占山為寇,還好你們的護衛厲害。”
說完,卻見徐吟搖頭。
周煊怔了怔:“不對嗎?難道……”他想了想,臉色逐漸難看,“不是流民?”
沒想到他反應這么快,徐吟接下去:“楊都督威風遠播,東江便是有些小賊,哪里敢劫掠官兵?表哥可聽說過這樣的事?”
沒有。前些年,因為江北兵亂,連帶的東江也不大安穩,賊寇頻出。后來楊都督大力整頓,帶兵橫掃一通,就都太平了。這樣一說,事情確實古怪。
“是有人冒充盜匪劫道,”周煊壓低聲音,“不想看大表妹嫁給世子?”
徐吟點頭:“所以世子才親去迎接。”
周煊的臉色難看起來:“這么說,你們現在的處境還很危險,劫殺不成,對方說不準在等機會下手。三表妹,倘若是這個麻煩,你們更應該住進來啊!驛館里不知多少眼線,你們的一舉一動都被人得知,反倒他們方便下手。”
徐吟道:“表哥放心,世子已經派人盯著了。只是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倘若姐姐真的嫁過來,有人暗中窺伺,想要她的性命,這也太危險了。”
周煊不禁點頭,說道:“最安全的辦法,就是回南源去,這樁婚事作罷。可如此一來,豈非讓賊人如意?我想想……不想讓大表妹嫁過來,莫非是那些想當世子妃的?啊,你們等著,那些人家的子侄,我多半相熟,想法子探探風聲去。”
徐吟滿意極了。這位大表哥果然是個聰明人,她還沒說呢,就全都明白了。
她雖知道是李達與魏家搞的鬼,可到底是個什么計謀,卻是全然不知。大表哥本就是東江人,由他出面,更容易打聽。
“那就有勞表哥了——此事,還請表哥暫且保密,免得外祖母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