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吟深吸一口氣。
不管后面有多么繁重的禮節,她就這樣跟著他,一步步邁過朱紅大門,經過正堂,到達跨院,最后進入洞房。
這里,就是她人生的新起點,日后的家園。
紈扇放下,燕凌呆住了。
他從未見過她如此盛妝的模樣,秾麗得仿佛天下春色都綻放在她的身上。
直到再一次被取笑了,他才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
而后又是一番禮節,直到飲過合巹酒,燕凌不得不出去待客了。
臨走前,他說:“你歇一歇,禮都走完了,沒人會來新房的。”又交待仆婦,“準備的吃食呢?趕緊送上來。”
都問完了,這才不是很放心地走了。
徐吟長出一口氣,身為女子有種種不便,好歹這會兒不用去應酬是一樣好處。
小滿見她疲累,忙問道:“小姐,要不先拆頭發吧?”
一名嬤嬤聽聞,笑著糾正:“姑娘,我們二公子的封爵是晉國公,以后應當稱夫人了。”
小滿也笑著回道:“謝嬤嬤提點。不過我們老家的習俗,家里的小姐就算嫁了人,帶來的陪房也一輩子都叫小姐。”
那嬤嬤怔了下,忙請罪道:“卻是老奴未聞其詳,還請夫人莫怪。”
燕凌自小在軍營長大,十歲上身邊就沒有仆婦了,這些嬤嬤丫鬟都是新調來的,并不敢造次。
徐吟擺擺手,并不在意這些小事,說道:“拆了吧。”
頭上發冠極重,為了插上那些珠翠,還戴了假發,她的脖子都要壓斷了。
摘了發冠,換下禮服,待她洗漱完,吃食送過來了。都是些細致易克化的,銀絲面、小餛飩、燕窩羹……
徐吟吃到半飽就停了。
單坐著實在是無聊,她想了想,吩咐小滿:“找本書來看。”
小滿應了聲,指使著一群仆婦翻箱倒柜,終于找到了她之前常看的書。
徐吟倚著軟榻看了一會兒,發現自己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她不由嘆了口氣,把書扔到憑幾上,捂住了臉。
小滿關切地問:“小姐怎么了?不舒服嗎?”
徐吟搖搖頭:“沒事,你們都下去吧。”
小滿有點明白過來,笑嘻嘻道:“那小姐坐著,我們也到外頭歇一歇。”
徐吟點點頭,看著屋里侍婢都退下,只剩她一個人,終于放松了一些。
書看不進去,坐著也無聊,她就站起來四處閑看。
燕凌原來的住處不在這里,這新房是新置辦的,處處透著喜氣。不過,沒意外的話,這里他們只會住幾個月。等昭國公登臨帝位,燕凌就會另外開府,而府邸他早就選好了,就是原來的逸王府,他先前帶徐吟去看過。
逸王府先前打理得很好,要改建的地方并不多。不過他們將來的正院肯定要重新收拾,燕凌的意思是書房放在一處,但要另外開一道門,這樣她見人議事都很方便……
想著想著,徐吟的心思沉浸進去,書房要如何布置,兩人的東西如何擺放,怎樣才能做到既獨立又隨時在一處……
當她在腦海里演示到第三個方案的時候,外頭響起腳步聲。
她一驚回神,燕凌已經推門進來了。
看到她神情迷蒙,他帶著歉意說道:“對不住,客人有點多。”
徐吟知道他誤會了,也不解釋——讓他以為自己困了,總比緊張得神思恍惚要好吧?
她站起來:“喝酒了嗎?可要飲些醒酒湯?”
“喝了一點點,不多。”燕凌忙道,“我先去洗漱一下。”
徐吟遲疑了一下,她是不是應該跟去?隨即聽他對丫鬟說不必伺候,不由失笑。她真是太緊張了,思路竟被帶著跑了。
對于這樁婚姻,她和燕凌早有默契,他們的結合出于愛意,彼此是平等、尊重的。他沒有選擇那些婦德無可挑剔的名門閨秀,自然不會要求她像尋常妻子一樣服侍丈夫。
再說,這種自理能力本該人人具備。丫鬟都把東西備好了,難道自己沒有手嗎?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坐下來,繼續看書。
這下倒是真看進去了,燕凌出來的時候她都沒發現。
直到丫鬟們都退下,屋里多余的燈燭也撤走,她才恍然發現燕凌就坐在對面笑吟吟看著自己。
這會兒屋里除了龍鳳燭,便只有她看書的這里還留著燈臺。
視線從書本上移開,新房里已經營造出了朦朧的意境。昏黃的燈光下,燕凌的眼越發含情脈脈,叫她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要歇息了嗎?”
話一出口,徐吟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既然覺得緊張,干嘛要主動開這個口?
她懊惱的小情緒展露在臉上,燕凌不由笑了起來。
他起身換了下位置,坐到她身后,隨后,自然而然伸出手臂,將她整個人都圈進懷里。
徐吟感覺到他就靠在自己肩上,熱熱的氣息吐在耳廓,不由自主顫了顫,渾身肌肉都緊繃起來。
好一會兒,燕凌才開口:“阿吟,我感覺像做夢一樣,現在還不敢相信是真的。”
聽他這飄忽的語氣,徐吟不由笑了一聲,縮緊的肩膀慢慢放了下去。
“那你去睡吧,繼續夢一會兒。”
“不要。”他又將她抱緊了一把,傻笑道,“做夢哪有現實好。”
想到從初識以來,他對她的情感從來都是這樣坦蕩而熱烈,徐吟心一軟,反握住他的手。
燕凌大為高興,又問她:“累不累?我瞧你那頭冠,得有十幾斤吧?”
徐吟笑了下,回道:“倒也沒這么夸張,不過七八斤肯定有。”
“成親真是太折磨人了,還好一輩子就這一次。”燕凌松開她,問,“你方才吃過了嗎?可還合胃口?”
徐吟點點頭,反問他:“你呢?席上是不是光喝酒了?”
“沒喝多少。”燕凌再次辯解,抬手嗅了嗅自己,“你聞到酒味了嗎?”
這倒沒有,他已經漱了口,離得這么近也只有淡淡的余香。
“今日是洞房花燭,我才不會讓那些人灌醉呢!”燕凌帶著些許得意說道,“反正誰來勸,我都只喝一口。”
徐吟安心了些。反正憑燕家如今的地位,不需要將就別人的面子。何況燕二這交際能力,他就算不喝也能把人哄高興。
“喝酒之前墊肚子了嗎?”
燕凌點頭:“吃了一碗面,喝完后又用了一碗羹。你放心,我可不會糟蹋自己的身子。”
說完閑事,燕凌聽著外頭的梆子聲,伸手去勾她的手指,眼神小心翼翼探過去:“夜深了,要不……我們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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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了好久,我果然是個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