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呂家就卓這么一位家臣。
去呂城和梁氏,不會出門太長的時間,卓自然是能夠跟隨呂武出門。
這一次到霍城,僅是出發都要走四五天,回去肯定會花更多的時間。
作為唯一家臣的卓,他需要留在領地,暫代呂武領主的責任。
比如,監督領地內的建設進度,看好家族的那些奴隸,守好屬于領主的財產。
至于老祖母也在這種事情?
呂武沒有行冠禮之前,老祖母是能參與到家族事務中來,甚至老祖母有一錘定音的權利。
等待呂武舉行完了冠禮,老祖母作為一名女性,哪怕她是呂武的長輩,但是實際上已經不具備領導家族的權利。
也就是說,老祖母哪怕有什么意見或想做什么事情,只能通過呂武去做。她不再有發號施令的權利。
大小貴族是這樣,國君的家庭也是這樣,哪怕周王室都是相同的情況。
這個跟男尊女卑扯得上關系,但實際上還“是唯名與器不可假人”的規則。
簡單說,不能令出多門,免得造成混亂,也是防止聽取命令的人接收到假命令的手段之一。
卓的見識不廣,他無法在出門前給予呂武更多的建議。
呂武當然不傻,可他真不是那么了解春秋時代。
一名叫豪的小吏過來,他先自我介紹叫胥豪,片刻不耽誤就開始為呂武介紹霍城的奴隸交易現狀。
胥也就是小吏的意思。
呂武知道這年頭取名很有講究,品讀著“豪”是個什么意思。
豪告訴呂武,他們這一支隊伍在這個當口來霍城買奴隸,太會挑時間了,要是再晚的話,很可能就挑不上好貨色,或是干脆就買不到了。
呂武不動聲色地問:“為何?”
“數月前,白狄與秦來犯,霍城大勝。”豪驕傲地昂了昂頭,又很快低了下去,以示對呂武的尊敬。他并不是完全尊重呂武貴族的身份,是不愿意冒犯到可能的買主,又說:“隸多壯年。”
什么!?
秦國和白狄已經來攻打過霍城?
呂武眉頭一挑,他猜測至少是三個月前。
那個時候他還沒有穿越過來,否則老呂家離霍城不算太遠,不可能不知道消息。
而這個呂武卻是有些想當然。
現在可不是大洋彼岸發生點什么,對岸沒一小會就能從媒體上了解到信息的時代。
除非是霍城頂不住了,國君對周邊的貴族發出了號召,不然誰都窩在自己的家里過日子,沒有知道消息的客人來互相串門,幾十里外發生什么都不知道,還是優哉游哉地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老呂家沒地圖。
或者說,地圖這種戰略物品,沒一定的身份別說有一份,看一眼的機會都不會有。
導致呂武根本不知道霍城就是晉國西北疆域最前沿的城池。
而自從趙氏主宗被滅之后,包括老呂家在內的十來個貴族,他們的領地向北,除了呂地的魏氏能夠依靠一下,只能期望于國君了。
同時,呂城已經暫時被魏氏放棄。
等于說,呂城被魏氏放棄之后,他們這些小貴族已經失去了屏障。
北方的白狄或是戎人一旦發動入侵,他們就會直面入侵者。
進入城池的呂武馬上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一座城池看上去并不老舊,只是看不到各種閑雜人等,以士兵的數量最多。
再看街道,一眼望去看不到像是民居的建筑物,入眼的不是兵社就是庫房。
其實這樣就對了。
霍國在公元前661年被晉國滅亡,后面晉國復起了霍國的國君后代,也就有了霍氏。
可是數十年之后,霍氏又把自己玩沒了。
霍城一開始被晉國國君賞給了有功之臣,沒多久這個有功之臣也完蛋。
主要是霍城西邊是秦國,北邊是胡人,真不是誰都能扛得住。
而能扛得住的大貴族,他們壓根不想得到這么個禍害成為自己的封地,免得自家的實力一再被消耗,又無法取得什么收獲。
近數十年霍城也就成了國君的直屬領地。
霍城是晉國西北邊的軍事重鎮,里面哪怕有平民也不是純粹的市民,可能是常駐士兵的親屬什么的。
呂武跟著豪來到奴隸交易市場。
這里有著很多并排的隸舍,也能看到很多值崗的士兵。
“哦,來自呂的武?”一名中年人替代了豪,他自稱胥斤原,很客氣地與呂武攀談了幾句,問道:“不知武子需何等隸?”
胥斤不是姓也不是氏,其實就是奴隸的監工,他叫原。
稱呼武子,主要是一種討好,不算認可或崇拜。
呂武主要是來買女奴,也就說了目的。
“啊,如此么……”原眉頭一挑一挑,成了皺眉模樣,遲疑著說:“秦、狄皆壯,秦隸可為農夫,狄可農可牧。”
那都是廢話。
秦國和白狄來攻打霍城,戰敗之后被俘的不都是青壯年嗎?
尤其是秦國,他們同屬華夏文化圈,沒拋棄既定規則之前,能上戰場的不是武士,也會是其他貴族招來戰場服務武士的屬民。
不管是武士還是屬民,來的都會是青壯年。
白狄算是胡人,但他們其實已經進化到半農耕和半游牧的時代,放牧是祖傳的技能,農耕則還在學習當中。
呂武才不管原怎么皺眉,他就咬死自己只想買女奴,并且表現出對男奴沒半點興趣的態度。
“不知武子需幾多女隸?”豪忍不住插話,說道:“女隸厚(貴),貴人果真無需隸?”
呂武裝作遲疑。
老呂家離霍城不遠,卻不知道霍城囤積著一批奴隸,可見霍城有大批奴隸待售的消息傳播不廣。
大貴族肯定知道消息,可是他們更樂意自己出戰的時候去進行俘獲。
他們出戰俘獲只需要給麾下武士很少的支出,向其他貴族購買,覺得會很不劃算。
“霍城女隸幾多?”呂武一聽有上千,納悶這還叫少?只是聽到男奴隸足有一萬七千,立刻覺得女奴隸是有點少了。他心想:“有那么多的戰俘,秦國沒來贖回,白狄也沒動作,霍城應該是快養不起那么多奴隸了。”
“如此這般……”豪提出呂武購買一百名男奴隸,霍城贈送一名女奴隸的交易方式,眼巴巴地看著呂武,問:“武子,愿否?”
呂武這一次是真的猶豫了。
而這時,一名身穿甲胄的中年男子過來。
他先看了呂武幾眼,又觀察一下呂武帶來的武士,開口說道:“若無錯處,此‘魏卒’也?”
尼瑪!
魏氏的武士有那么好認的嗎?
呂武與來者見禮。
原小聲嗶嗶,將與呂武交談的過程和內容簡約地復述了一遍。
中年男子叫祁奚,他是霍城目前的最高領導,出身于晉國公族。(就是‘舉賢不避仇,內舉不避親’的那位)
另外,趙氏被滅之后,晉景公將趙地給了祁奚,他還有另外一塊食邑在祁,也就成了祁氏。
他是姬姓。
所以,祁奚既是公族也是大貴族,他目前的軍職是中軍尉(管理軍紀),直屬上司是八卿之一的欒書。
討滅趙氏主宗時,除了三郤(即郤锜、郤犨、郤至)最為狠之外,該數祁奚最賣力了。
如果呂武是地地道道的春秋人,以小貴族的身份聽到祁奚的名字就該瑟瑟發抖,還要祁奚說什么就是什么。
關鍵呂武不是啊。
祁奚接管這次交易主導權。
呂武開始認認真真地祁奚討價還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