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魏相的感概挺多的。
才過去多少年啊!
七年之前,老呂家還需要魏氏派來五百人守衛,要不呂武帶上家族的武力去納賦,還不知道回來之后,家到底還在不在。
當時老呂家可慘了!
呂武七拼八湊,連十個士兵都拉出來。
還是用一些技術跟老魏家換了一批人。
不然的話,他就算是想納賦,其實連當炮火都不太夠資格。
只是七年而已,老呂家發展到現在這種程度了?
魏相并不需要刻意去打聽什么,很多道聽途中基本上也會失去真實。
很多人看老呂家發展這么迅速,超過八成的人……其中還包括多數的卿位家族以及實力不差的中等貴族,覺得老呂家遲早是要出大事。
比不上老呂家的那些家族?
老老實實擺出羨慕嫉妒的表情,注意擦口水就好了。
他們不看好老呂家的原因在于,呂武對人口的汲取太過于饑不擇食。
老呂家原本也就七八百人口的樣子?
呂武與趙氏、韓氏和魏氏聯姻之后,增加到一萬出多。
后來得到“陰”地,接收了“陰”地的近萬人。
以上這些人口的增漲某種程度上算是正常,也就是不會有太大的憂患。
老呂家不被看好的主要原因是,呂武購買了超多的奴隸,戰場俘獲的戰俘數量也很多。
呂武一開始釋放少量奴隸,其實被人知道了,反應也不是太大。
等后來,他每次會釋放數千乃至于近萬的奴隸。
不是沒人想找老呂家麻煩,只是出了更大的事情,牽扯了想找麻煩的那些家族。
一拖再拖下來,能繼續找呂武麻煩的家族選擇偃旗息鼓,想繼續找麻煩則發現自己跟呂武已經不是同一個級別。
這就很難受和無可奈何了啊!
這年頭,一個家族的奴隸多了,有隱患是自然,但隱患其實不是那么大。
畢竟,有聽說哪家的家主或成員被奴隸殺死的事情,卻從來沒發生過奴隸大肆暴動,并形成席卷之勢的事件。
因為從來沒有奴隸暴動造成極大的效應。
誰會將奴隸當回事?
他們認為老呂家會有麻煩的原因就是呂武一再釋放奴隸,覺得是在損失自家財產,還得罪了整個貴族階層。
現在沒人找老呂家麻煩,只是因為找不到機會而已。
誰讓呂武發跡之后順風順水?
是真的找不到機會發難。
他們在等著呂武倒霉的那一天,必定會看準時機撲咬上去。
“相,你已勸過武多次?”魏絳指的是釋放奴隸這件事情。
魏相沒有回答只是安靜地看著遠處。
那里呂武正在釋放奴隸親手遞上每一面代表自由的身份竹牌。
接過竹牌的人跪在地上,一臉激動地對呂武磕頭謝恩。
那些得到自由的人下一刻立刻跑向一邊他們排在同樣剛剛獲得自由的人后面,等著登記造冊確認今后還是老呂家的人,只不過是成為屬民不再是作為一個奴隸。
他們記錄上自己的名會被分配各種基本的生活物資以及用具,甚至還有屬于自己可耕作的土地。
當然,老呂家并不是將土地有償或無償給予他們。
其實就是,某個人今后負責多少畝的耕作產出七三分。
家族獲得七成他們能留下三成。
這是一種全新的模式!
以前的話,屬民干活歸干活,住的、吃的、喝的、穿的……等等很多方面要看主家開不開恩,也就是會不會賞賜下來,又會賞賜多少。
呂武執行的則是一種“租佃”制度。
土地我家的只是租給你們種田。
十抽七挺狠!
只是遠比屬民什么都無法自主更強,絕對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進步。
不過話又說回來要是沒呂武搞“租佃制”,等到戰國再被搞出來一開始抽稅其實也差不多。
歷來最狠的是秦國,收稅的百分比是66也就是三分之二。
《漢書·食貨志上》:收泰半之賦。
顏師古注:泰半三分取其二。
其余各國看著可能稅收挺低只是別忘記還有各種雜稅。
收稅歷來不看官方制定,看的是怎么去執行。
很多規定只收10,只是國家收10,架不住下面官員層層加一些,去收稅的小吏繼續往上加。
到底奉獻多少,從來不看規定,看的是執行力。
呂武弄十抽七,一點都不會感到心虛。
開荒是用家族的資源在弄。
人吃牛馬嚼,一樣是消耗家族資源。
把地給開發出來,再分配下去。
又不是給一塊荒地,讓人去從零開始地進行開墾。
是不是?
再則,他覺得自己是好人,真正意義上的好人。
沒有他打開這扇“門”,普羅大眾還要繼續等個一兩百年的。
當然,其中沒有將武士階層給算進去。
現階段,除了貴族有屬于自己的土地之外,只剩下不是貴族勝似貴族的武士擁有自己的土地。
周王室的各個諸侯國,武士名下土地的產出,哪怕只有一粒米也都是自己的,壓根不用交稅,他們只納賦。
楚國那邊比較慘,不管是貴族還是武士……,不對,楚國沒武士這個階級,他們叫“部曲”,不但要納賦,也要繳稅。
魏絳看懂呂武都在搞什么,一臉瞠目結舌地說道:“武不怕眾人非議,乃至群起而攻之?”
他說的“人”,專門指貴族階層。
“武為新晉,數歲發展過猛,行無奈之舉罷了。”魏相也看懂了,下意識幫呂武開脫了一句。
作為一個聰明人,魏相覺得自己需要深入了解一下。
或許就能找到老呂家迅猛發展,卻是家族一片欣欣向榮的秘密?
魏絳問了其它,道:“士匄為何而來?”
他倆早看到了站在呂武邊上不遠處的士匄,能看出士匄對呂武在做什么充滿了好奇。
老呂家和老范家是鄰居嘛。
按照道理來說,士匄來串門挺正常。
顯得不正常的是,老呂家跟老范家當了快五年的鄰居,士匄卻是第一次來老呂家做客。
其實,士匄是來買裝備的。
他進入呂武的封地后,為所見所聞感到震驚,買賣談成也就干脆選擇留下,已經在老呂家這邊待了將近十天。
一開始,他就是到處走走看看,主要觀察“陰”地用眼睛所能看到的方方面面。
覺得該看的已經全看到,他開始像個好奇寶寶似得,有機會就跟在呂武身邊,遇到不懂的事情就問一問。
呂武要不要回答完全看心情,或者能不能回答。
通常情況下,呂武還是很愿意為士匄解惑,尤其是一些新制度方面的事。
不能只有老呂家自己顯得特殊,能忽悠一個卿位家族加入到制度的改革,看似吃了虧,卻是一件好事。
士匄對呂武制定一些制度的興趣很大、超級大!
事實上,老范家在晉國是“士師”出身,也一直把持著“士師”這個職位。
所謂“士師”就是大法官。
因為祖傳職業的關系,老范家對制度的制定一點都不陌生,甚至晉國很多律法就是由老范家制定并頒布實施的。
老范家已經很久沒有能拿得出手的新制度,甚至對舊有律法的修改都已經完全停了下來。
祖傳的手藝怎么能丟!?
想將祖傳手藝繼續操持下來,卻是沒有新的腦洞。
這就很難受了啊!
這一次過來老呂家,士匄發現了太多的新鮮事,琢磨著終于不怕祖宗掀開棺材板爬出來掐死自己,有希望琢磨出新的可執行的律法。
沒錯,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呂武那么干會得罪多少人。
他想起了自家祖先與趙衰和趙盾的合作,很希望能夠重復當時屬于“士師”的輝煌。
發現魏氏兩兄弟過來,呂武將剩下的活交給了自己的兒子呂陽。
三歲不能干活?
這也要看是在為誰干活。
有幾名家臣幫襯著,呂陽刷個臉就行了。
“匄,武。”
“絳,相。”
四個人很有貴族風范地互相行禮問候。
呂武并不是剛知道魏絳和魏相過來。
真要是等見上面才知道,老呂家知客以及一眾家臣都該吊在桿子上風干。
有誰來了,一定是沒進自家封地前,會有人先將消息傳達過來。
這是每一個家族的基本操作。
很方便決定是躲著不見,還是見的話該采取什么樣的禮儀規格。
另外,誰想拜訪誰,肯定是會先派人進行知會,不懷好意才會搞突襲。
盡管已經很熟悉了,并且交情方面非比常人,呂武還是不能在這種場合招待魏絳和魏相,帶著他們來到主宅。
“辭別兩歲而來,所見所聞皆奇也。”魏絳藏不住話,講了自己路上的見聞。
魏相更多時候是在觀察士匄,搞不明白士匄看呂武的眼神怎么會那么熱切。
老呂家與老范家的交往并不是始于今天。
呂武跟士匄的相識也是幾年前的事情了。
所以,魏相才不會往士匄對呂武有什么肉體想法的方向思考。
他記起了老范家的出身,結合一路上的見聞,很快就想明白士匄在饞呂武什么。
老范家饞的是呂武的腦子啊!
不是要抱起來啃。
是呂武有太多得奇思妙想,尤其是在制定制度上的想法和執行力。
魏相問士匄,道:“范伯勿恙?”
只是一句話,士匄的臉色卻是徹底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