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為什么能夠得到尊重與重視?
不單純是因為魏氏的實力強大。
老魏家的歷史很悠久,成為大夫都是四五代人的事情了。
要是在魏犨和魏壽余那一代(從畢萬往下的第三代)抓住機會,都是晉國的卿位家族了。
比較可惜的是,江山代有才人出,魏氏的第三代競爭不過同一時代的人杰,導致子孫后代需要繼續奮發向上。
現在是“有種”的時代。
這個“有種”其實也看年份,發跡越早就越能得到同階層的認可。
剛剛竄上來的家族,其實都會被視為暴發戶,人們會顧忌實力,可要是想得到打從心里的尊敬或認可,自己想想就算了,不可能的。
呂武現在就面臨這樣的局面。
甭管老呂家有多少實力,免不了被用看暴發戶的眼光對待。
跟呂武有多少個人武力無關。
甚至不因為老呂家到底多強大掛鉤。
完全就是看“血統”這種操蛋的玩意!
這種情況因為呂武跟韓氏、趙氏和魏氏聯姻的關系,到了呂陽這一代才會得到改觀。
只不過,外人給呂陽這一代人面子,并不是因為陰氏本身,是他們身上有趙氏、韓氏和魏氏的血脈。
趙氏、韓氏和魏氏都有悠久的歷史,也就存在底蘊。
別以為這種底蘊沒什么用!
現實就是這么的令人哭笑不得。
比如,街上走來一名流浪貴族,他的境遇很慘,報上一個有名的祖宗,卻還是能夠得到別人的禮遇。
現在呂武就遇到了這樣的問題。
“陰”地并不是什么交通樞紐,很難得才會有不是過來采購物資的商旅路過。
其余隊伍之類?
都說“陰”地不是什么交通樞紐了,像老呂家的鄰居,范氏、郤氏和其余小家族,他們要走也不會傻了去翻閱“霍太山”,肯定是走其余的路線,基本沒什么其它隊伍。
呂武正在巡視,納悶地看到一名落魄中年人在大鬧。
這個中年人穿著貴族的服飾,其實就是一套破舊的深衣,頭上有冠,腰間有“禁步”。
這個“禁步”其實就是用來壓住裙擺的裝飾品。
中年人已經用不起玉,使用的是青銅吊墜。
他不斷跟想驅離自己的人理論,大喊自己是霍伯子孫。
這個“霍伯”是個什么人物?
是人物,卻特指一個爵位。
呂武聽懂了。
這個中年人是霍國國君的子孫后代。
只是,霍國被晉國攻滅已經是八十六年前的事情了。
晉國滅掉霍國之后,沒有斷絕霍伯的祭祀,其子孫也給了優待。
當然,那都是八十六年前的事要是霍伯的子孫不爭氣已經過去兩三代人,家族給玩沒了也挺正常。
“霍”地之前有分封貴族一家家歡歡喜喜地過去再凄凄慘慘地沒了。
搞到最后,“霍”地成了國家財產屬于國君可賞賜出去的土地,卻沒人樂意去拿。
“問問何事。”呂武吩咐了一句。
呂武不是一般人當然也不是二般人,他會的制度挺多,有必要肯定拿出來用。
包括建城之后,搞起了收夜香建立城內巡防制度。
巡防制度真不是用來制止擺攤絕對不會對著攤販打砸搶,也不會慣著占用道路就是。
他們更多是用來防止隨處大小便,又亂丟垃圾。
在呂武的印象中,東方城池真不會像西方城市那樣滿大街亂倒屎尿,以至于不但行走在路上是踩著那些穢物還要時刻提防天降……那個啥。
高跟鞋為什么被發明出來?
只因為不想踩那些玩意啊!
在東方,腦袋上砸下的會是撐桿上面的窗戶邊還站著白白凈凈的嬌娘子。
在西方,真的要隨時小心時時刻刻都可能被天降正義。
所以,西方紳士某段時期出門必然帶傘。
以為是遮雨遮陽的?
并不是!
他們是不想被天降正義。
東方不像西方要歸功于收夜香的制度。
呂武更進一步每隔一段距離都搞了公共廁所。
都已經這么為市民著想,卻還是需要用人去監督?
只能說一項規則,一開始都是需要被敦促和監督的。
已經問清楚了。
那個中年人自稱霍伯之后,號霍擅,來“陰”地是想送當地貴族一塊封地的。
這個當地貴族,除了陰氏還能是誰。
什么情況?
呂武對“霍”地一直很有想法,不可能沒有收集關于“霍”地的信息。
霍國被滅已經有八十六年。
霍伯的子孫有被晉國好好對待,只是沒超過一代就被遷徙離開。
現在霍伯的子孫還是貴族階層,只不過被遷徙到了晉國的東部,靠近衛國的地方。
他們現在是晉國很尋常的小貴族,算是多了沒增加多少國力,少了一兩家也不會有什么影響的那種。
呂武記得上次跟秦國交戰,除了白翟和赤狄攪和進來,好像還有霍伯的子孫出來攪動風云?
現在蹦出來一個自稱霍伯的子孫,還要將“霍”地送給陰氏?
不管那個自稱霍伯子孫的人,出發點是什么,說自己是霍伯的后代,都不是什么好主意。
“悄悄處理了。”呂武只說了這么一句,繼續邁步巡視。
哪怕那個中年人真的是霍伯的子孫,“霍”地也早輪不到霍伯子孫來做主了。
“霍”地那邊的中小貴族早在盼星星盼月亮,一直盼著有人能去接盤。
偏偏有實力去的家族,一家家唯恐不及,反正打死不干。
這個以眾卿位家族最為明顯。
本來收拾潰爛局面就是他們的事。
他們卻一直在當瞎子和聾子。
呂武心想:“現在已經有縱橫家了嗎?”
縱橫家就喜歡先聲奪人,講最牛逼的話,夸下最大的海口,引起最濃的興趣,再一陣陣的忽悠。
已經過去八十六年,哪怕霍伯之前再怎么得人心,也已經是過去式。
那個中年人竟然說要將“霍”地獻給呂武?
搞笑吶!
“陰武,你死期已臨近,還不……”
呂武納悶地停下腳步,轉身看去,恰好看到中年人肚子中了一拳,身軀弓得跟蝦米似得。
他心想:“真的有縱橫家的那味啊!”
問題是,縱橫家不是到戰國時期才出現嗎?
“將他關押起來。”呂武改了主意。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先搞清楚什么狀況。
念頭一生出來?
他知道那個中年人先聲奪人的策略成功了。
現在壓根就沒有百家。
作為百家之首的“道家”,老子幾年前……,好像是四年前?剛剛出生在周王室治下。
呂武也就不知道這回事,要不……極可能會搞出什么幺蛾子出來。
這個“百家之首”,指的是先誕生,不是影響力、實力的排名。
連“道家”都還沒有出現,其余各家就更沒有了。
想要百家出現,先終結了春秋時期的貴族天下再說。
很多百家創始人,其實就是家道不行了,家族傳承下來的知識進行非血緣關系的傳播,才形成學派。
現在?
有一家算一家,全力培養的只有家主繼承人,其余順位繼承人玩得是輔助類的教育。
簡單說,第一繼承人就是往全能的方向來培養,第二繼承人則是教導忠誠、職守、守護……等等側重于服務的方面,再往下基本也是差不多,反正就不是用教導成為“人主”的方式在教育。
西方到了中世紀,玩的就是東方春秋時代的這一套。
東方人玩了一千幾百年,才輪到西方人來玩。
呂武走了一圈下來,發現“陰”城里面已經漸漸有了外人。
這個“外人”單純指不是老呂家的人,來自其他家族。
回到家中,呂武招來宋彬,問道:“近日可有自薦之人?”
虞顯辭職之后,宋彬如常所愿地成為老呂家的第一家臣。
因為剛剛上任的關系,宋彬需要全面地了解一下自己都需要擔負什么樣的工作,手頭的軍事側向也不能放下。
他剛處理完明年的出征義渠的事宜,恰好要找呂武匯報,過來被一問稍微楞了一下,答道:“少許?”
一個家族都是各司其職。
第一家臣屬于總管。
接待投效之人的是知客,也是由知客先進行考較。
同時,知客還要擔任起安排接待來客的規格。
等于說,知客這個職位或許不起眼,對于一個家族卻很重要。
要不,來客覺得接待的規格不對,翻臉會很是有理有據。
呂武反正是沒接見過任何一個來投效的人。
他要相信家臣的盡責,一旦發現人才是會推薦上來的。
宋彬見呂武已經問起,便說道:“主揚名天下,有意投效之人必眾。多是失去封地貴人,少有列國持祀子弟……”
流浪貴族?
他們的確是會時時刻刻尋找機會,先投效某家貴族,尋求獲得幫助重起家業。
持祀子弟就是擁有繼承權的某家貴族子弟。
呂武聽了下來,皺眉說道:“來‘陰’城持祀子弟眾也?”
這特么什么情況啊!
老呂家又不是開培訓班的!
來了不是第一順位繼承人也就算了,怎么一個個家族連自家的第一順位繼承人也過來?
一定是虞顯得例子被廣為流傳,成為一種效應。
等等……
不對!
呂武換成了眉開眼笑。
好事啊!
他們來學習,固然是想從老呂家這里得到一些干貨,好回去發展自己的家族。
何嘗不是呂武將自家影響力散布出去的機會?
另外,他腦子里蹦出“開宗立派”這四個大字,還自帶了金光閃耀的特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