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武對自己這么快就卸任“閽衛”感到了意外。
新的任命是,他接替籍氏的家主成為下軍尉。
這個“下軍尉”是干么的呢?
說白了就是“不管部長”的類型。
要是得到下軍將和下軍佐的信任,什么都能管一管,也能什么都不用管。
各個軍團的“尉”,帶上軍團前綴,等于該軍團的第三號人物。
簡單的說,參謀不帶長,放屁都不響。
這個時代的“尉”不帶前綴,壓根就只是個跑腿角色。
呂武卸任了“閽衛”,告別完國君,分別去了韓厥處和智罃處一趟。
新上任為“閽衛”的是長魚嬌。
這位老兄應該是變賣了不少家產,向老呂家購買了一百套的鐵甲,用以裝備自家的武士。
胥童和清沸魋也有進行購買,只是數量分別為四十套和五十套。
他們隱晦地提出要賒借。
呂武就當沒有聽懂。
這些人要搞大事,正常買賣沒關系,搞賒借就等于是在投資。
呂武不需要考慮胥童、清沸魋和長魚嬌到底能不能成事的問題。
他要做的是一切按照規則行事。
遵循規格在目前不但是一道保命符,還是獲得青睞的基礎。
郤氏實力怎么樣?
他們都沒怎么破壞規則,已經差不多是人人喊打的局面。
實力那么強的郤氏都那樣。
再看看其余幾個“卿”平時是怎么行事的。
足夠說明謹慎是多么重要。
呂武去了老韓家?
韓厥依然是公事公辦的態度,并且言明下軍尉這個職位并不是他的提議,只是通過了智罃的提名。
如果呂武沒有記錯的話?
上一任下軍尉籍偃,他是剛從下軍司馬升任下軍尉不久?
這個不久是三年前。
也就是說,籍偃只是當了三年的下軍尉。
卻不知道是因為什么被免除了職務。
聽說,只是聽說,籍偃被免除下軍尉一職后,提干上調是沒有的事,甚至沒有平調,直接被免除了一切公職,勒令回到自家封地思過。
籍氏在很久以前也風光過。
公族的出身。
當過晉國圖書館的管理員。
一度有望成為卿位家族。
因為一次站錯隊,徹底地衰敗了下去。
這一次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情況?
呂武見了智罃才知道因為什么。
原來籍偃得罪了欒書,又在這一次郤氏大軍入城時頻繁接觸郤犨。
得罪欒書已經是事情夠大的了。
還頻繁接觸郤氏?
籍偃簡直是在作死。
他能安全回去封地的前提,是欒書不在“新田”,已經算是極度幸運。
因為是提議者的關系,智罃很直接地進行了邀功。
這倒也符合智罃的為人,幫誰達到了什么成就,必然要獲得回報。
智罃要的是呂武的什么東西,提到一旦需要納賦出征,每一次呂武帶來納賦的部隊不能少于兩個“旅”,并且還要盡是戴甲。
能選的話?
呂武更愿意智罃提出索求物質的條件。
他這一次來“新田”已經是計劃之外,很多事情因此耽擱了下來。
現在正是晉國謀求恢復霸業的時間點,少不了頻繁的征戰。
今年中軍和新軍出外征戰。
明年一旦再有戰事,肯定會輪到上軍和下軍。
到時候,呂武是去,還是不去?
他接受下軍尉的任命,不再是能反復橫跳的“自由人”啦!
去不去,不再由著他。
要看韓厥與智罃的態度。
再看智罃提出的要求。
呂武絕對會被拉去納賦的!
他從智罃那邊離開,再回到家之后,接連幾天進入到大采購的環節。
沒有出現意外,他將會帶著自家的隊伍,擇日回去封地。
只是這一次很奇怪。
市面上的物資數量非常少,價格也比平時貴了起碼三成。
其他人或許只會抱怨。
呂武并不是完全不懂市場經濟學。
很多時候,市場是受于局勢的影響而出現變化。
現在做買賣的人,十成十都是貴族。
出現了囤積物資的情況,才會使市面的貨物疾速減少。
貴族為什么要囤積物資?
肯定是他們察覺到了什么!
另外,哪怕本來沒有要發生什么事,貴族一概這么行事,不發生點事也不行了。
比平時少。
又比平時貴。
呂武才不樂意當冤大頭,僅僅是采購了急缺的資源。
他做好了準備要回封地,一個消息傳到“新田”,又在極短的時間內鬧得滿城皆知。
老范家的士燮亡故了!
士燮病逝已經是將近二十天之前的事情,由于距離的關系,消息出現了延遲。
人在“新田”的士匄第一時間換上了喪服,直奔宮城而去。
老范家全族,不管是族人還是士兵,不是一身白色麻衣,便是腰、臂都纏上白布條。
士兵的武器也基本纏著一條白布。
這個就是舉哀。
本來要回去封地的呂武,肯定不能就這么走了。
他先會合了魏氏的人,再跟其余的中等貴族見面。
這種聚會的原因只有一個,需要商談該行哪種層次的禮節,約個時間一塊去哀悼士燮。
同樣的,得知士燮病逝消息的“卿”,人在“新田”也需要聚一聚。
而“卿”商議的是卿位的變動情況。
如果說士燮的死讓誰最感到開心?
毫無疑問是郤锜了。
這位暴躁老哥是上軍將。
士燮病故之后,暴躁老哥按照既定規則,將會升任為中軍佐。
等于說,郤锜離成為中軍將又更近了一步。
在郤犨和郤至都出征的前提下,缺了能勸住郤锜的人。
郤锜得知士燮病故后,選擇性遺忘郤犨和郤至的一些規勸,急沖沖地進了宮城。
他就一個目的,趁著欒書不在“新田”的當下,先將接任成為中軍佐的事情敲定。
“上軍將已惡國君、元帥、上軍佐,如今此般作態,必使范氏嫡子(士匄)深恨之。”茅坪覺得近期的晉國還真的是精彩,給人一種目不暇接的錯愕感。
呂武則是在想:“老范家近來一直規避在漩渦之外,誰也沒有得罪,實力更是一絲未損。作為已故中軍佐士燮的嫡子,士匄必然會獲得卿位。”
這個是必定的!
一切只因為老范家的實力就擺在那里。
哪怕士匄一時間難以掌握范氏的全部力量,包括國君在內,以及眾“卿”,誰能無視范氏的實力?
更別提“子承父業”在目前是既定規則,更是一種根深蒂固的主流思想。
現在看的是,士匄會獲得什么卿位。
沒有出錯的話,他應該是從新軍佐的位置開始干起?
這種事情,國君只是一個蓋章工具人,其余貴族要是誰有心倒是能干點什么。
茅坪小心翼翼地問道:“魏氏是何態度?”
原來是要問這個。
老呂家跟魏氏走得太近。
一旦魏氏有什么動作,老呂家必定會被牽扯進去。
呂武已經知道魏氏的選擇。
魏氏一直想要成為卿位家族。
這一次,不是沒有魏氏的族人提議努力一把,但是被真正主事的魏顆(令狐氏)、魏悼子(魏犨嫡子)和魏琦(櫟陽氏)一同否決了。
不是他們不想乘機行事,是一番判斷下來,理智地認為還不到時候。
魏琦更是直接講清楚,一旦這一次魏氏競爭卿位,必然是要與范氏成為死敵,還會得罪韓氏。
目前韓厥是一些中立派的老大,不少貴族出于各種各樣的心理,有點馬首是瞻的意思。
再看近期智罃的一些作為,很明顯加強了跟韓氏的合作關系。
魏氏的三兄弟一致認為,卿位不能用這樣的方式獲得,要不會在眾“卿”之中成為一個另類。
歷來成為另類都不會有什么好下場,魏氏不能為了一時之利,給家族埋下滅亡的禍根。
呂武知道這些,是魏琦親口透露。
還是那句話,陰氏與魏氏的關系太近了!
魏琦還讓呂武別瞎參合,老老實實地帶上耳朵,忘記自己有嘴巴那么一回事。
作為家臣的茅坪那么問倒也沒什么錯。
家臣的一部分職責就是替家主查遺補漏,只是也要有點逼數。
呂武知道茅坪還是很有能力的。
只是,茅坪的上進心有點過份強了。
元帥欒書不在國內。
新軍將郤犨和新軍佐郤至同樣出征在外。
缺了這三位“卿”,尤其是作為元帥的欒書不在。
老范家士燮病故,士匄能不能“子承父業”取決于國內會不會亂,又是亂到什么程度。
導致士匄比誰都希望局勢能夠穩定,千萬不要在自己獲得卿位之前亂起來。
父親病逝?
作為兒子,還是嫡子,士匄不能繼續留在“新田”了。
他在不適合離開“新田”的局勢下,卻是不得不回去封地,操辦士燮的葬禮。
而士燮再怎么都是在中軍佐的任上病故。
國君要不要親自去悼念,取決于他自己。
其余如上軍將郤锜,上軍佐中行偃,下軍將韓厥,下軍佐智罃,但凡是個“卿”,再怎么抽不開身都應該前往悼念。
如果沒有出現差錯的話,甚至連征戰到一半的元帥欒書,還有新軍將郤犨和新軍佐郤至,都應該盡早回到國內,去參加士燮的葬禮。
其余?
夠不夠資格去參加士燮葬禮,要各個貴族自己做到心里有數。
說白了,真不是誰都有資格去參加士燮的葬禮。
要是身份地位不夠,去了會惹禍上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