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武在經過衛國和曹國時,感受到了身為大國貴族的甘美。
他進入魯國之后,卻是迎來了冷遇。
待遇那么明顯,是個人都會有火氣。
別提前面還享受作為老大的快樂,沒多久卻被人強行從嘴巴里掏出蜜糖,塞進一口翔的這么回事了。
只是吧,呂武不會因為惱怒而失去最基本的判斷。
魯國跟齊國某種程度上差不多,一樣在明面上對晉國無比恭順,又很喜歡偷偷摸摸給晉國惹麻煩。
齊國惹麻煩的方式要比魯國直接多了。
他們不就是時不時地欺負一下魯國,再去扒拉一下周邊的國家嘛!
而魯國被齊國欺負就哭著去找晉國,請求晉國務必主持公道啥的。
偏偏魯國又好像瞧不起晉國,一方面哭著求救命,另一方面總會在史書上惡心一把晉國。
所以,晉國高層并不喜歡魯國與齊國,只是出于正治上的考慮,很多時候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晉國拿魯國來制衡齊國,又何嘗不是拿齊國來制衡魯國?
就是有一點,魯國很像是爛泥,無論晉國怎么鼎力支持,到后面魯國總是會玩砸了。
“朔,你可帶兵往‘蒙’而去,驅逐魯軍與齊軍,使之對峙不成。”呂武不想再繼續拖下去,需要給魯國和齊國壓力。
智朔一愣,說道:“由我率軍而往?”
呂武只是看著智朔,臉上有著玩味的笑容。
“武,你……”智朔搖著頭說:“可用之處,趨于極致。”
他是老智家的家主之位繼承人,帶兵去驅走魯軍和齊軍?
現在齊軍的指揮官晏弱在營地這邊。
晏弱要是在齊軍,還能選擇到底抵不抵抗。
沒有指揮官的齊軍,對上了氣勢洶洶而來的晉軍,必然是選擇退卻。
魯軍的指揮官孟孫蔑倒是在“蒙”。
恰恰因為孟孫蔑在。
呂武才更希望由智朔率軍過去。
講禮又依賴晉國保護的魯國,是絕對不敢跟智朔率領的晉軍起沖突的。
打不起來。
對峙的齊軍和魯軍雙雙撤軍是一件必然。
這樣做的話,呂武不但維護了作為霸主國的威嚴,也實際地將對魯國的不爽給發泄出來。
智朔則是有些不開心。
他就是來打醬油的。
怎么還給利用上了呢?
智氏繼承人帶兵過去是一種很大的威懾,也是保證打不起來的關鍵。
事實上,魯國或齊國該是失智到什么份上,才會去跟晉國卿位家族公子哥率領的軍隊交戰啊?
呂武笑呵呵地說:“朔有爭強之心,武自滿足。”
他說著,還掃了一眼滿臉羨慕的趙武,對智朔露出了更開朗的笑容。
智朔看向趙武,怎么可能看不出趙武的羨慕?
現在晉國的“卿”,也就是上軍佐中行偃,不正是因為成為“卿”之前沒有什么功勞和建樹,不但其余“卿”看輕,國中貴族也多有不服嗎?
“如此,朔從命。”智朔心里超級郁悶,琢磨著被利用,還要感謝啊?
呂武看著智朔離去的背影,笑著對魏相說道:“相,你即刻前往‘莒’。想必知曉,見到莒犂比公應當如何行事。”
這個“莒犂比公”是莒國現任國君的稱號,他的姓名叫己密州。
因為莒國是東夷之國,國君生前就有稱號,事后差不多就是謚號,習俗方面跟周王室麾下各個諸侯國是不一樣的。
莒國就是一個小國,等于是砧板的魚肉。
大國要是有貪欲,莒國不管愿不愿意只能是任人宰割。
莒國的幸運在于不單獨是一個國家對自己起貪婪之心,有魯國和齊國在爭。
魯國雖然全方面實力不如齊國,卻有一個好爸爸。
齊國忌憚魯國的爸爸,再想怎么把莒國吞食入腹,也要忍著。
趙武等魏相離開,眼巴巴地問:“何事予我?”
任何年代,不管是什么身份,總是需要被委派點什么事,才能擁有實權。
對于趙武來說,他過來可一點打醬油的心思都沒有,更想能夠有所建樹。
呂武卻說:“我聽聞乃母已將‘楊’地多地予你?”
趙武雀躍的表情變得有些復雜,答道:“確實如此。”
呂武說道:“如此,‘楊’何時更名‘趙’?”
他這里的用詞有點不合適。
在趙氏覆滅之前有“楊”這么個地方,占地方面卻是不大。
以前在那片區域,別人一貫是稱為“趙”地。
所以,呂武該用“復名”才對。
趙武表情復雜地說:“需君上許可。”
這樣啊?
國君一旦沒意見,趙氏又要重新站起來了唄!
哪怕是手中已經有三塊封地,呂武還是感到羨慕。
這就是有沒有好祖宗的區別所在了。
有個好祖宗,躺著什么都不干,遺產就是那么多。
要是子孫后代出現強力人物,肯定會起飛啊!
呂武稍微羨慕了一下下,腦子里轉過彎來。
“不對啊!我現在也是祖宗級別的人物,不是為子孫后代掙下了偌大基業嘛!”他需要感到自豪。
他更覺得自己需要努力再努力,爭取讓老呂家的基業更多一些。
在接下來,呂武就帶著趙武,時不時地接待一些季孫行父以及晏弱、田湣。
估計是魯國那邊開竅了!
叔孫豹后面親自過來,態度誠懇地向呂武表達歉意,又奉上了厚禮。
呂武的選擇是笑呵呵,還是全程的笑呵呵,卻根本就沒有收下那份厚禮。
不是因為那口氣咽不下去。
要說各國中,哪一個國家的禮物最不好收,絕對是來自魯國的禮物。
他們有在史書上記錄向誰送禮的習慣。
一旦誰收禮不辦事,或是事情沒辦成,被在當代一再提起也就罷了,信不信可能被念叨個數十數百上千年?
呂武可是知道一件事情。
不就是郤锜收禮不辦事嘛!
郤锜收下了厚禮,卻沒有滿足魯國不出征的請求,再因為他言語上的確輕慢魯君,不但要被詛咒,史書上也沒落個什么好。
簡單的來說,春秋中的魯國壓根就是一只刺猬,欺負了要被記載到史書上罵,與之交往也要害怕會不會在史書上留下什么污點。
另外,魯國是周王室的史官,周王室徹底衰弱了下去,導致王室圖書館也跟著沒落,倒是魯國圖書館的管理員非常不好惹。
呂武傻了才會因為一些禮物,拿錢之后又沒滿足魯國的要求。
既然不想將莒國歸屬于魯國,干脆就一點好處不沾,看以后那個圖書館的管理員拿什么來黑。
而呂武想得太簡單了。
那位偉大的圖書館管理員,沒活在商朝時代,更沒親自經歷過商周交替,不一樣是將殷商給黑得出翔了嗎?
不但黑自家的祖宗,偉大圖書館的管理員還將自己那一代的各個諸侯國國君全黑了一遍,連好心好意招待的南子(衛君夫人)也給定了性。
一切只因為南子以女子之身對偉大的圖書館管理員進行招待,還拋頭露面了。
人家南子就是想看看一再被列國國君棄而不用的圖書館管理官有什么才能,又長得何等偉岸模樣。
禮數上有沒有什么缺失,那是不知道的。
關鍵南子表露出對儒學感興趣的態度。
可能是南子長得的確妖嬈,說話的聲音也夠嗲里嗲氣的。
作為女人,那些不是資本嗎?
偉大的圖書館管理員先不爽南子不與自己同車,再經過兩人獨處一室,可能怕衛君誤會什么,直接落荒而逃了呀呀……呀!!!
呂武琢磨著,自己應該沒什么好讓黑的地方吧?
哪一天,會不會被偉大的圖書館管理官在史書上鞭尸?
沒有多久之后,智朔在“蒙”那邊干的事情傳了過來。
人在晉軍營地這邊的季孫行父、叔孫豹,以及晏弱、田湣,他們是知道晉軍外出了一個“師”,就是拿捏不準這個“師”去干什么。
等待“蒙”那邊的消息傳過來。
季孫行父和叔孫豹瞬間傻眼。
晏弱和田湣倒是沒什么特別感受。
魯國這邊的人委屈啊!
老大怎么能這么對待俺們?
齊國受到類似的待遇多了,他們在乎的是晉軍有沒有攻打齊軍,又是造成多大的損失。
一聽只是驅逐了事,晏弱和田湣很難心生什么不滿。
他們甚至要慶幸魯國和自家得到同樣的待遇。
晏弱甚至琢磨著:魯國的爸爸不再愛他們了?至少作為正使的呂武是這樣的態度。
那么,齊國能不能搞點什么事?
田湣的意見是送禮,送上大大的厚禮。
“陰子收下我等禮物,拒收叔孫豹禮物,需再送禮,送給魯國人看!”他臉上的表情有些陰險。
晏弱卻搖頭,說道:“不可!相見之時,送禮為祝賀陰子為使,爵位得升,仰慕其天下第一勇力。如今再行送禮之舉,恐會惡了陰子。”
田湣說道:“此禮,送予魯人觀之。”
晏弱還是搖頭。
惡心魯國人的事情,他們有的是機會干。
可能會弄的呂武不爽,甚至是惹得惱怒?
現在不適合干。
以后最好也別干!
晏弱說道:“如我所料不差,副使(魏相)必是往莒國而去。此番魯國得不到莒國,對齊國已是幸事。”
他覺得,齊國現在應該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不能讓呂武對魯國的看法出現改變,又要讓呂武感受到齊國的善意。
一切只因為晉國那邊有個傳統,誰擔負起溝通哪一國,短時間內會一直是由那人負責。
“晉國內亂將生,陰氏若獲利則必大,反之亦難有損失。”晏弱不是在說自己的看法,講的是自己那個妖孽兒子的判斷。
他的兒子叫晏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