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年的春暖花開就那么平淡無奇又悄悄的來了。
呂武率軍在“壺丘”駐扎了一個冬季,天氣轉暖之后開始監督筑城。
筑什么樣的城,規模和規格到底要怎么樣,一個冬天的時間足夠呂武跟士匄商量個仔仔細細。
現如今的貴族幾乎萬能,筑城什么的壓根就不在話下。
考慮到位于潁水邊上的武城是由范氏來派兵駐守,一概的要求都是由士匄來提并拿出筑城的方案,期間呂武沒有多話。
諸夏春秋時期的武城有什么要求嗎?其實還真的有。
比如,一座主城必須要有一些子城,也就是一座主城再加上邊上的一些烽燧之類,一般主城用來駐扎大量的兵力,烽燧則是每一個派遣二十人左右駐扎并進行警戒。
“陳國、蔡國來人甚少,需派遣加以督導!”士匄看上去很是惱火。
這兩個又做了晉國小弟的諸侯國,他們來的人少是有理由的。
子產率領鄭軍先入侵陳國,后面又去肆虐蔡國,他們入侵期間陳國和蔡國的主力被帶走出國。
陳國和蔡國并不是什么強國,每次參加晉國為首或是楚國為首的會盟,帶上三五千士兵幾乎就掏空了國內的兵力。
春秋就是這么個情況,旱的旱死,澇的澇死,兩萬鄭軍相對于晉國和楚國動輒出兵十數萬看著有點少,對于陳國和蔡國則是一支能夠滅國的大軍了。
不要臉皮的子產沒有能夠搶得盡興,先是被晉軍嚇得跑去蔡國,冬季臨近跑去了汝水西岸的魚齒山過冬了。
說魚齒山可能會令人很陌生,提到“湛阪”則會讓列國一下子有印象。
兩年前晉軍南下在“湛阪”那邊打了一場大的,才有了晉軍繼續南下侵入楚國,后繼搞了兩件大事。
這個“湛阪”目前是個三不管地帶,之前屬于哪個諸侯國也有點不太好說,它最后的主人是許國。
值得注意的是“湛阪”距離楚國很近,只要跨過楚國的“方城(長城)”就能進入楚國境內。
上一次鄭軍跟隨晉軍侵略楚國,子產就率領鄭軍越過“方城”去掠奪了楚國的北境,看來他選擇盤踞在“湛阪”是有點特殊想法的。
“我約楚君招于此會盟,楚軍臨近夏季便會來到。”呂武還是比較期待弭兵會盟能夠順利的。
也就這兩年而已,“東方世界”除了一些不入流的諸侯國,其余列國一個個都遭到了不輕的削弱。
對于呂武來說,分晉的時
機等跟楚國舉行弭兵會盟完畢就算成熟,他們回到晉國之后就該把分晉的第一件事情辦了。
該怎么分裂晉國這一方面,呂武已經做好了先期的步驟。
陰氏、范氏和荀氏各自劃分好了勢力范圍,至于三家的勢力范圍里面還有其它的家族,那是各家自己的事情了。
相對而言,陰氏勢力范圍內的情況比較簡單,除卻韓氏和解氏已經沒有什么大家族,一旦確認豎旗立國,各個城池換了旗幟就將變成一個嶄新國家的城邑。
“會盟罷了,你我歸國,事則多矣。”士匄沒頭沒尾地講了這么一句。
呂武問道:“何事?”
士匄說道:“阿吳侵長狄,控衛,伐齊,收獲多也。”
是呢。
在晉軍的兵鋒之下,衛國只是抵抗了三個月就沒了,衛君國君臣在“濮陽(帝丘)”遭到一鍋端,城邑大半沒抵抗就投了降。
給中行吳造成麻煩的是齊國。
在晉軍進入齊國地界之前,齊國再一次將紀國和譚國雙雙滅亡,齊君呂光邀請中行吳率軍到一個叫“閭丘”的地方交戰。
這個“閭丘”是在魯國的地界,并且距離魯國都城“曲阜”不足三十里遠。
齊軍進入魯國勢力范圍將一幫魯國君臣嚇了一大跳,等待接洽才知道齊國約晉國在“閭丘”那邊開打。
要開打去自己的地盤打呀!
約在俺家開戰是什么意思?
然后,魯國君臣有沒有拒絕,或是進行驅趕?沒有的事,他們倒是集結起了大軍,只是根本沒有逼向齊軍,再來就是按照慣例嘴巴嗶嗶叨個沒完。
所以說,不愧是魯國啊!
魯國君臣則是覺得自己很難,他們前幾年在跟齊軍交戰時丟進去兩個“軍”,后面又被晉軍拉去湊人頭損失了一些,主要是魯國很缺乏膽氣,選擇了“君子動口不動手”啦。
說起來也挺搞的。
魯國跟齊國交戰的次數不少,大勝則是只有“長勺之戰”那一次。
魯國憑什么打贏了“長勺之戰”呢?當然是開戰前一名叫曹劌廢了海量的口水,不但要勞心說服魯國的君臣,還要勞力去參與作戰,可真的是太難了。
整個魯國跟齊國開戰的歷史中就一個“長勺之戰”能拿得出手,足足被魯人吹噓了一兩百年,后面少不得某人的徒子徒孫大吹特吹,才有了曹劌占了史書上足夠大的篇幅。
說實話,春秋沒少發生大戰,比“長勺之戰”規模
更大更精彩的戰役多了去了,整個春秋也不會缺少名將,能夠留名的又有幾人?純粹證明子孫后代爭不爭氣很重要。
一旦子孫后代爭氣,干了一分的事業就能直接吹到滿分,就問牛不牛逼吧。
事實上,有實力并不一定能出名,有沒有人寫文案搞宣傳更重要,衍生出了一套賺取流量的“財富密碼”。
中行吳率軍前往“閭丘”跟齊軍交戰,不知道是攻打衛國造成的疲勞度太高,又或是齊軍磕了藥,總之中行吳率領的晉軍竟然跟晏嬰指揮的齊軍打了個旗鼓相當。
能跟晉軍打個五五開?南方霸主楚國都不一定能辦到,偏偏是剛剛收復“故土”的齊軍辦到了!
呂武神色有些難以分辨地說道:“晏嬰建議齊君光大肆封賞,用以‘譚’、‘紀’之地誘使齊人死戰。”
攤開了來講,晏嬰某種程度上效仿了陰氏,事先將齊國大一些的家族喂得飽飽的,再給參戰的士兵承諾戰后的封賞。
為什么說晏嬰效仿陰氏?就是他建議齊君呂光搞爵位等級,分了二十個階梯,每一個階梯立下什么功勞就會獲得怎么樣的獎賞。
齊人爆發出了巨大的能量,僅僅是證明“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句話的正確性。
如果換作是以前,齊國不可能效仿陰氏,問題是晉國幾次折騰齊國,打破了齊國內部的利益鏈,給晏嬰的變法掃清了障礙。
呂武琢磨著只要齊國能將二十等爵持之以恒地玩下去必定會獲得新生,只是很懷疑晏嬰一旦故去之后,齊國還能不能保證二十等爵的莊嚴性。
這種懷疑并不是空穴來風,歷史上的齊國也不是沒有奮發圖強過,搞了“稷下學宮”收攏人才,結果齊桓公(不是小白,是田午)一薨逝,沒多久之后一個用作收集人才的“稷下學宮”變成空談的演講場所。
要說齊君田午建立的“稷下學宮”最大作用是什么,其實就是給秦國和楚國輸送人才這一用途了。
因此戰國有兩個國家很偉大,一個是不斷給秦國輸送人才的魏國,另一個則是建立“稷下學宮”給列國培養人才的齊國。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過去,位于“壺丘”邊上的武城一天一個樣,初具規模是到了臨近夏季。
另外,會盟臺已經修成。
而夏季即將來臨之前,楚君熊招再一次派人來到晉軍的營寨,通報楚國會盟隊伍已經出發的消息。
到了那個時間點,得到晉國召喚的列國國君或代表已經過來,其中還包括了在“
閭丘”跟晉國打平手的齊國。
整個會盟很隆重,僅僅是參與會盟的諸侯國就達到二十六個之多。
呂武是作為“東道主”來主持會盟,事先肯定要跟楚國商量會盟的盟書該怎么寫。
按照楚國的意思,他們要的是“晉、楚之從交相見”的盟約。
啥意思啊?
就是晉國的小弟要朝貢楚國,而楚的小弟要朝貢晉國。
呂武怎么可能簽訂這樣的盟約,要求楚國去掉王號,同時接受周天子的祚肉。
這個要求在上一次呂武就跟公子午提過,記得公子午同意楚國去王號但沒有答應接受周天子祚肉的要求。
“你我盟誓僅于此也。”呂武見公子午沒有明白,索性講得更明一些,道:“無需約定不再相攻,亦無用朝貢之實。”
公子午直接愣住。
弭兵會盟不是為了尋求止戈罷戰嗎?不約定停戰,還弭個什么兵啊!
另外,爭來爭去死那么多人,為的不就是能從列國那里獲得保護費嗎?盟約上不提各個諸侯國該怎么個朝貢方式,以后是不是還要爭個你死我活???
公子午提出了疑問。
呂武說道:“你我相知,絕無年久止戈可能,僅是一篇數歲休戰之文也。”
道理都懂,只是這么直接好嗎?
呂武說道:“你請示楚侯。我以為楚侯懂我之意。”
公子午肯定要請示的呀。
事后也證明楚君熊招是個敞亮的君主,就是依然拒絕接受周天子賜祚肉。
呂武見無法盡善盡美,換了個楚君熊招在登臺會盟時宣布去掉王號的要求。
這一次楚君熊招答應得很痛快。
會盟順利舉行,中間一點意外都沒有發生。
列國的君臣聽了盟書內容,見沒有商議止戈,更沒有談及朝貢的事情,一個個懵逼之余再聽到楚君熊招親口宣布去掉王號,換成了臉色呆滯。
“陰子。”楚君熊招試探性地問道:“再見陰子,想必你我便可把臂言歡?”
呂武就知道楚君熊招猜出了什么。
楚君熊招是一國之君,有資格跟他“把臂”的人也只能是一國之君。
“我料有那一日,你我或將盟好。”呂武說道。
這一下,楚君熊招臉上的笑容怎么都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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