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熬過了六月天兒的燥熱,迎著七月天兒的涼風,晨曦下的石榴花開了,亦是圓滿了。
逛過了滿樓的花雨,借著荷花塢旁的沁香,少年郎終是開口道:“姜婧姑娘,抱歉,都為在下的過,若不是因了我,你二妹她亦不會如此的。”
果真如自己所想那般,這二人定是有眼緣的。
這話兒說的倒是太過謙遜了,再瞥一眼為他沏好的茶,依舊那般晾在面前,未曾飲過,這當子怕是不得自在了吧。
她抿了口茶,回道:“楊郎君出手相助于二妹,理當謝過才是,楊郎君又何錯之有呢?”
方才靜候在棧橋上,老天不做美,一會兒流云遮影,一會兒細雨綿綿,這陰沉沉的天兒,始終不得看清他的面容,而下雨聲漸細漸緩,且算是歇息了。
再將走道旁的障暮掀開,引一束光芒灑下,這會兒子再瞧瞧他,確是比方才白凈了許多,五官亦是不再模糊了。
這書生倒是長的俊,自己二妹的眼光定是不差的,她如此想到。
又是幾滴雨露沿著房檐落下,聞著嘀嘀嗒嗒的水聲兒,卻是不擾人的,自己對面的少年郎,愁的可不是這雨,而是屋頭內趴著人兒。
見她并未再理會自己,名喚楊倝的少年又是說道:“在下今兒個早是歇腳多時了,也該是離開了。”
他想走了,姜婧可是不讓的,這天氣不喜人,冷颼颼的,想必他身前的那盞茶早是晾了。
“楊郎君飲盞熱茶吧。”姜婧自顧自的將他面前的舊茶撤開,不會兒便是滿上了一盞新的。
茶氣升起,飄出,很是醒人,在灰霾霾的陰天兒里,這一抹白色倒是顯得突兀了。
“那好吧。”做客人家,板著個臉可是無禮了些,當下亦是舉杯一飲而盡,這可是茶,并不是酒。
“呵呵,楊郎君當真著急回去呢,這茶竟當酒喝了。”姜婧打趣道。
“嗯,抱歉了姜婧姑娘,在下今兒個冒然打擾確實不妥,該走了。”楊倝道。
大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轉,把不準便在打著什么小算盤呢,又是輕弄起了一縷發絲攏到耳后,說道:“楊郎君,可否幫小女子個忙呢?庖屋里的藥該是燒好了,楊郎君能替小女子端到二妹屋內嗎?”
“端給姜沈姑娘嗎?”楊倝詢道,瞅著模樣倒是木訥了許多。
她將十指探出,瞧呀瞧的,似欣賞似炫耀一般,而后回道:“嗯,方便嗎?小女子我呀,這手兒可是嬌嫩著呢。”
日里做苦做勞的是她,任勞任怨的也是她,今下為了撮合二人竟也是矯情了起來。
“那好吧。”遷就的話兒又是自楊倝的口中道出,幸是伴著姜沈,倘若是伴著姜禛,保不齊便要被瞎使喚了。
姜禛同陳譯倒是有所收獲的,千牙金那廝確是盜玉之人不假,可這寶玉卻也不在他身上,倒是個嘴硬的,汪燁嘰里呱啦質問他好半晌了,開口仍是:“爺爺,爺爺,您就饒了我吧。”
倒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主兒,陳譯可是不急的,大有時間同他耗著,單單命道:“讓他開口。”后,便是牽著姜禛這丫頭出街賣餅子去了。
汪燁亦是明了的,連忙回道:“好嘞好嘞,爺您慢著些,這家伙小的指定令他開口,一一道出!”
倒是聞著稀罕了些,汪燁這廝又會使什么損招呢?令他開口?莫不是嚴刑逼供?
“當當當。”撥浪鼓的聲兒遞出,悅耳是悅耳的,就是這心又不安了。
自己手中可是揣著六十兩銀票的巨款呢,陳譯那家伙竟是全給她了,方才還在嚷嚷著:“拿著六十兩銀票去賭坊,敗家子!若是我有如此之多的銀兩便全拿去買餅子,吃他個一年半載的。”
而下當真給她了,姜禛卻又躊躇了起來,自己打小了算,可還未見過如此之數的銀兩呢,捂著怕壞了,揣著怕掉了,好生心煩。
愁眉不展了許久,終是說道:“譯郎,譯郎,這銀子你還是拿回去吧,擱瑤瑤手上,指不定便丟了。”
“瑤瑤不是一直想要嗎?拿去買餅子。”陳譯詢道。
“不了不了,瑤瑤悔了,瑤瑤悔了,這錢可是不得安穩的,瑤瑤還是不要的好。”姜禛將銀票遞回給陳譯。
她眼下可是窮的叮當響了,不單將那六十兩銀票還給了陳譯,更是花光了身上本就為數不多的小碎銀子,可不全拿去買餅子了嘛。
過了申時便是熱鬧,街肆之上的娃娃亦是多了起來,偶有兩個冒失的小家伙跌在二人面前,“哇哇──”的哭鬧聲道出,著實擾人。
姜禛同陳譯一人抱著一個便是哄了起來,懷中的娃娃倒是可愛的,就是這哭臉可不討喜的。
二人坐在胡同口的石階上,終是哄好了,不哭鬧了,接下來便該好一頓的親膩了,當真似為人父母一般,同懷中的小娃娃玩耍著。
“阿姐,阿姐。”奶氣十足的聲兒道出,小娃子這會兒正捏弄著姜禛的面頰,這兒戳戳,那兒揉揉的,竟似來了趣子一般,姜禛亦是慣著小娃子的,任由她玩弄著自己的臉蛋兒。
你開心便好,都依你,都依你。
二人這兒尚在帶著娃娃呢,汪燁那兒卻是騷弄上了,竟是帶著千牙金去花坊尋樂子了。
二人左擁右抱的,不時笑嚷道:“妹妹家的不會喝呀?來,爺爺我教你喝。”
千牙金更是暢快了,今個兒自己可方才賣身呢,不料,竟是將自己賣到了女人堆里,爽爽爽,如此的話,他還巴不得早些將自己賣出去呢。
又是一陣滑嫩過了手,再瞧瞧眼前的佳人,這腿子可都搭到自己臉上了,再瞥一眼汪燁那兒,早是上手了。
可勁兒地騷著懷中的踩水娘,似調情一般,這會兒撓撓她的腳丫子,待會兒又是撓撓她的纖腰,可是癢癢死她了,不住的歡嚷道:“汪作郎,汪作郎,您可莫要再如此了,瀅瀅可要把不住了呢。”
今下是兩個好色之徒的歡鬧,如此作樂一番,竟還真讓汪燁詢出個一二了。
待云雨過后,千牙金終是坦白道:“唉,寶玉在楊大郎那兒呢。”
轉了一大圈,不料竟是家賊所為,楊大郎正是楊倝的兄長,楊泰初。
當日便是他指示的千牙金,借近身交錯之時盜得寶玉,如此想來,千牙金這探囊取物的盜技可著實了得呀。
待姜禛同陳譯二人,將此事告知楊倝時,他卻只是談談地道出一句:“果然。”想必兄弟二人的感情早是不在了吧,也早是習慣了吧。
姜沈尚在榻上趴著,為楊郎君思量著對策呢,姜禛卻是激靈道:“待我潛入楊府,將那寶玉盜回便可。”
她也是沒譜的,想著一出是一出,可是沒把陳譯氣著,一聲的訓斥:“胡鬧!”后,便是蔫巴了,這會兒可在鬧著小情緒呢,似委屈一般的呢喃著:“你兇瑤瑤,你竟兇瑤瑤,你敢……”
如絲線一般的細雨又是落了下來,白茫茫的,朦朧了一片。
都講江南這地兒好雨,而這水霧天兒更是美哉,意境不說,單單這飄渺如仙境一般的光景便是惹人留目的。
倒是今下的天兒灰了些,映著此刻楊倝的心境。
姜婧端坐在雨中的涼閣內,又是為面前的楊倝添上了一盞,再瞧瞧身旁的姜禛,可還鬧著別扭呢。
背過身去,將兩只小腳提起,搭在了石凳上,蜷縮著身子,而后垂首靠上膝蓋,低語喃喃道:“你兇瑤瑤,譯郎你方才竟敢兇瑤瑤。”
瞧著倒是沒來由的惹人疼愛,身后的陳譯早是哄了好半晌了,可惜無用。
前些時方才哄了個小娃娃,這會兒子竟又要哄個大娃娃,他也是遭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