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禛晃悠個小腦袋,尚不曉得發生了什么,再瞧眼陳譯,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前,似在護著自己。
李大少爺嘴巴子上滿是鮮血,兩顆門牙也只剩其一,倒是陳譯悔了,自言自語道:“唉!太長時間沒活動,力道都控制不住了。”
扶起姜禛,她尚在錯愕中,摸不著頭腦,可勁兒的詢道:“是你干的嗎?!為何我沒看見?!”
“閉嘴!煩死了!”陳譯斥道,再回頭對一眾家丁撂了句“你們家少爺無事兒,放心吧。”后,便不再理會。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頗為顯眼,只因姜禛身旁多了位郎君。
“你瞧那兒,那郎君好生英俊,發隨風舞,真真瀟灑!”
“對對對!他身旁那姑娘是誰?真令人羨慕!”
“我看看,好像是……是那姜家蠻妮!”
“姜家蠻妮?!”
陳譯不以為意,可身旁的姜禛卻是氣壞了,朝四下之人瞪去,嚷嚷道:“你說誰是蠻妮?!”“你眼瞎嗎?!他哪里俊了?!”
瞧著倒是有趣兒,同對歡喜冤家似的。
嘴角一抹壞笑浮現,說道:“咱們要不來打個賭。”
“哼!就你?!賭什么?!”姜禛沒好氣兒的詢道。
“賭我確實英俊,賭你確實是個蠻妮。”陳譯回道。
聞言,她似也來興子了,挺著胸脯,自傲道:“成!賭!你若輸了,便得同我道歉。”
“好!若你輸了,那便做我一日的丫鬟。”陳譯回道。
姜禛疑惑,好奇會是怎樣一個賭法。
但見陳譯輕挪著步子上前,尋見一位小姑娘,年紀同姜禛相仿,卻是個內澀的性子。
“姑娘,一個人嗎?”陳譯走至身前,詢道。
她早注意到陳譯了,見他朝自己走來,頗為緊張,不知該如何應對,回道:“嗯……”
“如此,不妨容在下伴于姑娘身旁,賞花賞月,如何?”話罷,繼而上前一步,離她僅有一拳之距。
慌慌張張朝后退去,抬手掩面,欲遮其羞,怯道:“額娘吩咐過的,不能隨便跟人搭話。”
“可姑娘你早同我搭過話了,不考慮考慮嗎?”依舊不肯作罷,再次挪步朝她靠去。
這回她并未躲閃,似在猶豫著,思緒著,無奈,還是敗了,回道:“那……成吧……”
聞言,姜禛卻是不樂意了,趕忙上前拉住陳譯,不悅道:“你你你!你膽敢勾引人家小姑娘!”
陳譯被其拉去一旁,二人小聲嘀咕著,卻令不遠處的小姑娘犯愁了。
她臉皮子薄,好容易答應了,卻又不見下文,甚是失落。
“我在赴賭約呀!你可莫要攔著我。”陳譯解釋道。
再瞧瞧自己的衣角,正被姜禛攥于手中,倒也沒來由的心喜上了,又是打趣道:“你莫不是打翻醋壇子了?!”
“胡說!我才沒有!”話雖如此,可這滿臉的羞紅,又是怎個回事兒呢?
二人磨磨唧唧許久,不遠處的姑娘早是不耐了,尤為失落,轉身便欲離去,卻被陳譯喚住:“姑娘留步!”
跑至身前,卻是冷不丁的忽而說道:“姑娘甚美!”
如此之言,她哪能遭的住呀,趕忙藏起個小腦袋,扭扭捏捏尤是可愛,羞說道:“小女……并不美……郎君才是……郎君甚是英俊。”
聞言,陳譯沖身后的姜禛瞟去一眼,盡顯得意之色。
他定是打算好的,只見其緩緩伸手,似要輕撫上小姑娘的面旁一般。
見狀,一顆小心肝撲通撲通直跳,罷了罷了,便從他吧。
小姑娘闔眸靜待,卻是未能如愿。
姜禛提步上前,一大嘴巴子甩出,尤為用力,打在陳譯的臉兒上。
漸漸的,一個巴掌印浮現于面旁,瞧著倒是滑稽。
“你這歹人!流氓!好色之徒!”姜禛破口大罵道,卻敗給了他的下一句話。
“我勝了!”陳譯未有動怒,反倒笑的歡暢。
英俊的是他,刁蠻的是她。
“郎君!你這臉兒……嘻嘻!”小姑娘上前關心,卻架不住陳譯這滑稽樣兒,未能忍住,嬉笑出聲。
面面相覷,二人皆笑,唯獨姜禛悶悶不樂,怨怨道:“可惡!中計了!”
一想到自己要給他當牛做馬一整日,便不住的乏悶,恨不得翻臉不認賬,一賴賴到底。
煩煩煩!又想同他呆一塊兒,又不想吃苦受累,自己這小性子當真矯情!
姜禛愁,陳譯也愁,他未想好下文,這兒尚還有位姑娘在待他呢,可莫要讓人失望了。
見陳譯打算離開,小姑娘面露失落之色,嘀咕道:“搞了半天,原來是在打趣我,額娘講的果真沒錯,定不能隨便跟人搭話。”
見狀,姜禛趕忙上前,拉著陳譯的衣角,詢道:“喂!你瞧你干的好事兒!這小姑娘怎么辦呀?!”
“唉!”陳譯嘆氣一聲,不知如何是好,自顧自的朝前走去,待臨近其身前,這才歉道:“姑娘,對不住了,在下無心為之,還請姑娘見諒。”
小姑娘將頭撇去一旁,依舊抬手掩面,似不愿同陳譯說話。
如此磨磨唧唧許久,姜禛也在一旁念叨著,講什么姑娘見諒,姑娘對不起,他是壞人都賴他,諸如此類云云,都快把小姑娘耳朵磨出繭了。
忍無可忍,這才出聲道:“你們莫要嘮叨了,額娘說過的,不能讓我隨便跟人搭話。”
聞言,陳譯輕笑出聲,樂道:“呵呵呵,真真是個可愛的小丫頭。”
“哼!你還笑,都是你勾搭人家小姑娘,害人家生氣了。”
“對不住,對不住,呵呵呵,但這小丫頭著實可愛,能如此聽話,想必定能讓人省心。”
方才打趣自己,而下竟又嘲笑自己,小姑娘愈發羞怒,小臉兒上早是羞紅一片了,若再留下,保不齊變得被他倆氣哭了。
當即便欲轉身跑開,卻還未走兩步,便被陳譯喚住:“姑娘留步。”走上前去,說道:“在下名喚易成。”
小姑娘并未回頭,小手兒依舊捂著臉兒,忐忐忑忑之下,撂了句“小女名喚從煙。”后,便慌慌張張跑開了。
從煙乃江洲鼎崇書院的外院弟子,同姜禛算是同行,皆儒生,日里總總是孤零零的一個,全怪她這嬌里嬌氣的小性子,同她做伴,甚累。
姜禛一拳揮出,打在陳譯的肩膀上,斥道:“你這是做甚?!難不成還想尋個機會勾搭人家小姑娘?!”
“怎的了?!你管我?!”
“哼!不稀的管你!”
一路走來,二人皆在拌嘴,好不歡鬧。
眼下又在碎碎念叨著:“啊!明兒個我便要做丫鬟了!煩氣!”
垂著個小腦袋,再瞧眼身旁的陳譯,不住的大笑出聲:“哈哈哈!你的臉兒!被我扇的跟個猴屁股似的!”
“唉!你這丫頭!”陳譯抬袖掩面,甚是窘尬。
送她到姜府門前,離去之時卻被其喚住:“站住!”
轉身望去,見她似在衣兜內摸索著什么,不會兒便掏出條手巾,謝道:“喏!這是謝禮!”
陳譯接過手帕,細細打量一番,甚丑!奇丑無比!
手帕上的花花草草,沒的半點兒好看的,再瞥她一眼,自心中嘆氣道:“唉!我怎就看上她了?!”
罷了罷了,收好再說,謝道:“多謝姜禛姑娘的謝禮!”
“告辭!”再見不難,先撤!
陳譯回府后,抬眼便瞧見汪燁扮相古怪,身著一席破爛風袍,臉戴唱戲用的戲臉,嘴中嘰里呱啦念叨著:“太上老君請顯靈,太上老君請顯靈。”
手中還端著香爐,案上置滿了鬼畫符,左跳一步,右跳一步,瞧著倒怪有趣兒的。
被陳譯一腳踹去地上,叫嚷道:“啊!誰?!誰人如此大膽!”
待將戲臉拿下,扭頭朝身后望去,這才知是自家爺回來了,忙腆著個臉,笑盈盈的說道:“嘿嘿,爺,原是您回來了,怎的也不支個聲,咱也好前去迎您。”
陳譯入座,詢道:“你這是做甚?!”
“嘿嘿,咱祖輩乃苗山老廟里的道生,咱也會點兒請神的小把戲,這不,方才便在請神呢。”
陳譯似來了興子,繼而追問道:“如何請神?請什么神?請神有何用?”
汪燁將手中的香爐,穩穩當當的置在地上,趕忙跑去自家爺身旁,顯擺道:“嘿嘿!爺,我同您講,咱這作法屬于請神降物,喏,您瞧。”
汪燁自懷中摸出一張符紙,其上滿是看不懂的字,繼續說道:“此乃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有太上老君的一絲法力降于其中,可逢兇化吉,避兇避難。”
陳譯接過符紙,瞧著倒是新奇,靈機一動道:“既如此,那你便為我作法,再繪制兩張,我有用。”
“得嘞!”見在自家爺面前顯擺成功,汪燁立馬屁顛屁顛的跑回去作法了。
第二日當早,周氏尚在姜沈房內,見她悶悶不樂,便好奇詢道:“九兒,怎的了?!莫不是生病了?!”
姜沈落地之時,窗外寒冬飛雪,巧有九片臘梅飄進屋內,故喚她“九兒。”
“九兒無事兒。”姜沈口是心非道,昨兒個同陳譯的種種不愉快,她仍耿耿于懷。
若是他人也就罷了,可偏偏是她,自己的陪襯。
“無事兒便好,待會兒出街記得尋些醒茶。”姜老太太尚在待她,簡單囑咐句后,便走了。
姜禛耷拉著小腦袋,極不情愿的跟在陳譯身后,這丫鬟可不好當,不單需端茶倒水,還得隨喚隨到,累!
本以為他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兒,可而下再瞧,真真是塊木頭,嘀咕道:“同我這般俏麗的丫鬟,你竟就使喚我做這些粗活!木頭!”
又是一摞小桃酥置于其手中,她這當子兩只小手兒上,大大小小攏共提了七摞小食,還皆是小桃酥。
自他身后罵道:“你當真想累死我呀?!木頭!懂不懂憐香惜玉呀!”
陳譯并未回頭,依舊朝前走去,回道:“不懂!”
氣的姜禛牙癢癢,恨不得上前咬他一口,碎碎念道:“你就這么喜歡吃小桃酥?!”
陳譯答道:“嗯,小桃酥乃我最愛。”
眼珠子一轉,似又想到什么,回身朝她走去,將一塊小桃酥自紙包中取出,置于手中,而后面露壞笑,望向她。
“你你你!你要干嘛?!莫不是想……嗚──”陳譯趁她張嘴說話之際,塞了一塊小桃酥于她嘴中。
但見姜禛騰不出手,只得含著塊小桃酥嗚嗚咽咽,嚷嚷個沒完。
入口酥脆,內餡軟糯,口齒留香,越嚼越甜。
陳譯正在喂她,同伺候個小娃娃一般,詢道:“好吃嗎?”
“嗯!好吃!”她算是被甜到了,一半是嘴,一半是心。
街肆之上走客繁多,不時便有愛看熱鬧的朝他二人望來。
“嘖嘖嘖!瞧人小倆口的,多恩愛呀。”
“是呀是呀!瞧的我都心生羨慕了。”
“等等!不對!那丫頭似是姜家的蠻妮!”
“什么?!果真是她!不可思議!”
姜禛已吃完,甚是舒坦,面露笑意,嘴角似都要翹上天了,樂道:“好吃好吃!喂!你再喂我一塊兒嘛!”
“多事兒!走了!”話罷,陳譯扭頭就走。
她只得繼續罵罵咧咧跟著。
進到茶樓,陳譯先行入座,再瞥眼身旁的姜禛,命道:“丫鬟不能坐。”
“什么?!你要累死我嗎?!”姜禛叫嚷道,她的嗓門很大,不會兒便引得一眾茶客側目。
“呦!姜家的小女,又同人拌嘴了?”小二提著茶壺走來,倒是熱情,話語不斷。
一旁的膏人也是好湊熱鬧,搭話道:“這有何稀罕的,她同人拌嘴不是家常便飯嘛。”
“的確是這回事兒,來,您二位用茶。”小二倒茶,見姜禛不入座,又是納悶道:“您幾位呀?這姜家小女需不需茶?”
“不需。”“需!”二人爭道。
“你當真想累死我呀?!連口茶都不讓人吃!”姜禛怒道。
陳譯并未理她,將小二支乎走后,自顧自的吃茶,再是說道:“愿賭服輸,你見過哪個丫鬟像你這般的?”
“哼!那你吃茶吧!”姜禛也不伺候他了,蹦噠著小步子朝前走去。
“唉!沒點兒耐心,小女子!”陳譯也不阻止,由她去吧。
這兒尚有一眾紈绔子弟,在此吟詩作對。
但聞一人道出:“天作棋盤星作子,誰人敢下”
實乃好對,周遭之人皆是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做對。
尚在納悶之中,又聞一道聲音自身后傳來,“地當琵琶路當弦,哪個能彈”
回頭望去,正是姜禛。
雖她在詩詞歌賦之上頗有造詣,可無奈,這些個紈绔子弟并不搭理她,單單撂了句“嘖嘖,原來是個蠻妮。”
“繼續出對,繼續出對。”眾人繼續,不會兒再是說道:“重重喜事,重重喜,喜年年獲風收。”
還未待眾人有何思緒,姜禛又是開口對道:“盈盈笑語,盈盈笑,笑頻頻傳捷報。”
“你這蠻妮,休要搗亂!”“就是就是!自個兒一邊玩去,咱可不帶你。”眾人厭嫌道。
陳譯同一旁的膏人詢道:“老兄,他們是何人?”
朝其所指處看去,回道:“幾個富家子弟罷了,日里無事兒便愛來此對對子。”
“哼!你們自己對不出來,還不需別人對,無理!蠻橫!”姜禛攥著小拳頭,不服道。
言之有理,但眾人依舊不愿同這蠻妮一塊兒對對子,故而刁難道:“成!可咱接下來想玩接龍,你若能尋個伴,那咱便帶你一塊兒。”
言罷,個個撇過頭去,無人愿同姜禛做伴,一想到她吃癟時的模樣,便不住的竊喜。
見眾人皆不待見自己,甚覺憋屈,怒道:“你們這不欺負人嘛!還得尋個伴!這節骨眼兒讓我上哪尋呀?!”
“唉!若尋不到伴,那咱也沒的法子,只能請你離開了。”
“就是!哎呀!可惜呀!這兒有人尋不到伴呀!”
一個個的,全在幸災樂禍。
無奈,誰叫自己不招人待見,罷罷罷。
扭頭卻見他站于自己身后,亦有笑意浮現面旁,不知是否是在笑話自己。
“你這是……”姜禛方才開口,便被其打斷道:“我做她的伴,如何?能開始了嗎?”
聞言,眾人皆驚。
“啊!你掐我干嘛?!”
“嘿嘿!還以為我在做夢呢,原來不是呀。”
“那你掐你自己不就好了!哎呦喂!我的腿子喲!”
“我也以為是在做夢,竟當真有人愿同這蠻妮做伴。”
一雙大眼眸子直勾勾的盯著他,似有些不敢相信,他竟愿同自己做伴,沒來由的甚覺暖心,謝道:“喂!多謝!你似乎也沒那么討厭。”
陳譯錯愕道:“難不成你一直很討厭我?!”
似感覺自己說錯話了,趕忙沖其吐出個小舌頭,打著哈哈,說道:“沒有的事兒!我方才說什么了嗎?”
驚愕過后,這才開始對子接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