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咱還是別去姜家了!犯不著!”徐天拉著徐夫人的手,勸道。
“不成!天兒你受了如此之大的委屈!娘定得為你出口氣才行!”徐夫人依舊不肯作罷,回道。
徐天心里苦呀,他哪有受什么委屈呀,分明就是自己嘴賤,活該!
若當真去姜家,那自己方才撒的慌,定要被拆穿的。
不成不成不成!趕忙拉住徐夫人,假作大度道:“娘!孩兒也沒受多大委屈,咱大人有大量,便放過他們吧。”
徐夫人聞著納悶,自己孩子何時如此大度了?!
雖不解,可還是心喜的,贊道:“天兒!你終于長大了!懂得遇事隱忍了,太好了!”
徐天面露窘尬,被徐夫人夸的都有些心虛了,趕忙出言打斷道:“嘿嘿!娘!您言重了!”
待將徐夫人送回屋,再為其沏上一盞熱茶,恭敬道:“娘!您看您這當子氣也消了,咱就甭去姜家了吧。”
徐夫人的心情定不錯的,舉茶輕抿之間,臉上的笑容一刻也未散過,依道:“成,那便依天兒的吧。”
聞言,徐天終于能喘口氣了,不去就好,不去就好。
道了句:“那孩兒暫先回書房,溫習功課去了。”后,便退下了。
徐夫人眼眉輕挑,自心中喜道:“天兒!太好了!你可算是長大了!如此懂事,娘真為你感到高興!”
可憐天下父母心,徐夫人心喜,可殊不知自己尚被蒙在鼓里。
待徐天走后,徐夫人扭頭便喚來個丫鬟,吩咐道:“你代我去趟姜家,把這封信交給姜老。”
姜家內,姜禛尚在榻上趴著,手中捧著善璉筆,越賞越是心喜,一張小臉兒都要樂開花了。
今兒個可是把她高興壞了,不單是因手中的善璉筆,更因此筆是他贈予自己的。
——嘻嘻!這是他送我的!
罷罷罷,筆可不是用來看的,想及此處,便趕忙竄起身來,光著雙小腳丫子,跑去書案前,打算好好書墨一番。
可還未待她將書卷鋪開,水心便跑來了,自身后喚道:“娘子!不好了!又有人來告狀了!”
姜禛歪著個小腦袋,眼里滿是疑惑,詢道:“告狀?!可這又與我何干?!”
“具體情況水心也不曉得,但姜老尚在水仙居待您呢,您便快去一趟吧。”水心著急道。
雖不知所謂何事,可既在待自己,那自己便快點兒去吧。
“成!”姜禛撂下句話后,便去了。
走在湖邊廊道中,姜禛越想越是納悶,自己早是收起小性子,甭提有多安分了,真不知是哪個不開眼的,竟跑來告狀。
待臨近水仙居門前,還未進去,便可聞見崔氏的嚷嚷聲:“禛娘真是越來越過分了!這回竟還搶人銀子!姜老!您可定得好好教訓她一番,讓她長長記性!”
姜老太太蹙眉,只覺崔氏甚是刮躁,總動不動便教訓這個,教訓那個的,沒的半點兒耐心。
當即斥道:“夠了!我上回是怎和你說的?!你莫不是又忘了?!這會兒瑤瑤還沒來呢!你便吵著要我教訓她!若是又冤枉她了!你說!怎么辦?!”
姜老太太的嗓門很大,一番話說完,早把崔氏嚇的再不敢出聲了,只得縮著個腦袋,站在一旁。
這會兒周氏同姜沈也在,見姜老太太動怒了,趕忙搭話勸道:“祖母,您可莫要生氣,姨娘不是那個意思,她也是關心三妹妹,才會這么說的。”
“關心?!她這算哪門子關心呀?!我看是偏心還差不多!你好歹也是個做姐姐的!就不能向著點兒你三妹嗎?!”姜老太太斥道。
姜沈顫顫巍巍的躲去周氏身后,日里她總總是討人喜歡的,從未挨過罵,此番被姜老太太劈頭蓋臉的一頓指責,早是有點點淚花在眸中打轉了。
見狀,周氏也不敢出聲,眼瞅著姜老太太尚在氣頭上,怕是誰來都討不著好臉兒的。
無奈,只得輕拍拍姜沈的后背,安撫道:“九兒可莫要再哭鼻子了,來,娘給擦擦。”
邊說邊是抬手,擦拭去她小臉兒上的淚水。
姜沈甚是憋屈,自己好心勸架,不領情也就罷了,竟還如此指責自己,說白了,姜老太太就是袒護自己三妹,偏心!
她在屋外聽的清楚,原是徐天那討人厭的在搗鬼,倒打一耙,真不要臉!
姜禛氣的牙癢癢,恨不得下次見面時,便將他大卸八塊,生吞活剝了。
可無奈,眼下尚還有人在待自己,得先把這茬兒應付過去才行。
罷罷罷,先不去想那討人厭的。
姜禛緩步進屋,見姜老太太一臉兇相,眼眉都擠到一塊兒了,好不嚇人,趕忙上前恭敬道:“祖母,瑤瑤來了。”
言罷,便垂著個小腦袋,再不敢做聲了。
見她人來了,姜老太太定下心神,掩去眸中怒意,板著個臉兒,質問道:“瑤瑤,方才徐家來人了,說你今兒個去義莊,搶了徐少爺三十兩銀子,可有此事?!”
聞言,姜禛趕忙搖頭,如實回道:“沒有的事!瑤瑤才沒搶他銀子呢!都是他胡說八道,冤枉瑤瑤!”
崔氏一雙兇眸正死死盯著姜禛,見她一口否認,本欲出言呵斥其一番,可在瞥眼位上的姜老太太,猶猶豫豫之間,又把話兒吞回去了。
“瑤瑤,你今兒個在義莊拍了支筆,叫價剛好是三十兩銀子,這錢,你是哪來的?!”姜老太太舉茶輕抿,詢道。
姜禛面露難色,不知該如何開口,若是如實回答,只怕姜老太太不信。
煩煩煩!愁愁愁!磨磨唧唧好半晌了,終是未能開口。
姜老太太是個明事理的,上回便冤枉過她一次了,這回定得問個清楚才是。
姜老太太難得露笑,招了招手,將姜禛引到自己身前,柔聲道:“瑤瑤,只要你將實話吐出,是對是錯,祖母自會定奪,放心,定不會冤枉瑤瑤的。”
姜老太太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討人喜歡,再使枯掌輕撫著姜禛的面旁,早是令她心軟了。
將心頭的負擔放下,緩了口氣,如實回道:“好吧,那瑤瑤可說了,那支筆并不是瑤瑤拍的,而是一位少年拍下后,送給瑤瑤的,且那支筆的叫價并非是三十兩,而是五十兩。”
此話一出,眾人面面相覷,皆一臉驚異之色,一旁的崔氏,更是瞪大雙眼,久久未能做聲。
五十兩!那可是他們姜家整整一個月的流水,這叫人如何能夠相信!
他們不信,姜老太太信。
待回過神來后,又是詢道:“瑤瑤,你說的那少年是誰?可否尋個機會,邀他來咱姜家,祖母也想見見這位小財神。”
姜禛支支吾吾同個小結巴似的,許久之后方才回道:“他……他是……上回瑤瑤落水時……救瑤瑤的……人。”
言罷,再悄咪咪的瞥眼姜沈,生怕她會因此而誤會自己。
煩煩煩,都賴自己先前死要面子,答應自己二姐不再同那木頭來往,可眼下,自己卻食言了。
正如姜禛所憂那般,姜沈正面露凝重之色,緊盯著自己,她定是生氣了。
待閑聊一番后,姜禛扭扭捏捏,不情不愿的應道:“那……成吧,那瑤瑤改日……改日便帶他來吧。”
待眾人散去后,吳媽媽捧著茶點進屋,見姜老太太正背靠搖椅,眼望天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不解詢道:“姜老,您在尋思啥呢?莫不是還惦記著那三十兩銀子?”
姜老太太搖頭,輕舒一口氣后,緩緩道:“并不是,那三十兩銀子,我就當是徐家搞錯了,是他們冤枉瑤瑤了。”
“既如此,那姜老您這是……”吳媽媽不知姜老太太此刻所想,又怕自己多嘴說錯話,只得試探著問道。
姜老太太不愧是過來人,早年間自本家內,什么爾虞我詐,明爭暗斗未見過,就方才姜禛同姜沈二人那點兒小九九,她早是看出來了。
嘆氣道:“唉!我是再擔憂那倆小丫頭,明明是姐妹,可背地里卻總防著對方,如此可不妥呀!”
回房后,姜禛坐在榻上,一臉郁悶,看著手中的善璉筆,犯愁道:“煩煩煩!我該如何同二姐解釋呀?!”
她本打算尋去姜沈屋內,同其好好解釋一番,可她卻是副磨磨唧唧的性子,自個兒一人瞎琢磨著,屁股都不帶挪的。
罷罷罷,都耽擱如此之久了,也該找自己二姐聊聊了。
想及此處,便起身朝外頭走去。
又臨湖邊棧橋,遠遠的便瞧見鎖心的身影,正使著掃帚掃地呢。
鎖心抬頭,見姜禛前來,立馬便變了副模樣,趕忙朝她跑去,急道:“三娘子!三娘子!留步!”
姜禛聞著納悶,不解詢道:“怎的了?!”
“三娘子!您這會兒可莫找二娘,她正氣著呢!鎖心解釋道。
唉!看來還真生自己氣了。
無奈,即便如此,還是得去呀。
撂了句“不怕,都是好姐妹,沒什么說不清的。”后,便朝屋頭內走去了。
鎖心望著姜禛的背影,一臉擔憂之色,自家娘子到底有多生氣,她最是清楚不過了,方才不單將茶碗全全摔去地上,甚者還把姜老太太贈的字畫撤下,撕了個稀碎。
鎖心可從未見過自己娘子,如此模樣。
姜禛走到門前,舒展開眼眉,假作笑意,喚道:“二姐姐,你在里頭嗎?”
姜沈正坐在茶案旁,一雙手緊緊攥著茶杯,似要將其捏碎一般,忽聞門外有人在喚自己。
是她!她來做甚?!
諸多瑣事,賴事,皆應聲浮現腦海,自己這當子為何如此犯愁,還不都賴她!
當即小臉兒一沉,沒好氣的應道:“在!但不便見客!還請回吧!”
姜禛甚是憋屈,嘴角一抽一抽的,好半晌都未說出話來。
她竟就如此讓自己吃了閉門羹!
雖氣,可自己好歹也是個做妹妹的,若是亂耍小性子可不好。
暫壓下心頭不悅,又是說道:“三妹妹只是想同二姐姐聊聊天,并無他意,還請二姐姐開個門,容三妹妹進去。”
忍也忍了,讓也讓了,可換來的卻是一句“二姐姐我身子欠佳!不便離榻。”
熱臉貼冷屁股!
既不待見自己,便不要再自討沒趣兒了,回了句“成,那二姐姐便好好歇息吧,三妹妹暫先告辭了。”后,便轉身離去。
二人雖以姐妹相稱,卻早無姐妹之情了。
諷刺!
渾噩了一宿,終是醒了,姜禛尚在屋內打點著行囊,待會兒還得去學堂報道,而后由老先生領著他們,一塊兒前往北郊參加比試。
她今下卻全沒的這個心思,只因昨兒個同自己二姐鬧掰了。
將善璉筆置于布褂內,再將那丑不拉幾的護身符,戴在胸前,這兩樣可都是他贈予自己的,最是重要,定不能忘記。
臨走之前,姜老太太等人皆在,水心悄咪咪的走到姜禛跟前,壓低聲音,細語道:“娘子,您快去學堂吧,二娘子已先您一步去了。”
煩氣,出門也不同自己這個做妹妹的招呼聲,看來她定是厭嫌自己了。
姜禛猜的不錯。
草草同姜老太太等人招呼句“瑤瑤走了!”后,便朝學堂趕去了。
姜老太太蹙眉,待姜禛走后,又將周氏喚來身旁,吩咐道:“梨娘,待九兒回來以后,讓她來見我。”
“姜老!您這是……”周氏不解,可話未言罷,便被其打斷道:“我只是想同九兒說說話罷了。”
“好的。”周氏恭敬回道。
姜禛一路小跑,匆匆忙忙趕來學堂,可進去里頭卻見空無一人,當即憂道:“完了!我誤時了!”
她是個冒失的主兒,方才出門晚了一步,便遲到了,趕忙撒開步子,朝北郊跑去。
好在及時趕到了。
北郊出云閣外,早已聚集了一眾儒生。
“哎呦喂!這該死的天兒呀!真真是熱死個人了!”
“就是就是!你瞧我這外衫,都能擰出水了!”
“怎還不能入場呀?!”
烈日當頭,甚是燥熱,眾儒生早是沒的半點兒耐心了,皆在抱怨個不停。
姜禛亦是不好受的,方才一路急急忙忙的跑來,早是累的滿頭大汗了,額角旁的鬢發也在濕漉漉的墜著汗珠,同在旱地里游泳似的。
老先生尚在一旁念叨著她:“姜禛呀姜禛!早便同你交代過了!莫要遲到!莫要遲到!可你卻……”
老先生的嘴巴子很是利索,念念叨叨個沒完,姜禛也只得垂著個小腦袋,站在原地,挨著訓。
見狀,周遭之人嬉笑出聲,一臉幸災樂禍的模樣,他們可都認識姜禛,總總說她是姜家的小煞星,皆不待見她,日里若見面了,興許還會捉弄其一番。
見姜禛尚在挨罵,姜沈緊鎖著的眉頭,便也舒展開了。
再朝四下放眼望去,不一會兒便尋見陳譯了,本欲上前同他搭話,卻是被趕來的徐天擋住去路,一臉色咪咪的模樣,笑道:“嘿嘿!姜沈姑娘!好久不見!”
煩煩煩!這家伙兒總總壞自己好事,定得尋個機會,將他支開才可。
姜沈腆著個臉兒,強顏歡笑道:“嘿嘿!徐少爺,的確是好久不見了。”
她早是煩氣死了,出門時撞見了李家少爺,門牙都只剩其一了,卻依舊糾纏著自己,嘴碎個不停。
好容易將他打發走了,眼下卻又來了個徐天,若非姜沈顧及形象,早便是一巴掌扇在他臉上了。
“你們可都別閑著!快去前頭排隊!領通帖!快去!”老先生催促道。
云閣外的孔圣門早已破舊不堪,門檐之上的雀頭亦是缺了一角的,雙雀比作雙闕,可這單單一個頭的雀檐,怎怎瞧著都不美觀。
踏過孔圣門,便算進入云閣了,可在此之前,還需領張通帖。
“領取通帖者!到此排隊!”一名侍衛抬高嗓門,對一眾儒生喊道。
侍衛身后乃是間小木屋,但見其上的牌匾寫有“通帖分司”四個大字,姜禛這當子也在這兒,被周遭之人擠來擠去,好不熱乎。
“你給我讓開!休要擠我!”姜禛對身旁一儒生斥道。
“你才是!休要擠我!一邊去!”見出聲之人乃是姜家蠻妮,儒生沒好氣的回道。
“你這討人厭的!”姜禛罵道,摩肩擦踵之下,漸漸的,自己竟被擠出去了,正孤零零的站于隊伍外。
她是個倒霉催的,方才排隊許久無果,這會兒子又得重新排過,氣氣氣!
但見姜禛蹙著眉頭,攥著雙小拳頭,挪步朝隊伍后頭走去,嘴巴子還在碎碎念叨著:“可惡!又得重新排隊!哼!這回若誰再擠我!我定甩他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