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許諾很誘人,高麗現如今的貢品就價值不菲,老朱還隔三差五就朝高麗伸手要馬匹,如果辛旽上位那根基定然不穩,只會更毫無底線的跪舔大明,借外力鎮壓其朝內的兩班大臣。
往后幾代逐漸成為正統才有資格跟大明討價還價,這對大明來說非常合適,只是朱標有更深遠的打算,自然不會答應。
如果姚廣孝的計劃順利,那么高麗王將會遇刺身亡,身在開京聯絡了眾多高麗大族的蔣思徳將會舉大義號召平叛,誅殺弒君的亂臣賊子辛旽。
有姚廣孝的配合,辛旽絕不是蔣思徳的對手,因為辛旽這一派系的眾多骨干已經看出了許些端倪,知曉辛旽如果得不到大明的支持,那么哪怕成功刺殺了王,結局也定然是被當成叛逆剿滅。
因為辛旽缺乏高層基礎,雖然他在高麗民間的威望很高,但得罪了太多世家高門,民間的基礎并不足以幫他對抗世族的力量,畢竟辛旽的改革才短短六七年而已。
而且他自身腐化的速度也是很快的,剛上位的辛旽有野心但確實是準備為民請命的,但奢靡的生活還是腐化了這個曾經的高僧。
酒色財氣無一不沾,這樣的領袖自然讓人失望,原本堅定維護追隨他的官員也失去了方向,因此辛旽一系當中有相當一部分人重新倒向了世家大族。
其實這次預謀的刺殺不是沒有消息傳出,只不過被蔣思徳以及兩班大臣們壓了下去,當成妖言惑眾的情報,都沒有匯報到高麗王耳中,如此內外合力,高麗王死的也不冤枉。
辛旽一系還有相當一部分投靠了姚廣孝,畢竟蔣思德那邊的位置已經被世家大族占滿了,他們大多出身不高,自然不會自討沒趣,左右都是在大明皇太子麾下效命。
其實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但凡有點眼力見兒的官員們都已經看出問題了,有人抗拒有人支持也有人置身事外,但終歸都無可奈何,大明覆滅蒙元威壓四海,如日之升如月之恒,而高麗內憂外患何能擋之?
朱標放下密信對殿下伺候的趙淮安吩咐道:“去叫禮部左侍郎以及高麗送親使臣到武英殿候著。”
“諾”
要盡快迎納高麗公主入宮了,如此才好打著公主的名義光明正大的插手高麗廟堂,畢竟大明是天朝上國,高麗是朝貢稱臣的藩屬國,如果吃相太難看了可就說不過去了,而且也容易激起其他藩屬國的恐慌心理。
高麗如今看似已經在朱標掌控之中了,但其實只是虛的,他明面上派遣到高麗的只有一個蔣思德,真正辦事的是那些對高麗王以及辛旽改革不滿的世家大族。
他們因為自身利益投靠了朱標,并且愿意把頭磕在地上服從朱標的命令,因為他們知道朱標想要真正控制高麗,那就不得不依靠他們,畢竟天高皇帝遠。
朱標刻意讓姚廣孝收攏辛旽的那些平民黨羽也是為了將來制衡高麗這些世族高門,現如今大家利益一致,但等高麗王死后如何瓜分利益,那就看誰手里的牌更多了。
可以預見高麗王遇刺身亡,辛旽被誅殺之后,巨大的權力空洞將會讓世家大族團結一致的全力清剿辛旽黨羽,然后在內部消化這份權力。
而那時候蔣思德也約束不了他們,姚廣孝也只能避其鋒芒盡力保下一些重要骨干,因為他們倆手里都沒有足夠的兵力,大明也沒有合適的理由大軍壓境,而且大明內部也不會支持派兵征伐高麗。
所以只能一步一步的來,幸好高麗王留下了個不錯的棋子,那個一直養在辛旽府中的王子,高麗王唯一承認的血脈,王位正統的繼承人,雖然那孩子已經被辛旽貍貓換太子,但那又如何?
別管高麗宗室如何叫囂,大明只會承認并冊封此子為新一任的高麗王,新王年幼遠嫁天朝的公主殿下派遣合適的大臣去教育保護王,不是很合理嗎?
至于這個王能做多少年王位,那就看將來的權衡了,或者說要看朱標需要多久才能徹底打壓下高麗那幫占據全國軍政要脈的世家大族,什么時候能隨意任免兩班大臣。
還是那句話,高麗王以及辛旽的政策其實沒有錯,雖然有些急功近利,但高麗開國太久社會階層已經徹底腐朽了,世家大族掌握了太多太多,底層百姓毫無出頭之日不說,連生存都是個難題,不改革中興,亡國之難就在眼前。
只可惜這兩位掌權者,各個意志不堅,或許曾經有過救國救民的理想,但面對種種壓力還是屈服了,高麗王沉迷俊俏少年,辛旽只顧貪權奪位,結果就是被龐大的利益集團分而化之各個擊破。
這些都是借鑒,朱標放下信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世家大族雖然心思各異,但面對根本利益問題的時候,都是相當有默契的。
朱標又拿起蔣瓛轉遞過來的信件,此人為儀鑾司指揮使,算是親軍都尉府的三號人物,是近來才被朱元璋提拔上來的,底子干凈武略出眾。
毛驤的異動被老朱察覺之后,親軍都尉府上層就做了些調整,畢竟老朱可以放縱一些人,但也得確保自己眼睛耳朵依舊有用。
是關于唐勝宗和陸仲亨的消息,這倆人去年因為擅用驛車而被罷爵去官放逐到地方,其實也不算什么大罪,只能說是老朱殺雞儆猴。
這倆人一個延安侯一個吉安侯還都是跟隨朱標北伐過的,算是東宮嫡系,只不過這倆人驕狂的很,北伐回來后就更猖狂了,酒后失言不敬上位不是一次兩次,縱容親屬侵占良田縱馬游京當庭毆打御史言官也不是一次兩次。
縱然是面對朱標的教訓這倆人也是當作耳旁風,所以老朱貶黜他們的時候朱標也沒有出面求情,如此一來東宮門下也就自覺的同這倆人劃清了界限。
不過勛貴們大多都是狐朋狗友,別看他們倆做的過分,皇帝太子都有意敲打,但還是有不少公侯將校有空就上奏求情,說看在他們倆往日的功勛上在寬恕一次吧。
倆人到了地方衛所也是大爺,誰也不敢得罪,畢竟人家是開國功勛,說不定什么時候就復起了,所以地方上也是不斷上奏,希望圣上趕緊把這倆活祖宗領回去。
朱標思考了片刻起身朝著武英殿走去,禮部侍郎領著幾名高麗使臣都已經到了,恭敬的給太子殿下行禮,朱標擺擺手到上位坐下。
“(外)臣等恭賀太子殿下子息昌盛,恭賀大明宗廟社稷有繼!”
朱標笑著點頭應下,這種恭賀估計這幾天誰看到他都得來一遍,不過人家說的是好話,朱標也不能不讓人家祝福。
客套了幾句后朱標看向站在禮部侍郎身后的金澈問道:“入秋了,公主身體可還安康?”
金澈躬身笑道:“勞煩殿下關心了,托殿下鴻福公主身體安康,昨夜聽聞太子妃臨產,公主在佛前跪了一晚上,祈求佛祖庇佑太子妃以及皇孫平安……”
朱標樂呵呵的說道:“如此說來本宮也該給公主一份喜錢,以謝公主的心意,聽聞公主喜歡書畫,劉安,你去將文華殿那副《值雨帖》送到公主手中。”
“諾”
高麗使臣們都是有榮與焉,太子看重公主,那也就是看重他們,千恩萬謝的行禮替自家公主謝了恩。
“王愛卿,近來可有吉日良辰?”
此話一出眾人瞬間就明白意思了,太子這是想要盡快迎納公主入東宮,高麗那邊雖然不明白是為了什么,但毫無異議,甚至迫不及待。
禮部侍郎第一反應卻是感覺不太合適,畢竟吉日不是說有就有的,何況定好的日子怎么能說提前就提前,雖然太子妃要坐月子了,但您的東宮又不缺女人,何必如此急色。
不過朱標這么多年的好名聲終究是發揮作用了,禮部侍郎也相信自家太子不是那種人,抬頭看了眼朱標后躬身回答道:“七日后就是上上大吉之日,誠宜婚嫁之事。”
朱標其實恨不得明日就把高麗公主接進來,高麗那邊的消息也就這兩天就傳過來了,但也知道七日就是極限,畢竟是事關兩國邦交,太草率顯得無禮,而且禮部布置也需要時間。
“那就定在七日之后,王愛卿下去準備吧,雖然日子提前了一些,但禮儀不可疏忽,務必不能虧待了公主。”
“老臣遵命,請殿下放心。”
禮部侍郎皺著眉頭轉身看了看幾名高麗使者就下去了,太子殿下不是好色之人,否則宮中也不會這么久才只有一個太子妃,看來是高麗那邊的事情了。
蔣思德頂著禮部的官職出使高麗,這么久都沒有回來自然有人關注,大明與高麗之間不乏商隊往來,有些情況也瞞不過朝中這些精明的大臣。
不過大多人都只是認為圣上以及太子只是想效仿前元插手高麗內政,畢竟有了個忠實聽命的小弟也不錯,有什么事都可以讓他去趟路。
所以大家也就裝作不知道,何況他們也沒辦法插手回去,每天努力從圣上手中活命就夠累了,哪有功夫替蠻夷小國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