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小半柱香的時間,如錦便已停筆。
然后,她便開始指導著清怡公主上色。
公主也格外認真。她確實不擅畫技,但也學過幾分皮毛,在如錦的幫助下,暈染、點染、接染、托染,層層疊疊,倒也濃淡相宜。
不一會兒,她興奮地放下筆,“成啦!”
這聲音驚動了桃花塢內所有的人。
“這么快?”
有幾位還在構思的貴女都快要急哭了,剛落筆的心也一緊,頓時加快了速度。
慕淑薔臉色一黑,暴躁地將筆一放,“不寫了!”
慕淑薇安慰她,“二姐怎么糊涂了?慕如錦養在宿州,那里能有什么好先生?她頂多也就識了幾個字,你當她還真能吟詩作畫?”
她壓低聲音,“清怡公主的才學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兩個人碰在一起,不過就是胡鬧罷了,草草做完應付一下,好跑出去玩呢!”
果然,公主和如錦交了卷,就手拉手出了桃花塢。
慕淑薔頓時又高興起來,“還是三妹說得對!我聽說,慕如錦在宿州老家那邊還要親自干活呢,哪有錢請先生?她能寫兩個字就不錯啦。”
靖寧侯夫人蹭到胡將軍夫人身后,悄悄伸出爪去想要將如錦的作品拿過來看,她急于想知道這未來兒媳婦的才學如何。
胡將軍夫人“啪”得一聲打掉了靖寧侯夫人的手,“卷起來封了漆的,打開就算作廢了,萬一是幅難得一見的佳作,你就害了她。”
她頓了頓,“難道,兒媳婦還沒有過門,你就要在她心里種根刺?妹妹啊,你可想好了,你就煦兒一個兒子,你也不會再有其他的兒媳。”
靖寧侯夫人乖乖地縮回了手,“哦。”
她撇著嘴,“我不看就是了。”
梅林的青石板路上,如錦問道,“公主這是帶我去哪?”
清怡公主羞澀起來,“原本是想去有匪閣,不過這會兒飛白哥哥應該還在比試。我又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比好出來,可我好些日子沒見到他了……”
她臉頰微紅,“前面拐彎繞過去便是聚賢閣了,我想……”
如錦噗嗤一聲笑了,“哦,你想去偷看?”
清怡公主漲紅了臉,“呸,什么偷看!聚賢閣附近的風景好,我就是帶姐姐去逛逛,順便瞅一眼飛白哥哥罷了!”
她狐疑地望了過去,“怎么?慕姐姐害怕了?你若怕人說三道四,那就在這里等我,我過去瞅幾眼就回。”
如錦笑了起來,“瞧公主說得!”
她拉著公主的手往前行去,“我是去看風景,又不是去看男人,怕什么說三道四?”
清怡公主頓時興奮起來,“我就知道慕姐姐和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樣!”
她追趕幾步上去,殷勤地問道,“慕姐姐會不會騎馬?會不會耍鞭?想不想學?我教你啊!”
聚賢閣里的年輕人有的在潑墨作畫,有的在奮筆疾書,有的仍在構思。除了三位老學究,只有恪王李渡在悠閑地喝著茶。
忽然,不遠處傳來少女們銀鈴般的笑聲。
李渡轉頭望去,只見梅林邊的月牙橋上,并排坐了兩名少女。
她們紅衣勝血,雪膚瑩如白玉,笑顏生動,顧盼生姿,竟比梅花還要更好看。
他輕輕皺了皺眉,回過頭來,果然見屋子里的少年人有一大半被笑聲吸引,紛紛都往月牙橋上看,有幾個甚至還看得如癡如醉。
“胡鬧!”
李渡心內喝道。
他對著蘇翰林等人說道,“小王過去摘幾枝梅花過來,也還讓還未動筆的幾個年輕人再仔細觀察觀察。”
說罷,便悄然從閣中離去。
月牙橋上,自以為找到了隱蔽處的清怡公主笑嘻嘻說道,“那個穿藍衣裳的就是飛白哥哥。胡飛白,虎威將軍的小兒子,京都城四公子之一。”
提到心上人,公主的眼睛都快笑得瞇起來,“飛白哥哥不僅生得好看,文韜武略俱都不凡,實在是難得一見的人才!”
如錦忍不住打趣,“哦,公主原來是替陛下選拔人才哪!”
清怡公主用腳踢了下橋柱,“喂!慕姐姐,你又打趣我!”
她羞澀地低下了頭,“飛白哥哥就算不是京都城四公子之一,就算文不成武不就,就算長相普通,我也還是會心悅于他的。”
如錦好奇問道,“哦?”
公主掩嘴,“我小時候掉進了宮里的春池差一點死了,是正好跟著虎威將軍入宮的飛白哥哥跳下來救我的。”
她有些后怕地摸了摸心臟,“那個春池可深了,我皇伯父就是溺死在了那里。”
孩提時的救命之恩,成了公主心中的愛慕,她一心一意地喜歡著胡飛白,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嫁給他,然后用一生一世去報答他。
如錦輕輕摸了摸清怡公主的后背,“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公主會得償所愿的。”
她岔開話題,“我剛來京都城沒幾天,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公主,什么是京都城四公子呀?”
清怡公主連忙回答,“京都城四公子就是坊間評選出來的京都城最有前途、最受歡迎、最想嫁的四位未婚男子。一旦成婚了,就會被踢出這個名單,再補一位新的上去。”
她接著說道,“現在的京都城四公子是恪王哥哥、飛白哥哥、蕭煦哥哥還有廣平侯孔譽。對了,今日這幾個人都在呢!”
孔侯也在?
如錦目光動了動,“恪王哥哥?是剛才替我擋了一鞭子的人嗎?說起來,我還沒有感謝過他,有些太不懂事了……”
清怡公主忙道,“什么呀!若不是恪王哥哥橫插一腳,我那鞭子根本就打不到你好嗎?你是個女孩子,而我是個憐香惜玉的人,我有分寸的。”
她壓低聲音說道,“我勸你還是別去謝恪王哥哥了,不吉利……”
如錦微微一愣,“啊?”
清怡公主說道,“恪王哥哥人是挺好的,說實話,我還挺喜歡他。但他吧,有一點倒霉。”
她小聲說道,“恪王哥哥就是我那掉進春池的皇伯父的獨子。
他剛出生,母親就沒了。還沒過周歲,父親也沒了。
十八歲要成親的前幾天,新娘子沒了。后來接連說了好幾個未婚妻,不是墜馬摔死,就是游湖翻船,還有一個聽說要嫁給恪王,連夜跑了,結果遇到了土匪死得很慘……
到現在他三十多了,也沒人敢嫁給他……”
如錦張口嘆道,“這么慘!”
清怡公主點點頭,“是挺慘。你和我表哥定了親,應該過不多久就要成親了,我是怕他身上的霉運沾到你,到時候害你成不了親就壞事了。”
她頓了頓,“說起來京都城四公子都換了好幾輪了,只有我恪王哥哥巍然不倒。他若是再不成親,蘇翰林的小兒子蘇昊怕是沒有機會進這個名單威風一下了。”
如錦很是同情地嘆了一聲,“真可憐!”
清怡公主連忙捂住了如錦的嘴,“別說他可憐!”
她頓了頓,“上一個說他可憐的姑娘是禮部尚書的孫女,好端端的不知道為什么得了癔癥,不僅被未婚夫退了親,還被家里送進庵堂關了起來。聽說,沒多久就病死了……”
如錦被捂住了嘴,哼哼唧唧說了幾句,但含含糊糊不清。
清怡公主道,“恪王哥哥人真的挺好的,但他就是倒霉,換了別人也就罷了,但你是我的好姐妹,我可不想看你落得凄涼的下場。”
手掌心里傳來如錦的氣波。
公主終于松開手,“你剛才在說什么?”
如錦驚恐地望著清怡公主的身后,“恪……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