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膽敢在此喊打喊殺?”
人群讓出了一條路。
一身墨藍色錦袍的年輕人徐徐走到努爾深面前,他皺眉冷喝,“當我京都城是沒有王法的地界嗎?”
是孔侯!
努爾深踉蹌著腳步,咋咋呼呼道,“孔侯你來得正好,這里有個小伙計暗算爺爺,叫我丟了好大的臉!”
孔侯沉著臉問,“是哪個小伙計?努爾深,倘若你能將人揪出來,說清楚他是如何暗算你的,本侯便為你主持公道。”
他頓了頓,“倘若你既揪不出人,又說不清所以然,那我大乾的子民也不是那樣好欺負的。”
燕國侍衛一看不好,連忙扯了扯努爾深衣袖,“副使大人,您喝醉了,咱們趕緊回驛館去!”
人家富貴樓對今晚的酒宴分文未取,就已經足夠表示了誠意,石奎大人都已經說好此事已了。
偏偏努爾深這個混人還要糾纏不清,若又鬧大了起來,他也要被連累。
努爾深仗著自己的姐姐是燕國皇帝寵愛的貴妃,原本就十分跋扈,哪怕到了乾國也絲毫沒有收斂的意思。
這會兒又借著酒意,哪里肯善罷甘休?
他推開侍衛,在富貴樓這群伙計中看了又看,辨認許久,“你,是你!”
“客官,小的一直在大堂,從沒有上過二樓,大堂的客人們都可以為我作證!”
“那么是你!”
“客官還請不要冤枉人,小的是廚房上幫忙的,今晚這是第一次出來。”
“那就是你!對,一定是你!”
“你這燕人是眼瞎了吧?我可是來這富貴樓用餐的食客!瞧你這胡說八道的勁,莫非是想要碰瓷?”
圍觀人群頓時炸了起來,“剛才掌柜的不是已經說了免單嗎?怎么?燕國人還嫌不夠?這是得有多窮,才在這上頭動邪門歪道的心思?”
孔侯冷聲問道,“努爾深,究竟是哪個伙計暗算你,你可辨認出來了?”
努爾深一時語窒,“這……”
只記得是個長相俊秀的伙計,可到底長什么樣他竟然全然記不清了!
難道真的是他喝醉了?其實根本就沒有這個人?
正在努爾深深陷自我懷疑時,只見他身后侍衛互相之間使了一個眼色,趁著人不注意,兩個手掌同時劈上了努爾深的后頸。
努爾深應聲緩緩倒向其中一個侍衛的懷中。
另一個侍衛訕笑著對孔侯說道,“孔侯,真是不好意思,努爾深大人醉了,我們奉命帶他回驛館,還請孔侯通融。”
孔侯冷笑一聲,“那我就賣燕國使節團一個面子,不再計較此事,但也希望以后你們努爾深大人不會再來為難富貴樓。”
他頓了頓,“來者是客,我們乾國有待客的禮儀。但客人,可也莫要失了做客的規矩才好!”
燕國的侍衛們連聲說是,在圍觀群眾的嘲諷和鄙夷中拖著渾身濕透的努爾深灰溜溜地離開了。
掌柜的終于松了口氣,“大家散了吧,散了吧!明日富貴樓休整一天,等后日再開門營業,前來光臨的客人們每桌送小菜兩份!”
這把雖然虧了不少銀子,留下的殘局也要花點時間收拾,但看到那個趾高氣揚討人厭的努爾深掉了茅坑,也還是大快人心的。
他恭恭敬敬地跑到孔侯身邊,“多謝孔侯為小店主持公道!”
孔侯沒有答話,半晌指著角落問道,“剛才站在那里的伙計去哪了?”
掌柜的一愣,順著孔侯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伙計?哪有什么伙計?”
孔侯面上變幻莫測,良久說道,“沒什么,是我看錯了。”
此時,如錦和李渡早就已經從后門溜回了采蝶軒。
被努爾深這豬摸了一把下巴,令她至今都覺得渾身不舒服,心中有一股怒氣紓解不出來。
剛才隱忍不發,這會兒到了安全的地方,她氣得哇哇直叫,“真是可惡!白忙一場,沒有探聽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還被占了便宜!”
李渡又是心疼又是內疚。
倘若她不是為了要幫他,又怎么會無端受這等欺辱?
他聲音低沉而柔軟,溫和得像是能化雨的春風,“來,你坐下,我替你將妝卸下。”
如錦這才略欣慰一些,“還好有妝。”
總算是隔了一層。
她睜大眼睛問道,“李渡,我的妝厚不厚?”
“厚。”
“那就好!”
李渡坐在如錦身前,表情細心而專注,他輕輕用蘸了特殊藥水的棉布擦拭她臉上的妝容。
溫柔地,像羽毛拂過她臉頰。
她生得可真好看啊!
眉、眼、鼻,還有她的唇,仿佛是天上的神仙用最上乘的美玉精心雕刻而成,稱一句鬼斧神工也不為過。
“你們府上的飯菜不好吃嗎?”
如錦怔了一下,“嗯?”
這突如其來的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叫她怎么回答?
“一般吧,談不上難吃。李渡,你怎么突然問這個?”
李渡臉頰飛起兩朵紅云,還好天色已經墨墨黑,屋子里點的燈光暈昏黃,叫人看不分明他的羞澀。
他咳了一聲,“你太瘦了,得多吃點。”
如錦嘿嘿一笑,“李渡,你府里的廚子做飯好吃嗎?”
“嗯,挺不錯。”
卸了一半妝的小花臉忽然欺身上前,直直地懟到李渡的面前,“那我以后能經常去你家蹭飯嗎?”
大侄子這么高冷,她得想方設法抓住機會多爭取一下相處的機會,這樣才能培養錯過了三十年的感情嘛!
帶著少女馨香的呼吸均勻地灑在李渡的臉上,是溫熱的,令人血脈噴張的,他甚至只要再靠近一點點,就能與她的鼻尖親密觸碰在一塊。
三十出頭的老大叔突然就心悸得不行。
他有些慌亂起來,“當……當然可以……”
完全忘記了之前勸她回頭是岸的打算。
如錦滿意地笑了起來,“那真是太好了!”
李渡接著卸妝,如錦繼續發問,“李渡,陛下平日對你大方嗎?”
“大方。”
“不對吧?我看你好像過得很拮據的樣子,都要靠開成衣鋪子貼補家用了。也對,你要瞞著陛下養那么多人,肯定很辛苦,一分錢都要分成兩瓣花……”
“那倒也不至于……”
“李渡!”
“嗯?”
“你有沒有想過娶個有錢的妻子?我聽說京都城好多看起來富貴體面的人家,其實內里早就已經空了,都靠著夫人的陪嫁撐門面呢!”
李渡……
這丫頭腦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