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已涼,蓮娘添了新的。
如錦抿一口,抬頭望向李渡,“慶陽郡主的事我心中差不多有數了。李渡,現在我們來談談你的事。”
她閃亮的墨眸起了霧波,聲音也婉轉低沉,“柳宿曾給我一個提示,先太子的死與南疆的巫蠱術有關,跌落春池的那一日,他根本就沒有喝酒,只不過是被人操縱罷了。”
有人想要圖謀這乾國的萬里江山。
所以,太子必須死。
還有什么能比眼看著儲君死在自己的面前,更刺激先帝的?
彼時,慶陽才剛死沒多久,先帝的心還是千瘡百孔的,又目睹太子溺亡,接連的打擊之下,先帝吐血中風,沒多久便撒手人寰。
而柳家,不過只是有人打著借口鏟除異己罷了。
李渡的眉頭緊皺著,一刻都沒有放松,“長史曾對我說,父親喝酒之后身上會起紅疹,所以他平時滴酒不沾,只在特別重要的場合才會喝酒,而且還與消疹的藥粉一并服用。”
他頓了頓,“等我長大有能力查探舊事之后,便去翻閱了我父親溺亡時的卷宗。上面,也并沒有只言片語提及他是酒醉跌落春池。”
酒醉一事,只是民間傳聞。
卷宗上,只說是意外。
但到底是怎樣的意外,卻再無其他的信息。
如錦輕聲嘆息,“先太子去世之后,先帝便也病倒了,卷宗上要怎么寫,還不是由著人來。”
三十年過去了,再想舊案重提,就難了。
當年經手過這事的人,應該早就被處理地差不多了吧?就算僥幸還活著,還留在京都城,也不知道有沒有命活到今日……
她想了想,“柳宿留下來的東西倒是個極好的線索。但我又害怕,李冉故意讓我找到這些線索的用意是什么……”
按著她的想法,當初太子哥哥的死,誰獲益最大,誰就最有可能是幕后真兇。
所以,李冉是她懷疑的頭一個目標。
可他卻故意拋出線索,引著她往前尋找線索。
這用意,便有些讓人尋味了。
李渡斂眉說道,“以我對陛下的了解,他向來是個自信卻又謹慎的人。他留著柳宿的線索不毀掉,甚至故意引導你找這條線索,可能是因為,他很自信就算你查下去,也不會查到他身上的。”
要么是此事真的與他無關。
要么,就是他早已經將所有與他有關的線索擦干抹凈,根本就不怕人查。
如錦同情地看了一眼李渡,“所以,這些年來,你查先太子的舊案一無所獲。而你,卻始終沒有懷疑到他身上……”
她目光一動,“李渡,假若這是真的,那你的人……有多少是全然可靠的?”
玄羽衛向來都是乾國皇帝的親衛。
可李冉卻將玄羽衛交給了李渡。
帝王酣睡之榻,豈容他人染指?
可憐李渡因為這份虛情假意的信任,這些年來一心一意地苦撐著玄羽衛,盡心盡責為李冉賣命。
不僅貼上了所有的體己,還不得不經商賺錢以維持玄羽衛的日常開支。
但他換來的,卻是什么?
李渡臉上有一閃而逝的傷感,但隨即他的面容卻又堅定起來,“我的人到底可靠不可靠,試試便就知道了。”
十幾年的經營,真金白銀全副精力地投入,到底不是虛的。
人心都是肉長的。
他與玄羽衛的兄弟們幾度出生入死,早就有了超越主仆的感情,他所用之人到底是不是忠心,患難之際都能體現。
他可以確定,至少他身邊的所有近衛都是真情實感地在追隨著他……
假若陛下是將玄羽衛當成禁錮他的牢籠,那陛下一定會后悔的。
而他也沒什么好難過失落,畢竟白白得到了一支精銳部隊,總算是有了屬于自己的勢力,總比赤手空拳要好。
如錦憐惜地握住了李渡的手掌,“李渡,不要難過。你我命運一體,所要面對的敵人恐怕也是相通的,以后,你若是有需要,我的金甲衛也能為你所用。”
寒夜很冷,但李渡的心頭卻暖暖的。
他反手將如錦的小手包在掌心,“既然陛下故意讓你順著線索查下去,那咱們就查。查,總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強。錦兒,我們一起將三十年前的事查個底朝天!”
如錦點點頭,“嗯。”
小桿子小聲說道,“小姐,您不是讓我盯著沈舟嗎?我想這幾日倒是一個不錯的時機,您大可以會會他……”
他頓了頓,“沈舟的岳父江寧太守岳思安大年初二過六十大壽,他的妻兒年前就去了江寧。他因為過年還要當值,便一個人留在京都城了。”
不管是劫人還是問話,直沖著沈舟而去,倒是不容易造成其他的麻煩。
如錦想了想,“今夜太晚了,明夜我去會會他。”
她對著小桿子說道,“我還需要你幫我做幾件事。”
小桿子附耳過去聽完,連連點頭,“小姐放心,小桿子必不負使命。”
如錦沖著蓮娘微微一笑,“蓮娘,正月十六如沐春風樓開張營業,我要你辦一個猜謎大會,到時我會放出十道謎題,假若有人能夠全中,你就將他請到后院小樓。”
她問道,“時間有些緊迫,你能做到嗎?”
蓮娘收斂了神色,鄭重地點頭,“小姐吩咐,莫敢不從,蓮娘一定做到。”
從如沐春風樓出來,已經快要天亮了。
幸得乾國新年不設宵禁,要不然怕是要被五城兵馬司的人攔住盤問。
如錦與李渡一人一騎慢悠悠地在朱雀街上行,很快便就到了臨安侯府門前。
李渡翻身下馬,目光里透著深濃的眷戀,“錦兒,以后你若是有事,一定要告訴我,切不可一人單獨去查……”
陛下既然已經知道了錦兒的身份,聯想到三十年前她不明不白地死了,總覺得她現在身處在危險之中。
他……不放心……
如錦也下了馬,踮起腳尖摸了摸李渡的臉頰,“傻李渡,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倒是你……”
她語氣微轉,帶著幾分憐惜和擔憂,“李冉若是知道你已經在懷疑他,那你才是真正地陷入了危險之中……”
李渡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忽然笑了起來,“倒也沒有那么糟糕,我接手玄羽衛十幾年,培養了不少心腹,枝枝蔓蔓,盤根錯節,玄羽衛也早已不是當初的玄羽衛了!”
他忍不住擁她入懷,“錦兒放心,所有的一切終將會真相大白的。而你,只需要堅定地與我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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