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渡瘦了。
這是如錦腦子里轉出來的第一個念頭。
自從泉山腳下初遇后,這短短的數月間,他的內心和處境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吧?
多思憂慮,必然傷神,這越發顯得清瘦的背影便是明證。
有一點心疼。
這一回,終于不再是長輩對晚輩的那種關心疼愛了,而是出于女人對男人的關切。
如錦幽幽地嘆口氣,披上件厚氅子便輕手輕腳從屋子里出來。
她將門合上的瞬間,那個身影也已經轉過身來。
李渡眉頭微皺,眼睛里滿是關心,“夜涼風冷,你怎么就這么出來了?”
如錦笑嘻嘻說道,“我聽到門外有動靜,就出來看看。你來了,我難道要躲在屋子里不見你嗎?”
她伸出雙手,“我不冷,不信,你摸摸!”
李渡看著她純潔明媚的笑臉,分明她說話時那樣單純嬌憨,一絲邪念也無,可這軟軟糯糯的三個字,卻讓他心中一蕩。
他無聲地嘆口氣,深覺長期打光棍果然對身心不利,他自諳冷靜持重,可卻能只為心愛的姑娘一個眼神一句話便不可自拔。
不過,她既然都開口相邀,他自也不會錯過這與她肌膚相親的一刻。
他輕輕將她纖瘦柔軟的小手包在掌心,柔聲說,“我只是聽說你來了東山,想來看看你。這么晚了,我以為你睡了,也沒想要驚動你。”
只是想在離她近一點的地方站一會兒而已,再過一刻鐘,他就要走了。
沒想到,這小丫頭這么敏感,居然叫她發現了他……
如錦揚起頭來,露出歡愉的笑容,“好幾日不曾見了,難得來了,難道還想偷溜走不成?”
她頓了頓,“我四妹睡在我屋里,便不邀請你進去了。這月色真好,李渡,我想和你手拉手散散步。你等我一下,我且進去多穿一件衣裳。”
手拉手散散步。
天底下再沒有別的女子敢像她這樣如此自然又坦然地將這嬌羞的話說出口了吧?
李渡的心弦又似被撩動了好幾下,甚至,他還感覺到了自己有些臉紅。
“好,我在這里等你。”
說完,竟不知不覺地咽了口口水……
門“吱呀”一聲又關上了。
一陣小風吹過,李渡這才清醒起來。
他有些面紅耳赤地捶了捶自己的腦袋,心內不停地在說,“喂,一把年紀了,到底是為什么這么容易激動!”
淡定!
一定要淡定啊。
也沒過多久,如錦又從屋子里出來,這一回,她身上鼓鼓囊囊的,明顯穿得很暖和的樣子。
她笑嘻嘻地牽住了李渡的手,“白日里我和四妹在別莊逛了一圈,我發現了一處很好的賞月的地方。李渡,跟我來!”
別莊西北角靠山的小屋頂上,一對男女并肩而坐。
先是彼此將知道的一些新消息交換了一下,比如藍麒麟的事,如錦就沒有瞞著李渡。
她雖然答應了藍麒麟此事不會對外說出,但在她的心里,李渡可不是外人,而是內人。
而且想要去找晉王世子的破綻,也需要李渡的幫忙。
李渡也告訴了如錦陛下遇刺的一些消息,“目前所能知道的,晉王與蕭皇后都有派人去埋伏在福祿寺,但到底是哪一方動的手腳,暫且還不知道。”
他頓了頓,“但我總覺得,也可能是陛下虛晃一槍,障眼法罷了……”
如錦皺了皺眉,“你是說,陛下想將池水攪渾?”
李渡點點頭,“雖然我不知道陛下這么做的原因,但陛下的態度從元宵宮宴時就不對。”
他搖搖頭,“此事我會繼續追查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如錦笑了笑,“我本來就沒有放在心上。”
她指著天上最明亮的那顆星星問道,“李渡,你知道那顆星叫什么?”
李渡仔細辨認了一下,有些猶豫地說道,“這顆星好像不常出現,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
如錦笑嘻嘻說道,“對,這顆星不常出現,就算偶爾有,也都黯淡無光,遠沒有它身邊的幾顆星星閃亮。一年之中,只有元月時,它會發出灼人眼的光亮來。”
她轉過頭,“它叫玉弧。皇帝舅舅說,它叫玉弧星,只有在京都城才能看見它。”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由濃轉淡,竟漸漸有一些憂傷。
李渡知道她心中充滿了感傷,抬手摸了摸她的額發,柔聲說道,“玉弧星每年只在冬季出現,元月它的光華最亮。但不出現,并不代表它不在,它一直都在,只是以另外一種方式在陪伴著我們罷了。”
他頓了頓,“錦兒,看不到玉弧星的時候,你可以回頭,反正我永遠都在你轉身就能看到的地方。”
如錦心中一暖,覺得再多的傷感也似乎被沖淡了。
這該死的甜言蜜語!
真好聽呢。
她咧開嘴笑了起來,“我不要!”
李渡一愣,“你不要看見我?”
如錦搖頭,“我回頭才能看見你,那豈不是你一直跟在我的身后?我不要永遠先你一步,讓你追趕著我。”
她頓了頓,“李渡。我只想和你比肩而行!”
李渡與她,是勢均力敵的。
她不需要被他永遠呵護在手掌心里守護著,保護著,小心翼翼地被捧著。她絕不是弱者,完全有能力與他并肩而立,共同迎敵。
李渡目光一動,忍不住俯下身來,在她的唇上輕輕啄了一下。
“嗯,我們比肩而行,你是我的盔甲,我是你的后盾,我們永遠一起應戰!”
如錦撅起嘴來,“就這?”
李渡一愣,“什么?”
如錦一把將他的臉捧了過來,威武霸氣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起初只是輕輕地糾纏,彼此都有些生澀和害羞,但很快,天雷勾動了地火,春風化成了大雨磅薄,所有的愛慕與情思在這一刻像是燎原的火勢不可擋地淹沒了他們。
要不是生怕屋頂上的瓦片掉落太頻繁引起了護院們的注意,今夜這屋頂怕都要被這兩人拆掉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兩個人終于彼此分開。
如錦的目光如水地望著李渡,忽然忍不住發出了輕笑,“李渡,你發髻散了。我怎么感覺你這樣好像是被惡霸調戲過的小娘子?哎呀,那我豈不是就成了那個調戲小娘子的惡霸了?”
“李渡,你的臉色紅彤彤的,像一個大蘋果,好想咬一下!”
“李渡,你可得多吃一點,不能再瘦了!男人太瘦了不好看,而且……顯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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