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嘆和蘇瀾帶著小白回到縣城,先找了一家酒店,把行李放下,然后才回到醫院。
奶奶所住的病房有三張病床,已經滿了,另外兩張床上,躺著一位老人和一位中年男人,老人的病情很嚴重,戴著氧氣罩,身邊有子女在,至于另外一個中年男人,情況比較好,只是額頭包扎了,受了點傷。
奶奶的病床靠著門口,張嘆進來時,正見馬蘭花在給奶奶喂粥喝,似乎奶奶說了什么,馬蘭花的大嗓門響起:“說這些住啥子嘛,莫說嘮莫說嘮,你是小白的奶奶,我是小白的舅媽,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嘛,再說嘮,我們老白家欠你的,一輩子都還不了……”
見張嘆等人回來了,才止住話,轉而詢問跑過來的小白:“家里還好么?”
“奶奶”小白眼里只有奶奶,沒有舅媽,“你好了沒得?”
馬蘭花不滿地小聲嘀咕一句,個瓜娃子,理都不理老子。
蘇瀾告訴她,換洗的衣服都帶來了,張嘆提過來一個包,里面是奶奶的衣服,馬蘭花接了,打開來看了看,放在床底下。今后一段時間,奶奶要在醫院常住。
房間里有些擁擠,張嘆挪步到門外,正好見白建平過來,兩人便站在走廊里閑聊。
白建平說,現在這個情況,他們肯定不能按時回浦江了,讓張嘆把飛機票退了吧。
張嘆這才想起來這事,按照原定的計劃,今天下午三點他們本該乘飛機飛往浦江的,順利的話,傍晚六七點就能到家。
但是現在這情況,肯定是無法按計劃安排行程。
張嘆點點頭,表示理解,拿出手機,退了機票。
白建平吞吞吐吐,有話要說,但是猶豫不決。
“有什么就說吧。”張嘆說道。
白建平臉上滿是歉意,“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去,在劇組的活,要不找別人干吧,別耽誤了事情。”
張嘆擺擺手,讓他不用擔心這事,但沒有說怎么處理。
病房里,門開著,傳來小白和奶奶說話的聲音,小白在給她唱歌呢。
張嘆詢問白建平,奶奶的情況怎么樣。
他們回村的時候,醫生來詳細檢查了,白建平告訴張嘆,情況比較嚴重,恐怕要長時間躺病床上。
傷筋動骨一百天,何況是老人,骨質疏松脆弱,很難痊愈,事實上很多老人往往摔一跤就要了命,再沒站起來過。
奶奶的情況沒有那么嚴重,她的身體素質比較好,但是要想短時間痊愈是沒可能的,必須做好長期奮戰的準備。
白建平說完,愁眉苦臉,本來就黑的臉色更黑了。
張嘆想了想,也覺得一團亂麻。
兩人一時間沉默,直到有醫生過來。
這是個中年醫生,和白建平點了點頭,好奇地打量兩眼張嘆,提著水果和營養品進了病房,來到奶奶的病床前。
“姜老師,我來看看您。”
張嘆這才知道,原來奶奶姓姜,曾經是老師。
這位醫生剛走沒多久,又有兩個護士捧著花來了,也是一口一個姜老師。
她們停留的時間比較久,和奶奶閑聊曾經的過往,從她們的談話中,加上后來白建平補充,張嘆才得知,奶奶是以前是梧桐鎮上的小學老師,那是幾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候鎮上窮,請不起老師,奶奶一個人既是語文老師,也是數學老師,還是英語老師,鎮子上大部分小孩子都受過她的教育。
難怪小白除了有些兇,其他一切都很好,是個好孩子。
有曾經的學生來看望,這讓奶奶精神狀態有些好,她的臉色已經不再如上午那么慘白,有了些許血色。
但是人年紀大了,精力遠不如從前,和幾個學生聊了會天后,她就支撐不住,昏昏欲睡。
小白見狀,緊張地嚷嚷:“奶奶你莫要走啊”
話音剛落,被馬蘭花一巴掌拍在西瓜頭頭上,氣憤地回瞪她,兇巴巴的樣子,看起來不給她解釋清楚她就要撲上去咬。
“瓜娃子亂說啥子,奶奶只是想睡告。”
奶奶強打精神,想摸摸小白的小腦袋,但是手抬不起來,只能勉強笑笑,說她只是要睡一睡。
小白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朝舅媽哼了一聲,氣憤舅媽有話不好好說,非要打小盆友,把小盆友打傻了怎么辦。
她站在張嘆腳邊,對他說:“張老板你康康,我舅媽好兇嗷。”
張嘆笑了笑,想像摸喜兒那樣也摸摸她的小腦袋,忽然意識到摸不得,改為……拍拍她的小肩膀。
“瓜娃子你粗來。”馬蘭花來到門外,喊小白出去。
“你想住啥子??!!”小白十分警惕,她也知道她剛剛說了舅媽的壞話。
馬蘭花指著她說:“你那天把我趕出家,你還記得不?你個屁兒黑,我要教訓教訓你。”
小白一聽,連忙抓住張老板的褲子,把自己藏起來。
有小朋友插科打諢,病房里的氣氛稍微好了些。馬蘭花讓張嘆和蘇瀾回去,不用守在醫院里。
他們是客人,和奶奶不沾親不帶故,能幫忙把人送到醫院已經仁至義盡,沒必要守在這里。她過意不去。
蘇瀾說:“我們在酒店開了房間,你們晚上到那里住吧,就在醫院附近。”
馬蘭花和白建平一商量,決定今晚兩人輪流守夜,上半夜是馬蘭花,下半夜是白建平,白建平先回酒店休息,到時候來接班。
至于小白,瓜娃子留在這里能有什么用,回去,睡告。
小白不肯,被告知不睡告就長不大,嘀嘀咕咕跟著走了。
不過在走之前,她把護士們送來的鮮花擺在奶奶的床頭,說要讓奶奶聞著花香睡告。
小白不放心奶奶,嘮嘮叨叨叮囑馬蘭花要照顧好奶奶,把馬蘭花嘮叨的煩不勝煩,讓她快點滾蛋。
“你奶奶以前也是我老師,我當然會照顧好,看啥子???!!爬開,瓜娃子,快點去睡告,長不大我可不會管你。”
小白吃驚地張大嘴巴,對舅媽說她也是奶奶的學生感到吃驚,邊走邊嘀嘀咕咕舅媽都不認識字呢怎么會是奶奶的學生。
“舅媽肯定是個憨憨兒。”
白建平走在她身邊,把這句話收在耳底,但沒為老馬打抱不平,甚至不敢吱聲,因為他也曾經是奶奶的學生。兩個墊底的家伙。
酒店里,開了三個房間,張嘆一個,蘇瀾一個,白建平一個,小白跟著蘇瀾。
小白雖然和蘇瀾認識,但是不熟,此刻和她單獨一個房間,立刻警惕起來,時刻和她保持距離,像只剛被買回來的奶狗子。
“你要洗澡嗎?”蘇瀾問她。
小白爬上沙發椅,小腳懸空,窩在寬大的椅子里,更顯得小只,大眼睛盯著她,搖搖頭,沒做聲。
蘇瀾知道她是因為陌生而產生的警惕,并不在意,自己先去洗澡。
聽到浴室里傳來水聲,小白放下心來,靠坐在椅子里左瞄右瞄,打量房間里的布置,沒覺得有多好,遠遠不如她的家。
打量完了,她猶豫了一下,爬下椅子,悄悄走到浴室門口,趴在門縫里往里看,什么都看不到,走開,來到門口,踮起腳想開門,但是房門紋絲不動,再開,還是紋絲不動。
小家伙從挎在身上的包包里拿出那款老人手機,熟練地撥通了張嘆的電話。
“歪,張老板,你的女胖友在搓澡澡。”
“emmmm然后呢?”
“我想尿尿,啷個辦咧?”
忽然房門被敲響,小白嚇一跳,對著電話大聲說:“不好嘮張老板,有屁兒黑來敲門嘮。”
手機里,張嘆說道:“別擔心,不是屁兒黑,敲門的是我,你能打開門嗎?”
“女胖友在搓澡澡,我被關起來嘮。”
嘀——吱——
房門開了,張嘆進來,說的第一句話是:“不要告訴女胖友是我開的門,就說是你開的,曉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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