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吳振勝住在劇組安排的酒店里,其他的主演們,只要不是北平本地的,也都住在這里,編劇一般離演員們要近,方便溝通交流。
“你不住嗎?”吳振勝見張嘆要走,好奇地問道。
“我也住,我房間就在你的隔壁,不過我還有事,晚點回來,你早點休息吧,明天8:58在片場舉行開機儀式。”
吳振勝便沒再多說什么,他回到房間,這是一套豪華單人間,還帶了一個陽臺,他四下里看了看,很滿意,來到陽臺,視野很好,前方是一大片古色古香的胡同,灰色的建筑連綿一片,與四周絢爛的現代化高樓大廈形成鮮明對比。這是一座有著千年文化底蘊的大都市,風格和浦江迥異。
他忽然注意到樓下的馬路邊站著張嘆,一輛紅色的驕小轎車緩緩停在他身邊,張嘆拉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位上,小轎車再次緩緩開走。全程只是停頓了幾秒。
吳振勝看不到開車的人是誰,但他綜合各方面判斷,是一位女性。
原來張嘆是陪女朋友去了,吳振勝心想,再次看向路面,但是已經找不到那輛紅色小轎車了,四面八方的車流匯合成一條璀璨的長龍,這一點和浦江何其相似。
第二天早上七點,吳振勝洗漱過后出門吃早點,經過旁邊張嘆的房間時,想了想,按了門鈴,但是沒有人開門,張嘆似乎沒有回來。
他有點擔心張嘆會不會耽誤早上的開機儀式,待他來到片場,卻見張嘆已經穿戴的整整齊齊在那兒了,正在和主演阿星的男演員說話。
張嘆今天的穿戴和以往相比多了一絲正式,穿了一件白色的帶條紋襯衫,灰色的寬松西褲很有垂感。這是正式場合的標配,如果天氣再涼一些,可以穿上一件西服外套。但現在北平的天氣還處在初秋,白天陽光燦爛,氣溫很暖和。不過,張嘆把白襯衫的袖子折疊,露出半截手臂,下擺的一側扎在了西褲里,顯得活躍了很多,少了死板。從這一個細節可以看出,吳振勝心想,這絕對不是張嘆自己捯飭的,很大可能是昨晚那個女生給出的主意。
“振勝來了?”張嘆注意到他,笑著揮手喊他過去。
吳振勝過來,向男演員打招呼:“你好周先生。”
“喊我阿揚就行了,朋友都是這么叫的。”飾演阿星的男演員全名叫周錚揚,今年35了。
吳振勝一邊加入談話,一邊悄悄打量周錚揚。
昨天劇本研討會上他見過周錚揚,但當時人多,沒有這么當面交流過。
周錚揚身材中等,有些偏瘦弱,他有一頭到垂到脖子處的長發,遮住了耳朵,長發分開,才能看到一張飽經歲月的臉,胡子拉碴,顯得頹廢。
人到中年,很多都會發福,臉龐顯富態,變得越來越大,像個盤子,失去了年輕時的棱角和英俊。
周錚揚今年40了,拿過兩座影帝獎杯,和他同時代的演員們大部分都富態彰顯,只有他,仿佛略過了這個環節,跨入了下一個環節,就像是氣球被氣吹起來后,慢慢地流失,漸漸癟下去。
周錚揚沒有發福,他的臉依然保持著年輕時的模樣,甚至相比更瘦了,臉上多了歲月的沉淀,不再光滑緊致白皙,法令紋和眼角的魚尾紋明顯,讓人唏噓心疼。
年輕時的活力與俊美已經在他身上消失,但另一種成熟男人的魅力卻升騰起來。相比以前的神采飛揚,吳振勝更喜歡周錚揚現在的沉靜。他只要站在那里,他身上的一切,包括氣質,都是一個個有待挖掘的故事,讓人情不自禁地安靜,看著他,等著他拿出一點什么。
周錚揚今天的穿搭和張嘆相似,也是白襯衫和西褲,不過西褲是白灰色的,襯衫是短袖襯衫,兩者都是麻布材質,皺巴巴的,整個人的形象和氣質和旁邊的張嘆截然不同。
這是周錚揚在劇中的穿著,因為開機儀式結束后,就將立即投入拍攝,所以往往演員們為了節省時間,直接穿好劇服參加開機儀式。
吳振勝聊了會兒天,主動告辭離開,去忙工作了,他始終牢記著自己的職責,張嘆可是把這里交給了他。
上午8:40,工作人員過來提醒張嘆和周錚揚,該排隊站好啦,開機儀式馬上開始。
中誠公司的霍旭永來了,他陪著董事長到場,公司上下對這部電影十分重視。
8:58,在主持人的安排下,主創人員集體上香,導演上臺講了一段話,儀式結束,工作人員安排媒體記者們離場。現場的人員各司其職,忙而不亂,即刻準備開拍。
張嘆在北平待了一個禮拜,劇組快速磨合,已經進入正軌,這時他接到小白偷偷打來的電話,帶著哭聲告訴他,奶奶要回去了,還不讓告訴他。
張嘆安慰小白先不要哭,當天買了機票飛回浦江,到小紅馬時,已經是晚上11點。
學園里很安靜,燈光幽幽,一樓的教室里一片黑暗,小朋友們要么被接回家了,要么到二樓寢室休息了,風吹著小樹林的葉子,刷刷作響,地上已經有了落葉,秋天來了。
“回來了?”
忽明忽暗的小樹林邊緣,忽然響起老李的聲音,張嘆被嚇一跳,定睛一看,老李和往常一樣,優哉游哉地坐在搖椅上喝茶,見他這個樣子,沒有絲毫歉意地嘿嘿兩聲。
“你坐這兒怎么沒一點聲響?”張嘆問道。
“有沒有聲響我都在這里,不離也不去。”
老李神神叨叨,以為喝的茶多就能悟禪,其實除了尿多、尿不黃,沒別的收獲。
“晚上還是有些冷的,你老人家悠著點,別學小年輕反季節生長。”
“知道了,去吧”
老李揮揮手,像趕嘟嘟和榴榴似的,仿佛在說:去吧皮皮豬,別管大爺的事。
在這座學園里,他雖然是看門的,但同時是座大爺。這座大爺以前會喊他張少,現在不喊了,現在都是直接略過稱謂,話撂這兒,是不是對你說的你自己領悟。
經過二樓,張嘆見到了小滿老師。
“老板回來啦,事情還順利嗎?”
小滿老師看到《功夫》開機的新聞了,在新聞里也看到張嘆了。她們都在私下里議論,說從照片上看,張嘆更像是主演,那么帥。
“謝謝,很順利,你辛苦了,今晚還有誰在?”
“丁小海和羅子康、程程……”
她說了幾個名字。
“程程怎么還在?”
有段時間了,程程都是晚上十點就被接走,有時候是孟廣新來,有時候是程程的媽媽。
“我也不知道。”小滿老師說。
“行,你忙完了也早點休息。”
“嗯,謝謝老板,噢對了,老板,小滿老師前天開始回家養胎了,黃園長批的。”
張嘆愣了一下說:“好,園長跟我說了,小圓沒什么事吧?我估算她應該才7個月吧。”
其實黃姨沒有跟他說這事,不過不要緊,他只是關心小圓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小滿老師有些擔憂地說:“她身體有些弱,醫生說這段時間要靜養,不能操勞,應該問題不大。”
“那就好,我買點東西,哪天有空你代我去看看她。”
“謝謝老板。”
張嘆回到家,洗漱一下準備先睡,事情明天再說。這時他才注意到手機里有蘇瀾發來的未讀短信。
就三個問號。
顯然是不明白他怎么一聲不響就回了浦江,事前都沒有告訴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