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鈁在雷州城僅是呆了一日,接著就即刻啟程前往廉州城,終后又乘坐官船從南流江返回了兩廣總督所在的梧州府。
廣東巡按御史徐楫在得知王鈁到來的時候,仿佛是看到救星一般,但卻很快就失望了。在王鈁離開的當天,他亦是失意地返回了廣州城。
不過,有人歡喜有人愁,江員外卻是意外地被釋放了。
雖然林晧然很想給江員外扣上一項大罪名,從而累及在京城充任翰林院庶吉士的江月白,讓到江家徹底隕落下去。
只是王鈁親自出面,而將來大明首輔又必屬于徐階,這事卻不宜做得太絕。不管是因為現任兩廣總督的王鈁,還是未來高居首輔之位的徐階,他都得放江員外一馬。
在官場之中,要懂得做一些妥協。像虎妞這種性格的官員是不可取的,一昧地堅持懲奸除惡只會被官場所孤立,哪怕最終成為百官之首亦會如張璁一般受人攻訐。
雖然釋放江員外有損于林晧然的威名,但誰都不會輕視于他,反而更加的敬仰于他。
兩廣總督親至說情,若還堅持將一個商賈扣留著,那就是不識抬舉了。一個如此不識抬舉之人自然不適合作為一個團體的首領,反倒容易讓投靠于他的通判戴北河等人要心生異念。
亦是如此,江員外離開府衙大牢并沒有揪起一絲風浪,大家都是明智地選擇避而不談,相互間的氣氛顯得尤為融洽。
京城,這是一個不安之地。
自從成祖遷都于此,這里便成為了大明的新政治中心。所有影響甚大的決策,都是由這座大城發出,然后慢慢地落實到地方。
隨著嘉靖遷居西苑,大明的政治中樞亦從紫禁城來到了這里。
萬壽宮,檀香裊裊。
身穿著藍色道袍的嘉靖結束了一天的修玄,從靜室中走出來,黃錦領著小太監和宮女上前服侍,并送來了一顆丹藥。
嘉靖從玉盤中拿起一顆朱紅的丹藥,然后接過玉制的水杯仰頭喝了一口水,就著這甘甜的清水將丹藥吞到了腹中。
丹藥進入腹中僅是片刻,渾身變得暖洋洋的,有著一種羽化升仙的感覺。
嘉靖很喜歡這種滋味,只是心中卻是輕輕一嘆。昔日一顆便能“龍精虎猛”一整天,甚至有余力連夜判閱奏章,但現在卻要一日三顆了。
黃錦是從王府就跟過來的老人,極能捕捉到嘉靖的情緒,便是討喜地說道:“主子,奴才剛剛聽到萬獸園的管事回報,圣雞又誕下一顆圣蛋!”
“龍的種未必是龍!”嘉靖卻顯得很寡淡地說道。
黃錦聽出了嘉靖的冷漠的口氣,知道這事并沒能討得圣上的歡心,但亦算是將圣上的注意力成功給轉移了。
嘉靖走到了外間,由于丹藥慢慢起了功效,整個人顯得臉色紅潤而精神抖擻。看到負責通稟的小太監馮保老實地跪在地上,便是對黃錦詢問道:“何人在外面!”
“啟稟主子,是嚴嵩老在外面求見,他已經在外面侯著大半個時辰了!”黃錦小心地回稟道。
“為何不早些通知于我?”嘉靖臉上當即露出不滿之色地道。
黃錦聞言當即跪下,哭喪著解釋道:“主子息怒!這都是嚴閣老攔著老奴不讓,說不能因小事而打擾圣上的修玄,否則我跟他都得遭天譴!”
“你去將嚴閣老領進來吧!”嘉靖并沒有真怪責于黃錦,實則他很享受擁有如此忠心的首輔,這比先前的幾任首輔遠遠懂事得多了。
玄修,這是他最重要的事,要凌駕于國事之上。而嚴嵩將“打擾玄修”和“遭受天譴”聯系到一起,這讓他感到很是滿意。
“老臣叩見皇上,祝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身穿著一品官服的嚴嵩穩步走了進來,雖然已經年邁,但還是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上規規矩矩地行了一個禮參拜道。
嘉靖來到案前盤腳坐下,并抬手吩咐道:“惟中,起來吧!給嚴閣老賜坐!”
“謝陛下!”嚴嵩已然年邁,馮保上前將他扶到繡蹲坐下。
嘉靖看著嚴嵩的老邁,而他卻是這般龍精虎猛,心里其實頗為得意,當即直接詢問道:“惟中,因何事要急于面見朕?”
“請圣上過目!”嚴嵩又是急忙站了起來,恭敬地呈上了一本奏本。
嘉靖微微好奇,對著黃錦遞了一眼眼神,黃錦當即意會,便去取奏本。
嚴嵩知道圣上不是婆媽之人,當即便說道:“這事關系到黃河水患,請圣上過目!”
在今年夏季汛期之時,發生了一件震驚朝野的大事。
若說歷朝歷代都不得不頭疼的事情,那就當屬治理黃河。
自有字記載以來,黃河幾乎是“三年兩決口,百年一改道”,災害范圍涉及數省之地,更是有著“無定河”之稱。
在今年的夏汛時期,黃河突然再次改道。這本就不是一件小事,但卻令人想不到的是,這次竟然直朝著朱家的祖地鳳陽而去,甚至危及朱家皇陵。
雖然在他的心里面,這祖陵淹了作罷,那些不過是沒出息的先人罷了。而他們朱家的高貴血脈,當從太祖才開始。
只是他卻只能想一想,因為他作為世子繼位,注定有一定的先天不足。他不僅要重于孝道,更要尊于先祖,時時以朱家利益為上。
對于祖地自當更加維護,所以他對這件事亦是極為重視,當即下令治理黃河,務必要保持住皇陵。只是人又怎么可以跟天斗,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難題,朱家皇陵有著被淹的巨大風險。
現在聽到了關系到黃河,嘉靖的眉頭卻是微微地蹙起,極不愿理會這種煩心事。
只是當將那份奏本徐徐打開,他當即就被內容給吸取了,突然驚喜地抬起對,望著嚴嵩認真地問道:“此事可真?”
“圣上可遣派欽差查明此事!”嚴嵩提議道。
嘉靖聞言當即大喜,鄭重地點頭道:“善,何人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