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閣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城里的五道氣機可以收回,但城前的掌令與文書,卻是心臟狂跳。
剛才見著了異象,出口喝斥的是他們,但如今真個見到了對方,卻一下子心驚膽喪。
對方只是甫一現身,便立時讓他們感受到了一種如山岳一般的驚狂壓力,而最讓他們恐怖的是,他們如今分明可以看到那個女子,但卻感應不到她,也即是說,身為煉氣士所神識彌漫了出去,卻根本觸碰不著那女子半點的痕跡,便像是不在這一方天地間也似……
這女子修為該有多高?
最關鍵的是,清江大城之上,怎么會出現修為這般高的存在?
呼喇喇……
而在這女子步履輕盈,赤足踏著火云走了下來之時,那一片幾乎彌漫在了半邊天空里的火云,也已快速的收斂,到得最后,竟是化作了一只由火焰化作的鳳凰,長翎神目,赤羽如焰,靜靜的飛在了半空之中,而那赤足紅裳的女子,則輕輕倚在了凰背之上,妙目如絲。
那火凰身邊零零星星的火焰,則飛快的消融,而后消融之地,則出現了一個又一個,身著宮裝,頭挽雙髻的紅袍女官,一個個神色清冷,靜靜立于空中,侍于火凰的兩側。
“身著火裳,頭戴鳳冠,此人是……”
那掌令與文書見得此女模樣,尤其是看到了那一只由無盡神焰化出來的鳳凰,以及身邊面無表情,像是高居天上的仙子一般的侍子,心里忽然想起了一個人來,一時驚得心臟都差點跳了出來,急急低下了頭,不敢看這女子的模樣,而是顫聲揖首,便要向著她行禮。
“離這么近做什么?”
那鳳凰背上的女子掃了他們一眼,微微皺了皺眉頭。
聽得她的話,身邊的女官頓時皺眉,輕輕揮袖,向前掃了過來。
隨著這一拂之力,無論是掌令與文書,還是那些剛剛急急沖了出來,離得稍近些的神將與守衛,竟是皆立足不住,極為狼狽的向后退了過去,修為低的,已是從半空之中跌了下來,嘩啦啦一片,砸塌了不少樓閣與屋舍,驚得下方百姓紛紛大亂,忙忙的跑回房中躲閉。
“拜……拜見……神王殿下!”
文書與掌令,以及幾個沒有被拂落空中的神將,卻也不比那些掉了下去的輕松,反而更為如臨大敵,對視一眼,似乎能聽見彼此的心跳,一個個急忙襝衽躬身,恭敬揖禮。
大夏王朝,除非是對天、地、君、親、師,否則并不要求叩拜,叩拜之禮,才是奴隸向主人行的大禮,煉氣士之間,只行揖禮。只是,一般來說,面對著的人身份越高,地位越高,這揖禮,便躬身躬的越厲害,如今的掌令與文書,便已恨不得直接將身子躬到地面去了。
就算如此,他們還是心有惶恐,惟恐觸怒了她……
原因很簡單,他們已經認出了這女子身上的凰紋,自然也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我……我知道此人是誰了……”
而在后方,法舟之上,小徐宗主見得這女子,也沒有花太長時間,便也猜出了她的身份,哪怕是在法舟甲板之上,仍然急急的揖到底,還想拉著方寸也行揖禮,同時傳音:“方二公子,千萬小心,這女子便是……她便是南凰神國之主,我大夏的惟一一位女神王啊……”
“神國之主?”
方寸也稍一怔,便頓時明白了對方的身份。
南凰神國之主,亦是凰城之主!
便是生于柳湖,他也聽說過關于這幾位神王的名聲。
仙殿之外,有大小神王一百余位,但其中,領地最大,可為神王之首的,則有七位。
凰、麟、黿、龍、雀、夔、燭,各自統御一方屬國,無數神將,其間,麟神王好權,龍神王愛色,黿神王最怕事,被人稱為縮頭烏龜,而這位凰神王,則是傳說之中最為好殺!
甚至她雖然貴為神王,卻一直有人在她名前冠了一個“魔”字!
而最重要的一個問題是,方寸聽秦老板說過,這世間最恨自己兄長的人,便是她!
而且,就在柳湖城時,便曾經斬殺過她手下的一位將主……
她堂堂神王,怎么會出現在黿神王的屬國?
難道……
也就在方寸心間急轉念頭之時,只見前面那只鳳凰背上的女神王,這時候正懶懶的歪著,以手支頤,一般人做這個動作,要么是擺拍,要么手掌就會壓得面頰變了形,顯得很難看,但她以手支頤,卻只顯露了無盡的風情,便好似天地都在此時化作了她的陪襯一般。
而她身邊,那跪了滿滿一地的人,卻似乎根本沒有入她的眼。
既不命他...
不命他們起來,也不讓他們退去。
“適才,是誰夠膽,敢出言對神凰大人不敬?”
倒是她身邊的女官,神色森然,冷冷向著周圍一眾掌令與神將看了過來。
“這……”
下方的掌令與文書,一眾神將,頓時急的額頭都冒了汗,整個身子都已繃緊。
剛才……剛才我們也不知道來的是你呀……
但迎著這女神王的詢問,他們卻還是誰也不敢反駁,更不敢解釋什么,又或者說,在這女子身上并非故意散發出來的威壓之下,他們已經失去了所有解釋或是找理由的動力。
“是……是在下說的……”
一邊死寂里,那位掌令顫聲開口,直接跪了下來,以額觸地:“彭湘不知神王降臨,出口冒犯,罪該萬死,還望神王恕我不知之罪,我……我愿割舌禁言,作以自懲!”說著話時,竟是毫不猶豫的抬手,指間有白芒閃過,劃在口中,一截舌頭飛了出去,跌向地面。
周圍眾人見著這一幕,已是驚得汗毛倒豎,內心里生出了種毛骨悚然之意。
但彭掌令卻還在身子顫抖,像是惟恐不夠一般。
那位歪斜在了火云上的女神王,連看也沒有看他一眼,像是什么也沒有聽到,更懶得看到,而她身邊的女官則冷冷瞥了眾人一眼,道:“難道說還非得讓我們一個個的指出來嗎?”
周圍一時寂寂,滿空里跪著的文書與神將皆面面相覷。
那位文書本來正在猶豫,忽然一轉頭看到了旁邊的掌令,頓時明白了什么,想也不想,竟是一咬牙,直接自己也張嘴舌,一截舌頭頓時飛了出去,而其他的諸位神將則皆是臉色大變,不明白這位為何一定要這么做,只是總有人反應快些,也是緊緊咬牙,學著做了。
“明明我剛才沒有……沒有喊……”
其中還有些年輕的神將,看著周圍諸人的做派,已是驚得魂都要飛了,呆呆的立著不知所措,身邊的一些老神將,便一咬牙,反手抓住,竟是直接幫著他們將舌頭給割了。
傾刻之間,舌頭掉落了一地。
這等情景,看在眾人,尤其是下方眾百姓眼中,已是慘不忍睹,駭人聽聞之事。
“青江郡的煉氣士反應倒快……”
云上那位女神王微微皺眉,懶洋洋道:“不要搞得滿地腥臭,放過了他們吧!”
下面的掌令文書與眾神將都快哭了出來,為什么不早說?
倒是一邊的女官,望著那一個個緊閉了嘴巴,鮮血滴落的眾人,只冷笑了一聲。
“你們不必害怕!”
也在周圍眾人皆驚恐萬分之時,那位女神王懶洋洋的擺了擺手,目光慢慢的從場間眾人的身上掃了過去,慵懶無力的道:“有個叫方寸的,他現在在哪里,我是來找他的……”
嘩啦啦。
周圍頓時無數目光沉默的向著后面的法舟看了過去。
“壞了……”
而在這時的法舟上,同樣躬身行禮,到現在都沒敢抬頭的小徐宗主,則是頓時被嚇出了一身冷汗,滿面驚恐的向著方寸看了過來,并且悄悄的拉了他一把,示意他趕緊行禮。
但方寸沒有,他仍是直直的站在甲板上,靜靜打量著那鳳凰背上的女子。
而在此時,那位女神王也已經抬起了頭來,目光淡淡看向了法舟。
四下里一片寂靜,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方寸與那位女神王身上。
這位嗜殺成性的女神王,居然是來找方寸的?
所有人在這時候,都已想起了那個傳言來,據說那位方尺仙師生前,可與這女神王乃是生死大仇啊,尤其是,前段時間,更是有凰城將主曾經現身在柳湖城,欲對方家二公子不利的消息傳了出來,就更是坐實了這個消息,如今女神王親自現身清江郡,難道是為了……
正想著時,那位女神王,忽然從鳳凰背上坐了起來,所有人便皆跟著心神一顫。
然后她緩緩伸足,踏入了虛空。
赤著的足尖每輕輕點下,半空里便會有一朵火焰憑空生出,恰好托在了她的足底,于是她便像是走在了半空之中,身上大紅的凰紋袍子被風吹得飄飄蕩蕩,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那雙眼睛,只是看向了甲板上的方寸,目光里似乎有些冷意。
“你就是方寸?”
所有人的心神,這時候都已緊緊的懸吊了起來,就像是水流沖到了半空,卻掉不下來。
方寸身邊的小徐宗主,這時候已經恨不得要自己來替方寸跪下回答了。
然后便見方寸輕輕嘆了一聲,贊道:“真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