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鶴真章前后講了一下當初在晚香居如何如何因為義憤出手,如何如何包下了整個晚香居,又是如何如何被宗門拒絕了認這個賬,自己堂堂煉氣士又不好意思賴賬等等……
方寸詫異的問道:“然后呢?”
鶴真章道:“然后啊,那位佳音姑娘說愿意替我付這個賬!”
“然后呢?”
“然后我拒絕啦,堂堂煉氣士,怎么能讓一位女子拿她的血汗錢會鈔呢?”
“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就想著,不能讓晚香居看出來我沒有銀子啊……”
“你怎么做的?”
“我就天天去,天天掛賬,越掛越豪氣,晚香居樂得合不攏嘴,一點也不敢跟我提銀子的事,生怕惹怒了我,然后就這么越掛越多,越掛越多,我也終于快有點繃不住了……”
方寸對鶴真章的遭遇表示很同情,對他救佳音姑娘的事情,也表示贊賞。
然后拒絕了他!
無視了鶴真章無辜又可憐的眼神,方寸轉過了頭,看著在一邊坐著喝茶,輕松愜意的云霄,道:“與妖族之戰,乃是大事,需要做的準備也不少,其他的倒是都還好說,不過有樁兒最為重要的,必須得云兄去做,而且要快,最好在演武開始之前,便將一切準備妥當……”
“我?”
云霄愣了一下,放下了茶盞,道:“需要花錢么?”
“需要!”
方寸道:“而且需要不少!”
云霄的臉色頓時顯得有些尷尬了起來。
“放心!”
方寸望著他笑道:“我有錢!”
云霄的臉色頓時松快了,一邊的鶴真章投來了幽怨的目光。
然后方寸便笑著向清江六子道:“再之后,便是該準備好我們要做的第一步了!”
“知己,知彼!”
眾同窗頓時都打起了精神,知道這一步的重要性。
只是一時間,卻也沒什么思路。
妖族來自南疆,隔著千山萬海,如何打聽他們的底細?
而方寸則是很有信心,笑道:“放心,他們自己就會說出來的……”
交待罷了,便自領著怏怏的鶴真章,往樓外走去。
一同隨他出了樓的,還有得了邀約的云霄,以及明明很好奇,但卻故意表現的不好奇,分明是想跟著,而且一聽方寸說不好吸引太多人的注意,立時就如言改換了裝扮,從一個驚艷世人的女神王,化作了一個最多也就是明艷一城的普通美貌女子的南凰神王。
問去哪里,方寸只說要去到一處熱熱鬧鬧,既有妖魔,也有人族煉氣士的所在。
這一類的地方,無論是初至黿城的方寸,還是高高在上的女神王,又或是一毛不撥,從來不到這些花錢的地方來的云霄,卻都不熟悉,于是,帶路的人便也順理成章的成了鶴真章。
鶴真章明顯有些心虛,帶著他們來了一處熱熱鬧鬧的酒樓。
地方倒是合適,只是對過恰好就是晚香居……
眾人也都不說破,只是裝作不知,笑吟吟的跟著方寸上二樓去飲酒。
“如今正是演武即將開始之前,且妖族與黿城煉氣士,已經分明斗出了火氣,想要問他們,可不用想他們能夠老實回答,就算用些攝魂,搜神的手段,也只能對一些修為低的妖族下手,但這些妖族,一來不見得真能夠了解那些妖族俊杰們的底細,二來,我們也不好尋找太多這樣的人,所以……”女神王坐了下來,笑著看向了方寸:“我還真挺好奇的……”
“你究竟如何,能讓那些妖族,主動把他們的底細報出來……”
方寸笑著執酒,為她斟酒,道:“神王姐姐且看著便是!”
一邊的鶴真章忙搶過了酒壺倒酒,口中道:“方二公子一句話,我就去逮幾個妖魔回來!”
方寸笑著擺手:“這倒不必!”
地方確實很熱鬧,到得傍晚,前來開懷暢飲的煉氣士越來越多,期間也夾雜了不少妖魔,實際上黿城這場大仙會,對許多煉氣士而言,也是個難得的放松機會,畢竟平時大部分時間呆在山上,當真享不到紅塵滋味,正好借著此機會出來體驗一番,而對妖族來說,則是在他們那千里蠻山,萬里深林的地方,靈材地寶倒是不少,可是去哪里找這些美酒佳肴去?
而人一多,自然嘈雜,加上如今大仙會演武在即,也就成了最熱鬧的話題。
一眾煉氣士說起了白天時的挑釁,便免不了你爭我搶,你說他能贏,我說這個看著挺壯實,紛紛發表著自己的意見,也不知多少十年沒下山的人,一下子就變得消息靈通了起來。
女神王等人,不由都有些好奇的看著方寸。
倒是時常有人說,越是這等熱鬧去處,愈是好打探消息。
可另一個角度來說,越是這樣的地方,吹牛裝大頭的也越多,十句話里,倒是九句是假的,另外一句還是摻了一半的水,不是最精明且擅長的人,又如何能分辨得出真假來?
難不成方二是打算從這里打聽消息?
對于他們的疑惑,方寸則只是心情頗佳的飲著酒。
樓間氣氛到了酣暢處,也已起了不少爭執,這時候,便見得有人大步走了出來,在這樓子里掛上了幾個碩大的牌子,還有敲鑼打鼓的,高聲叫道:“諸位同道,恰逢仙會盛事,我等自然也該熱鬧一番,能不能賺一把大的,就看諸位的眼力還有見識了,來來來,都來……”
“我靈風堂今日湊個趣,把那三十六位挑戰我黿城天驕的妖族俊杰與他們要挑戰的人,都選了出來,名字就在這里,大家看好了的,就趕緊押注了啊,最早的一個,便是清江城九仙宗的月仙子孟知雪,對陣妖族紅鱗怪,賭率一賠三,金銀龍石法寶符篆均可,快呀……”
黿城一眾煉氣士,甚至是夾雜在其中湊趣的世家公子們,皆是玩這個玩熟了的,聞言皆是大喜,紛紛叫道:“終于有人開盤口了,來來來,這等盛事,一定要押個彩頭才是……”
說著紛紛掏錢,熱鬧至極。
而在這樓子里,也有幾桌妖魔在飲酒,分明如今形勢已經異常敵對,但它們卻像是賭了氣,仍然是要跑到黿城紅塵里來熱鬧,況且之前雖然他們做得囂張,但出手懲治了它們的,也只是清江六子等寥寥數人而已,大多數時候,黿城煉氣士倒是都下意識讓著他們的。
而這,則也養出了他們猖狂氣焰,也成了如今的黿城一景。
見得一眾煉氣士紛紛拿銀子賭盤口,熱熱鬧鬧,便有妖魔好奇,一把扯過來一個小廝兒,兇聲兇氣的道:“那些人在押什么亂七八糟的盤口,這究竟是在搞什么瞎玩意兒?”
那小廝便也不敢得罪,只能道:“這是在押他們誰能贏呢……”
說著講解了一番:“押了我們的月仙子,一百兩里面賺三十兩,押了那妖怪……怪……”
“怪好看的妖族大人,一百兩里就能賺二百兩呢……”
這些妖魔聽了倒是大喜:“為何我妖族贏了賺這么多?”
周圍早有煉氣士聽到,便笑著道:“那是因為你們妖族輸面大,咱們清江九仙宗的月華子,那是什么身份,人家乃是九仙宗真傳大弟子,和當年的仙師方尺同門呢,對上一個紅鱗的妖怪,那還不是手到擒來,就我看這個一賠三的盤口,靈風堂怕是還要賠了呢……”
一眾妖魔頓時大怒:“胡說八道,我妖族怎么可能輸?”
“亂說什么紅鱗妖怪,那是幽霧嶺的少主柳灰大人,修為可是高得很……”
一邊的煉氣士別的都少,就是不少抬杠的,立時紅著眼睛,端了酒碗,腿往凳子上一踩,就開始吵起來了:“你們可知,咱們這月仙子,出身柳湖書院,你們知道不?當年仙師方尺出身的書院,人在書院,就修煉成了寶身,入了九仙宗,更得宗門培養,修煉月華身……”
周圍人聽得他說的頭頭是道,也皆與有榮焉,紛紛叫好:“月仙子必勝……”
“我們皆押月仙子……”
一邊的妖魔急了眼,紛紛將自己身上帶的狗頭金拿出來,大把的砸出去,大叫著:“我們押柳灰大人,柳灰大人出身幽霧嶺,爹是幽霧嶺青蛇主,娘是赤霞山的紅芒婆婆,一人就兼兩大血脈在身,來歷非凡,十年前就已成名,豈是你們這什么狗屁的月仙子能比的?”
“我們月仙子有青玉如意作兵器……”
“我們柳灰大人還曾經去黑風嶺學過喚風術呢……”
樓下吵得熱鬧,樓上,方寸卻是慢慢將酒杯放下,笑了起來。
這時候,已經有人將所有爭論中記下來的言辭,一一放到了他的面前。
方寸拿起來看了一眼,道:“這樣的盤口,在黿城,起碼還有幾十個之多,而專門負責記錄并且篩選這種消息的人,我手頭力不足,也只安排了二三十個,專門蹲點,負責記錄,以后還可以再安排更多,通過這各自不同的消息對比篩選,還能不知道他們的來歷?”
說著,將這些記錄推到了女神王面前:“這些妖族俊杰們的底細,就有了!”
然后,又將賬簿推到了云霄面前:“云兄修建仙柱的銀子,也有了!”
最后,笑著看向了鶴真章:“跟著押注,鶴兄的賬,同樣也可以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