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威脅我?”
聽著那位龍城少主的話,方寸冷聲回答,內中似乎壓著無窮怒火。
而那位龍城少主,不現身則已,現身之后,反倒一片冷靜了,笑著擺了擺大袖,道:“這話說得卻是過分了,你家雙親又不是我擄走的,我又怎么會威脅你?本少主也只是聽聞你家中出了慘事,所以才要幫著你解決一下麻煩而已,若你是個懂事的,便該明白,此時大家應該都坐下來,好好談談怎么幫到你,可你口口聲聲誣蔑我,卻不是讓好人心寒了么?”
這話里的威脅之意,卻是更明顯了。
已有不知多少人,聽著肺都快要氣炸。
尤其是方寸身邊,一些知道此事內情的人,早在一開始,便已經意識到,朝堂之中,有能力極大的人在推動這和談之事,只是他們這個推動,卻不是那種為了大局的推動,而是牽扯到了“妖丹”等惡毒之物的推動,更是明白,也正是這些幕后之人,策劃了一開始妖族血墓嶺少主挑戰方寸,以及適才那夜嬰來挑戰方寸,意圖取了他性命的諸般殺人手段……
方寸的手段,夠快,也夠有用。
在所有人都尚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便已忽然將此人逼了出來。
這本是一樁好事。
可沒想到,這人下手也夠快夠黑,竟是提前將柳湖城的方家二老擄在了手中。
如今,他竟是坦蕩光明,分毫不懼,要直接逼迫方寸就范了。
“難道是因為知道仙帝如今身在天外天,不會輕易回來,所以這龍城的父子……”
另一邊的南凰神王,已是微微咬牙,氣機陰冷。
她雖是個懶得動腦子的,可是她身份高,知道的內幕秘事也多,所以,在方寸逼出了這位龍城少主之后,她倒是第一個便將這所有事情都想明白了的,一時心間又驚又怒,但如今,畢竟方家二老在對方手中,她卻也無法主張些什么,只是強壓了怒意,冷冷的瞧著動態。
形勢已經很明顯了。
方家二老,必須要救,所以,這時候眾人確實都投鼠忌器。
然后在這種心間驚疑,手足無措之際,他們便聽得方寸低聲道:“你該死!”
“嗯?”
所有人都心間微怔,包括那位龍城少主。
還未反應過來,他們便見到,方寸忽然之間,面向著那位龍城少主,手掌重重握起。
嘩啦啦……
在他身后,正是那一座劍山。
劍山之上,乃是無窮的孔洞,每個洞里,皆可以飛出要命的飛劍。
而此前,方寸是在劍山之中,駕御這些飛劍。
可如今,他卻身在外面,伸手一握,那無盡的孔洞,忽然喀喀轉向。
密密麻麻,皆指向了空中的龍城少主。
那位龍城少主頓時吃了一驚,難以置信,大喝:“你敢……”
“敢”字尚未落下,便忽然聽得“嗖嗖”連聲,那劍山之上,每一個孔洞之中,皆是噴薄出了異常驚人的流彩,猶如道道星光縱橫,劍氣團繞而成的巨潮鋪天蓋地一般的飛了出來,直直的向著身在半空之中,身周有著龍氣護體的龍城少主涌將了過去,幾要將他吞噬。
“瘋子!”
龍城少主頓時大吃了一驚。
此前他輕輕松松,接下了方寸的一式禁法,便已展露了驚人的實力。
若是方寸徑直向著他出手,那便是再如何兇悍,他也有膽子與方寸過一過招,可是如今,方寸居然直接召喚了那一座劍山,從中噴涌無盡劍光,卻使得他心間大驚,想也不想,便已飛身急遁,氣得暗暗咬牙切齒,冷汗直冒之外,差點一句話喊了出來:“不要你爺娘命了?”
“嘩啦……”
而這樣的一幕,也明顯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雖然場間有不少聰明人都聽出了那位龍城少主的弦外之意,知道那件事的背后,定然是他主使,但也同時認定,家中二老被拿住,方寸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聽聽對方的條件。
但孰料想,他居然直接出手?
尤其是,誰能想到,他那劍山,原來人在外面,也可以操控?
“唰啦啦……”
劍海涌來,便是那龍城少主,一身龍氣,也不敢硬接。
他一個不察,被劍海淹沒,身上龍氣,便已潰散大半,也不知受了多少劃傷,下意識里,根本不敢停留,只是急急的向著遠空遁去,試圖在硬挨著前面幾道飛劍的情況下,逃出這劍山的籠罩范圍,但就連他也沒想到的是,在他身形這一動之際,瞬間三道力量,向他涌來。
一道來自地底,乃是一道墨色烏光。
另外一道,來自遠處的小樓,那是一片凰火。
更有一道,卻是來自觀禮臺,魔意森然,赫然便是守山宗小徐宗主。
“嘩啦……”
來自地底的烏光,與南凰神王的凰火,傾刻間相撞,兩相潰散。
而守山宗小徐宗主打出的一道烏光,卻是直接來到了龍城少主身后,影響到了他的身形。
速度一慢,便頓時被無窮劍光趕上,徹底淹沒在了里面。
轟隆隆!
大地猛然顫動了起來,像是有巨大的地震在震顫著這偌大一座神城,整個擂臺,瞬間龜裂,崩塌,那擂臺上本來就存在著的許多飛劍,更是被震得散亂大飛,所有人都心驚不已,齊齊的跳到了半空之中來避難,驚慌聲,受傷聲,叫喊聲,使得這黿城瞬間亂作了一團。
nbsp;就連方寸那一座沉重的劍山,也在這時,被崩陷的地面影響,開始四分五裂。
而更無人注意到的是,那擂臺之上,碎劍如山中,有著一具被亂劍釘在了地上的夜嬰尸首,借著這片大亂,夜嬰脖子上的鐵環所系的鎖鏈,已經損壞,松動,終使它得了自由,于是在所有人都驚慌吶喊之中,這夜嬰輕輕顫了起來,脫離出來,慢慢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老烏龜,你敢攔我?”
南凰神王的一聲暴喝,響在了半空之中,使得場間慌亂,稍稍安定。
眾人看去,便見黿城遠方,城北方向,有一座大山隆起,并且在緩緩的扭轉方向,定睛看去,才意識到,那不是山,居然是一顆腦袋,是一顆頭,一只烏龜模樣的……頭!
那頭上,兩只眼睛正驚恐的扭頭看了過來,口中大叫:“我沒有,我不敢,我不是要攔你……只是那條老龍的兒子,怎么可以死在我這里呢?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來好好談呢……他死沒死,千萬不能死啊……咦?原來死的不是他……那沒事了,你們……你們繼續好了!”
誰都沒有反應過來,也沒有人來得及跟他對話,那烏龜便像是已經發現了什么,一下子放下心來,腦袋向下低了回去,重重的埋進了崩潰的大地之中,還向著更深處拱了一拱。
頓時,大地又是一片震顫。
“龍城少主……那龍城少主居然被殺了……”
隨著南凰神王現身,黿神王現出了一顆腦袋,然后又消失,場間亂得不成樣子。
稍一穩定之后,立時有人想起了最關鍵的問題,驚慌大叫了起來。
他們尚記得,這場大亂的最后一幕,乃是方寸摧動劍山,噴出劍雨,擊殺向了龍城少主,而龍城少主在逃,南凰神王出手,要將他留下,可是黿神王也同時出手,卻是救下了他,只不過,這兩人的力量彼此湮滅,卻是冷不防被守山宗小徐宗主一道魔意影響到了龍城少主。
所以,他還是被劍海給淹沒了……
難道他已經……
抱著這種驚恐的眼神看去,便在那一片劍海殘骸之中,看到了那位龍城少主的影子,已是被七八道飛劍穿透了肉身,死的不能在死,但也在他們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時,卻很快發現,那一具肉身,正在緩緩變化,最后卻成了一條巨蟒,被飛劍貫穿,慘得不成樣子。
“不……那不是龍城少主,只是他的分身……”
有見識廣的煉氣士認了出來,剛才現身的龍城少主確實死了。
只不過,在這里現身的龍城少主,本來就只是一具分身,借由“種靈”之術煉制的分身。
還好還好,剛才還以為真的見到了一位龍城少主的殞落,太嚇人了。
如此想著時,眾人也不由得都有些心神惶恐,向著那位半空中的方二公子看了去。
剛才可不知這龍城少主乃是分身,他居然就敢直接下殺手?
一是膽大包天!
二是,他難道真是方寸大亂,連雙親性命也顧不得了?
“可惡,可惡,那廝找死……”
也是在這時候,距離黿城千里之遙的某個荒山之中,洞穴之中,忽然傳出了個陰狠的叫聲,身著青袍,頭戴青龍冠的龍城少主,在這洞睜開了眼睛,滿面都是怒意,還夾雜著些許的心有余悸:“居然敢直接向我出手,那方家老二……那方家人,竟如此瘋狂?”
雖然剛才是經由“種靈”的分身看到了那一幕,他還是不免有些驚怒。
而且,自己堂堂龍城少主,眾目睽睽之下,被逼得棄下分身,狼狽逃走,也異常丟臉。
“無論如何,你雙親已在我手,殺手已在路上,我看你如何跟我斗……”
壓抑至極的他高聲喝著,飛身而起,沖出了洞穴。
指尖盤旋幾條微小龍影,挾著他的怒氣,直向天地諸方飛去。
“將那兩個凡人帶去問天山,放出消息,我會在那里等他!”
“天行道的刺客,可以出手了!”
“凰城那邊的布置立時啟動,逼那位女神王歸山!”
“朝堂全力施壓,逼迫和談達成!”
最后時,他指尖一條龍影,飛向了南方:“南疆妖尊……可以準備了!”
一道道命令發了出去,便也代表著這天地間,無數可怕的力量開始有所動作,便像是自四野八荒激蕩而來的流星,每一顆都挾著無法形容的恐怖力量,向著黿城的方寸飛去。
有一群妖風激蕩的妖魔,妖氣卷著一輛馬車,車中有兩個老人。
有位身穿金袍,富家公子樣的男子,腰間佩著一柄足有普通劍刃兩倍長的劍,緩緩起身。
有一群謀士,站在了一座高樓上,看向了遠處的凰城。
有人在朝堂里,輕輕將一顆棋子,放在了棋盤上。
而在另一個地方,借著那場大亂,逃了出來的夜嬰,正蹲在了一處荒山頂上。
他向著黿城方向,惡狠狠的叫了幾聲,滿面都是怨毒之意。
仿佛在做下了這么多的命令之后,他的滿心怒意,才略略一緩。
“是那位仙師太過驚艷,所以給了你這小小方家人一種可以小覷天下人的幻覺么?”
“既然如此,那我便來打破你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