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這是怎么說的……”
一見到那鋒利而滿是兇煞之氣的斷頭臺,落在了場間,周圍一下子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片刻,仿佛是被那斷頭臺上的恐怖巨刃給斬斷了聲音,有些人甚至連目光都不敢向著斷頭臺看過來了,似乎會生出下一刻,就是自己躺在了那巨刃之下,被一刀剁掉了腦袋的一幕。
更有一些人,則是心間忐忑,悄然看向了仙臺之上。
這兩個人怕是倒楣了呀……
本來說要賭命,只是他們自己定的賭注,有一腔子年青人有的悍勇。
但他們自己說說,也就說說罷了,事實上,就算最后真的分了輸贏,卻沒死人,朝歌這些百姓也不會覺得有什么,最多也只是街頭巷尾的飲酒之時,拿出來當個笑話講講罷了。
可孰料,這神王居然也跟著湊趣?
雀神王專門提出了不說,麟神王更是將斷頭臺也祭出來了。
那這分了勝負之后,倘若沒有人躺上去,最后尷尬的又是誰呢?
神王是鐵定不能尷尬的,所以,這代表一定會有人躺上去?
仙臺之上,陸平生轉頭看了那青麟斷頭臺一眼,也微不可察的動了下喉結。
他沒想到會有這一幕。
七皇子親自到場觀戰,已經讓他有些緊張,而三位神王的到來,則使得他看似平穩,實則已經如同身在火爐中了,再到如今,兩大神王一唱一和,竟是直接將斷頭臺都請了出來,也就立刻使得他們這一戰,徹底的變了性,一勝一死的結局,怕是無人能夠更改了……
他這時候都不敢回頭去看觀云山。
按理說,到了這等兇險時候,該由長輩出面,緩和局勢。
但是他不看都知道,自家長輩,是肯定不敢招惹神王的……
尤其是,自家長輩,本來也不喜歡自己。
這種如同一根絲線繃到了極致的感覺,反而使得他從絕望里生出了一股子悍勇,死死咬著牙關,膝上的劍,緩緩出鞘了半截,目光緊盯著方寸,道:“方二公子,不要再拖了!”
他想保持一種強勢的姿態。
而方寸在這時候,頭發還沒梳完,只是慢慢的喝著茶。
然后他頭也不抬的道:“好!”
陸平生心間一凜,猛得站起了身來,死死握住劍柄。
他還以為方寸說了一聲“好”后,便會立刻出劍,畢竟之前他已經了解過方寸出手的經歷,知道他在黿城,曾經做過這樣的事情,看似輕悠悠,卻是抓住對方松懈的時間,全力出手一擊,所以立刻做好了全力反擊的準備,甚至連身上的汗毛,都已根根豎了起來……
但方寸卻沒有,甚至那句話都不像是對他說的。
而就在剛才,三位神王現身,老經院院主出關,雀神王幸災樂禍,青麟神王祭起斷頭臺,方寸心緒都沒有半分波瀾,也不將這一場爭斗放在眼中,只是默默的推敲著有可能的反應,幸而也就是在這時,凰神王的聲音,忽然細微的響在了他的耳間,低低的解釋了幾句。
“不用管這些人,也不必擔心我!”
“確實有些事情發生,但我還不至于應付不了!”
“如今你需要做的,便是好好應付這一戰,當年你兄長初入朝歌時,也是無人看好,四方輕視,但是他憑了自己的本事,只用一年時間,便已揚名朝歌,那些人都拿他沒有辦法,想看他的笑話卻從來沒有看到過,難不成如今你入了朝歌,倒要讓這些遂了心愿?”
“老二……”
“讓他們見識一下方家兄弟的本領!”
方寸無法具體的形容凰神王說這種話時的語調,只能確定,這是他從來沒有從驕傲而豪爽的凰神王身上聽到過的,他只能確定,凰神王說得非常認真,所以,他也只能答應下來。
于是,在他頭發都還沒有梳完之時,他便已放下了茶盞。
然后他第一次認真的看向了陸平生,道:“那就可以開始了吧?”
陸平生一直在緊張的保持著出劍的姿勢,聽聞此言,甚至不敢開口,只是緩緩點頭。
而方寸則是不再看他,反而轉頭看向了臺下。
陸平生雖然很緊張,只是盯著方寸,但在這時候,余光也不由得微微一掃,然后就看到,臺下人群分開,正有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模樣清麗可愛的溫婉女子,正穿著一身青色的袍子,緊束了腰身,手里拎著兩個碩大的紫金銅錘,慢慢的向著仙臺之上走了過來。
周圍無數的目光落在了這女子身上,一時怔在了當場。
這是干嘛的?
“你要挑戰我的劍道,只可惜我不擅《武經》……或者說研究的挺透徹,就是極少與...
極少與人動手,所以空有一身道理,而我若以神通法寶斗你,那是欺負你,所以我便請了一個人來,替我與你斗這一場,不過你也大可放心,這個賭,我認,她若是輸了,我死……”
說著,方寸向青麟斷頭臺瞄了一眼,道:“當然,你輸了,你死!”
“你……”
陸平生聽得此言,頓時大怒,死死的看了曲蘇兒一眼。
他萬萬沒想到方寸居然不打算親自和自己動手,而是找來了這樣一個小丫頭,按理說與人斗劍時,結果對方卻請來了另外一人替他斗劍,該是件讓人覺得不公平之事,但他倒沒有這種感覺,實在是這小姑娘看起來太過單薄,所以他這時候生出來的,只有被輕視之意。
臺下眾人看著,也都快傻了眼了……
那位可是小劍尊啊,方二公子怎么請個小姑娘來替他出手?
萬一小劍尊一個收不住,傷了人家……
那不……那不可惜了嘛!
“那……那什么,你請放心!”
而在所有人都因為感覺太過荒唐,一時反應不過來時,曲蘇兒已經紅著臉,小聲向陸平生解釋道:“是……是方二哥讓我替他斗這一場,因為是替他出手,所以……所以我不會動用我自身的本領,我只是……我只是替他將他那一招施展出來,好與你分個勝負而已……”
邊說,邊有些不好意思了,訥訥的補充:“這樣,就不算欺負你了……”
“啥?”
陸平生聽著,都甚出現了一種錯覺。
他已經記不起來,多久沒有人這么跟自己說話……
……好像昨天那只小狐貍也是這么說的,不過這不重要。
他只是感覺到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本來該是仰天發笑,來表達自己心間不滿的,但是他心間一轉,卻又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因為他自修劍道至今,前后經歷無數戰,知道無論到了什么時候,都不應該太過大意,所以,他只微微一凝,反應問道:“哪一招?”
“是方二哥自己參研出來的,然后教給了我,讓我施展給你看!”
曲蘇兒在無數目光之中被看著,總是有些不好意思。
而陸平生聽著,則已眉頭緊皺,許久才緩緩詢問:“你學了多久?”
曲蘇兒臉有些紅,不好意思的向方寸方向偷瞧了一眼,低聲道:“一個多時辰呢……”
一個時辰……
陸平生幾乎要氣極反笑。
饒是再告誡自己,這時候不該輕敵,也忍不住了。
你一個單單薄薄的小姑娘,用只學了一個時辰的一招,便要過來與我斗劍?
尤其是,我都沒說什么,你臉紅什么?
難道是因為自己也覺得太荒唐了?
“哈哈哈哈……”
內心里被這種荒誕的念頭所充斥,陸平生已是忍不住放聲大笑。
這笑聲后面,即將跟上的便是怒斥,他實在有些受不了方寸如此兒戲的對待自己。
可是方寸卻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道:“別哈哈了,動手吧!”
“好的!”
曲蘇兒老實答應了一聲,然后將兩只大錘提了起來,輕輕在手里一碰。
“咚……”
一聲沉悶而有力的聲音,從兩只銅錘之上傳了出來,那聲音如此之巨,以至出現了明顯的層次感,像是沉悶,像是在劇烈收縮,而后猛得炸開,轟隆一聲炸向四方,就連虛空都仿佛變成了潮水,滾滾蕩蕩,異常劇烈,仙臺近處的人,直接被砂粒砸的臉都生疼……
“什么鬼?”
陸平生的狂笑,硬生生被砸回了肚子里,猛得跳了起來,死死看向曲蘇兒。
“我要出手啦……”
曲蘇兒輕輕說著,然后揚起了銅錘,慢慢向前踏出一步。
口中還在解釋著:“這一招,是方二哥昨天傳給我的,他說,這一招是他從一位乞丐身上得來的靈感,雖然只有一招,但卻囊括了他平生對武道的參研,以及美好的愿景……”
說完了這句話時,她忽然間跳了起來,兩只大錘舉在了頭頂之上。
單薄的身軀,像是給擂臺投下了巨大的陰影。
然后那兩只銅錘,便在她的一聲嬌滴滴輕叱聲中,忽然向下砸了過來,速度越來越快,風聲越來越猛烈,隱約可見,居然有雷光電弧交雜其中,像是兩座大山,直接鎮壓下來。
“這一招就叫作:從天而降的……”
“天下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