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神山長老眼中紅芒大作時,方寸一張臉也冷了下來。
他目光冷淡,向著那紅芒看去,似乎不是在看神山長老,而是看向了他身體里的另外一個人,而且在他的臉上,完全找不到驚慌失措的感覺,甚至像是有些期待他的出現。
而那一顆一直老老實實懸在了神山長老頭頂之上,像是隨時會壓下來的冬瓜,這時候也隱隱的開始神光大放,這種異樣的神光,擁有著某種堅實至極的力量,在煉氣士的的感應里,這是一種可以瞬間毀滅自己的肉身,甚至連神魂都給鎮壓進幽冥之中的可怖感覺……
于是,在方寸的注視下,神山長老眼底的紅光,經過了出現,大盛,然后斂去的過程。
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準備開門出來,但又被震懾住,悄悄退回的感覺。
就連神山長老,也像是恍了一下神。
他定了定,才忽然看向了方寸,有些驚恐:“剛才我做了什么?”
方寸平靜的笑笑,道:“什么也沒有做,長老還請繼續……”
神山長老臉上,露出了一種迷茫的表情。
方寸笑著提醒,道:“剛才你說到了進入煉魔淵,因為神魔煉身經引出問題的地方。”
神山長老恍了下神,有些狐疑的看了方寸一眼,但什么也沒說,繼續講了下去:“神冥煉身經,嘿嘿,神冥煉神身經,我守山宗向來被人視作清江六宗之一,僅次于九仙宗之下,但若是在老輩人眼中,呵呵,九仙宗又能算得了什么,便是黿城,我們也不會放在眼里……”
方寸并不打斷,只是細細聽著。
他知道神山長老說的話,與青松寒石兩位長老的吹牛還是不同的。
當年的守山宗,尤其是在易名為守山宗之前,一定是極為強大的道統。
別的不說,僅是其寶身法里的“神冥”二字,便可窺見。
一品仙圣,二品神魔。
這話可不只是說說的……
其傳承之中,可以冠得一個“神”字,就已經說明了他們當初的地位。
而這種傳承里的特殊字眼,甚至是可以看作為姓氏的。
“但誰也沒想到,我守山宗視作瑰寶的傳承,居然也埋伏著極大的禍患,當初我們被那神秘人引入了煉魔淵中,便見得……見得……”神山長老說到了這里,聲音居然微微的顫抖,良久才接了下去,牙齒錯開,目光森然,帶著一種狠戾的驚怖:“無盡的魔胎……”
“魔胎?”
方寸微微皺眉,重復了一遍。
“不錯,就是魔胎……”
神山長老壓低了聲音,幽幽道:“那似是人形,但又不像,我能夠感覺到那些東西,都擁有著無法形容的戾氣,幾乎連身一身法力都抵擋不住,也是在看到了那魔胎之時,宗主立刻確定,這神秘人定然不懷好意,而他也必定與我守山宗,不會有著太好的交情……”
“甚至可以說,他與所有人族,都不會有太好的交情……”
說到了此處,神山長老眼睛都已微微有些濕潤,只是聲音還很有力:“宗主一見不妙,立刻呼喚我們逃走,但是當時我滿宗上下,皆是負傷累累,法力十不存一,反應皆慢,而那神秘人,卻已經笑著推動了大陣,漫天魔光,將這守山宗上下,盡數給淹沒在了里面……”
“那人的狂笑聲,我直到如今,都記得清清楚楚……”
“萬沒想到,神魔法門,居然還留下了你們這一脈,實在是天助我也……”
“他一邊大笑著,一邊引動大陣,那漫天魔胎,都飛了起來,我親看到,我的師兄寶蓮真人,居然被那魔胎懾住,魔胎身上的魔光,異常契合的與他的法力凝在一處,然后一絲一縷的魔息,從魔胎之中,灌入了寶蓮師兄肉身之后,我大叫著向寶蓮師兄沖去,想救他……”
“可是寶蓮師兄,卻是反掌向我抓來……”
“若不是宗主及時過來,替我擋下了一擊,我當時便已經……”
方寸輕輕點頭,雖然神山長老這時候分明有些混亂,講述的也丟三落四,但他還是能夠聽得出當時的混亂與緊張,于是他微一沉吟之后,繼續問道:“后來呢,又發生了什么?”
“宗主,及一眾同門,盡數……”
神山長老低低開口:“被葬在了那煉魔淵中……”
“原本,我是逃不出來的……”
他頓了一下,才低低開口:“當時虧得是宗主,以一人之力,撐住了大陣,原本,宗主可以放棄我們,直接遁走,但卻沒想到,宗主將最后這個機會,給了我……他說,他修煉神冥寶身經,實在太深,反而無法逃走,而我修為較淺,倒是有希望逃出這一方生天……”
“然后,他引動一聲法力,向著那神秘人出手……”
“再之后……”
神山長老講到了這里,微微頓了一下,才緩聲道:“再之后,便是我也有些記憶錯亂了,我最后時,只記得,宗主與一眾師兄、同門,向那神秘人出手,想要撕開大陣,結果天地一片混亂,我……我趁亂而逃,為了留作憑證,我還……還將一副煉魔淵的畫帶了出來……”
方寸注意到,他這時的目光微有些閃爍,但并未點破。
良久之后,他才微一皺眉:“再后來如何?”
“后來……”
神山長老嘶聲道:“后來,便是我,都不知道自己如何從那片戰場上逃出來的,我只記得,自己抱著這副畫,在滿是妖魔的戰場上,跑了很久,當時我只有一個信念,便是要將那煉魔淵……將那些魔胎的秘密帶出來,說給旁人聽,可是我……我也是直到離開……”
他微微一頓,才顫聲開口:“才發現,我帶出來的,居然是一副空的畫……”
方寸靜靜坐了一會,笑著開口,道:“所以,當初守山宗傳承斷絕的事情……”
“是我有意讓其中斷的。”
神山長老抬頭看了方寸一眼,道:“既然此法有如此大的隱患,又怎么可以流傳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