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衛涼花本身還在專心致志地對付面前的油畫,這一下被東野司拍了肩膀,整個人都是下意識地一抖。
手里的畫筆本來調著深色,這被嚇到直接就一橫畫在油畫里東野司的眼睛上,原本油畫上清秀好看的東野司,這一下子就成了眼睛被打上黑碼的‘犯罪分子’了。
搞砸了!
近衛涼花發出一聲‘嗚’的一聲哀鳴,也沒來得及回頭和東野司搭話,開始一點一點往下刮顏料。
還好這一筆很淺,油畫的重疊性很強,刮掉最上面這一層后,下面的眼睛又出來了。
近衛涼花這才完全放下心來,開始認認真真地補顏色。
她的上色動作比之前要流暢太多了。
而且明顯敢下筆了,不像之前那樣下一筆要想一陣了。雖然肉眼看得見的缺點還是很多。
但這才是普通高中生的水平,所以也很正常的。
本來東野司還想問她是否需要幫忙,但看著她的動作,也就沒有過多干涉了。
畢竟畫畫這種事情,除了老師教導之外,有相當一部分的時間是要自己去琢磨的。
大約十多分鐘后,她把顏色重新補好。
看著重獲新生的畫面,近衛涼花吐了一口氣,這才放下畫筆,轉而看向東野司。
那雙格外干凈、清澈的大眼睛好像蓄滿了情緒,高興的表情基本上看得見。
但是她話到嘴邊,就變成了干巴巴的‘東野同學’了。
“嗯。”東野司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近衛涼花的油畫,這才笑著夸獎一句:“已經進步很多了啊,近衛同學。”
是的,這張油畫無論是從質量上還是從技巧上面來說,都能看出近衛涼花的畫技精進了一截。
“呃”聽了這話的近衛涼花動作局促地站了起來,戰戰兢兢的模樣似乎是在遮掩著自己身后的什么東西。
這一不正常的舉動被東野司一下子就察覺到了,他挺奇怪地看了眼近衛涼花,然后露出一副莫名的表情:“近衛同學,我能看見的。”
是的,東野司憑借著身高的優勢一下子就看見了近衛涼花身后放著的東西。
那一層一層疊起來的畫布。
東野司只是粗略地看過去大概有七八張的樣子。
而且都是畫的他。
“可以啊,近衛同學。”東野司笑了起來:“你這還把我當模特了?要不要你定個姿勢?”
他把近衛涼花撩撥地一愣一愣的,愣了半天后,近衛涼花才很用力地搖了搖頭。
就是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白嫩的臉都紅透了。
東野司自然也沒閑著,他把近衛涼花放在角落的那幾張油畫拿起來看了一眼,這才調侃地轉過頭來:“近衛同學,我還沒看出來,你還挺有抽象畫天賦的。”
這也不怪東野司,最主要的是近衛涼花這畫得把自己畫得未免也太骨骼清奇了一點。
頭幾張自己的身體比例不對,后幾張上色很古怪,很有抽象畫那種味道了。
“沒,沒有。我只是那個稍微練習了一下。”
近衛涼花看著東野司手里面那幾張慘不忍睹的畫,根本不敢抬頭看東野司的表情。
“啊?稍微練習一下?”
這數下來得有十多張了吧?
東野司只覺得這些天過去了,近衛涼花說話的水平似乎也提高了不少,這個‘稍微’用的就很有味道。
“那我也想‘稍微’畫兩張近衛同學。沒問題吧?”
“哎?”
聽見東野司這話,近衛涼花張大嘴巴,伸出手:“我,我不行的!我真的不行的!”
“我說你可以,那你就可以。好了!站好!抬頭挺胸!眼睛不要東張西望!”東野司捏著鉛筆,摸出速寫本,故意板起一張臉:“回答呢?”
“是”近衛涼花下意識地就按照東野司的要求站好。
“聲音太小了!聽不見!還有立正呢?”
“是!”近衛涼花急忙站好,雙手也放好了,一雙大眼睛滿是茫然不知所措。
我在哪兒?我是誰?
看著她那副抿嘴抬胸,臨危受命一樣的戰戰兢兢模樣,讓東野司也是笑了一聲:“就該這么有精神嘛。”
接著他一手捏著鉛筆,一手捏住速寫本,對著面前的近衛涼花,抬筆畫了起來。
手臂放松,手腕帶著鉛筆,胳膊不能甩開,這樣畫出來的線條才有韻味
如果旁人來看,那肯定會覺得,東野司畫得很快,基本就是偶爾抬頭看一眼,隨后又低下頭繼續畫了。
這也算是東野司的風格了。
在大體的調子與構圖上,他處理得特別快,但到了眼睛,眉角,嘴唇這些需要時間的細節地方時,他又不會吝惜時間,花費大把的時間去雕琢。
就這樣畫了半個多小時,這期間他早就讓近衛涼花坐下了,畢竟老讓她保持一個姿勢也不好。
等到畫得差不多的時候,東野司這才笑著對她招招手,示意她往這邊靠過來。
近衛涼花有些困惑地走過去,直到快要靠近東野司的時候,才被對方一把拉到他身邊。
她小聲驚呼——她還是第一次貼人這么近除了父母之外。
但她這驚呼聲很快就被東野司的聲音給壓下了:“近衛同學,你看一下這張速寫。”
近衛涼花下意識地往東野司的速寫本上看去。
紙面保持得還是一如既往的干凈,幾乎沒有用到橡皮的地方。
不管是比例還是人體都恰到好處,再加上東野司極具個人風格的創作讓畫面上的近衛涼花與她本人的形象有所出入。
可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沒有畫眼睛”近衛涼花下意識地張了張嘴。
是的,東野司這張速寫上的自己并沒有畫上眼睛
“眼睛這個部分在畫里可是很重要的。”東野司笑著說道:“你站我旁邊仔細看,我來教你怎么畫。”
“噢喔”近衛涼花點了點頭,聽話地靠近了。
她就是這樣的,很喜歡畫畫,一聽見是關于畫畫的話題,之前東野司拉住她的事情也被拋諸腦后了。
“再近一點,你站在那兒能看到什么呢?”東野司笑著示意她再靠近點。
“噢”
“再近一些你別怕啊,我還能吃了你?”
“我,我知道了。”近衛涼花半低著身體,又貼近了。
這一下差不多整個人都靠近了。
她的臉就貼在東野司臉的旁邊,一雙眼睛往下看,很入神地看著他手里面的速寫本。
東野司也沒繼續賣關子,捏起鉛筆就開始描繪眼睛。
正如前面所說,眼睛是速寫畫人中最重要的部位,如何看出一個人的情緒表達也主要是看眼睛,其次才是動作。
他的手動了起來。
長一點的線就是眉毛,短一點的線就組成了眼睛,隨后就是眉弓,眼睛中細微的細節,這是要講究人體解剖學,以及結構骨點的。
但近衛涼花的眼中,東野司這就是很簡單的幾筆真的很簡單。
但也就是這輕松寫意的幾筆,卻讓整幅畫仿佛都‘活’了過來,整幅畫面也富有張力了。
速寫上的近衛涼花抿著嘴著笑,看上去挺高興的,但眉毛卻又壓下,眼睛視線也似乎有些躲閃——一種高興卻又害羞的情緒從畫中的人物中流露而出。
還真是活靈活現。
“你看,先這樣然后再這樣,眼睛不就成了嗎?是不是挺漂亮的?你剛才的油畫眼睛就畫得死氣沉沉的,從里面看不見活力。”
哎?剛才的油畫?
近衛涼花聽見這話后才反應過來。
難道東野司是看了自己畫的眼睛之后所以才突然要畫自己的速寫嗎?他只是想教自己?
近衛涼花呆住了,但很快就聽見東野司奇怪的聲音:“怎么了?近衛同學是覺得難看嗎?怎么不說話?”
“沒,沒有!很漂亮!東野同學畫的眼睛真的很漂亮的!”
近衛涼花反應過來,這才回答。
可聽著她的回答,東野司卻只是笑著擺手,他側頭看著近衛涼花的眼睛:“倒也不是我畫得好看,是近衛同學眼睛本來就很好看,所以你就稍微自信一點,抬頭挺胸。”
這也是東野司讓她立正抬頭挺胸的最大原因。
明明不是駝背總是低著腦袋,就算有再漂亮的臉也拯救不了。
“”而且近衛同學你這也太近了吧?”
東野司甚至都能感受到近衛涼花呼出的熱氣了,于是笑著調侃:“近衛同學還真不怕我吃了你啊。”
近衛涼花原本聽得有些愣神,對于東野司夸獎自己的眼睛也其實很高興。
但這一下聽見東野司這么說,這才完全反應過來——確實好近啊!
她的臉只要再往前面靠一點點,就要與東野司的臉來個親密接觸了。
近衛涼花的身體迅速往后仰,這才止住了身形。
回想起剛才與東野司居然貼那么近她只覺得腦子都暈乎乎的。
看著她這模樣,東野司也是笑了兩聲:“我算是比較人畜無害的人了,近衛同學你倒是可以這么靠近我,不過對其他男生可不能這樣,指不定他們就把你拐走了。畢竟你長得好看,身材也呃嗯,挺好的。”
東野司本來想說‘身材不錯’,可目光在她身上繞了一圈后,這才改了口。
“拐走?”近衛涼花抬起頭。
她一開始還不太明白這個‘拐走’是什么意思。
但日本的性教育一向都挺優秀的,所以她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面色紅紅地一下子就不敢說話了。
拐走么?
她看著東野司,破天荒地居然想問一句他會不會也會想把自己拐走。
這個想法一冒出頭就被吃驚的近衛涼花按下去了。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腦袋又開始發暈了。
只不過還沒等她這邊想完,那邊的東野司就已經主動開口:“這幅速寫就送給近衛同學吧”
“哎?這怎么好意思?”近衛涼花不太好意思地推脫,但東野司很快就笑了笑:“如果不好意思,那就用近衛同學那幅油畫和我交換吧?怎么樣?雖然是你吃虧了。”
“啊?”
可那幅油畫本來畫好了就是送給你的啊
近衛涼花想這么回答東野司。
是的,她那幅畫本來就是打算送給東野司的所以才練習了很多次。
但現在東野司卻說交換
看著東野司笑著的模樣,近衛涼花突然懂了什么。
東野司可能一進來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畫的油畫是要送給他的了
所以才會突然畫速寫在之間教自己如何畫眼睛,隨后又突然提出要交換
近衛涼花心中一顫,莫名有些感動。
老實講,這還是她第一次收到異性朋友的禮物。
準確來說是第一次有男生愿意這么繞彎子為她做些什么。
近衛涼花小小地握緊了拳頭,接著才輕輕地點了點頭,并且深深地鞠了一躬:“嗯謝謝你,東野同學,我,我一定會好好兒珍惜的。”
“一幅速寫而已。”東野司笑了笑:“哪用得著那么正式?”
“要的。”近衛涼花雙手托著油畫(顏料還沒干),很認真地說著。
見她這副模樣,東野司也沒多說什么,將速寫本也交換了過去。
看著上面活靈活現的自己近衛涼花很高興,但卻沒有太過激動。
她只是很安靜地看著速寫畫,輕輕地笑著。
接過近衛涼花的油畫后,東野司將其放在了一邊。
這上面顏料還沒干呢,先放在畫室晾干了再去做保存措施。
做完這些后,東野司才坐下,與近衛涼花閑聊起來。
他很健談,因此就算近衛涼花有些時候接不上話來,他也能很風趣地拋出一些近衛涼花容易接得上的話題出來。
兩人就這樣聊天,直到福島圓她們也來到畫室,見到東野司與近衛涼花聊得起勁兒,于是也加入了這個聊天陣營里。
不得不說,東野司確實有帶偏別人的天賦,再加上逗逗這些女生確實有意思,所以也都笑著應和了。
又是二十分鐘過去,東野司要等的人終于來到畫室了。
“崗野老師。”一見到崗野良子過來,東野司也是眼睛一亮,站了起來。
他確實還有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