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楚汐所言。
書房內,請來的沈御醫取過案上的藥包,打開,兩指拾起一點,放至鼻尖聞了聞,他眼神瞇了瞇,又沾了點藥沫入嘴。
待他心里有了成算后。這才拱拱手道。
“裴大人,這藥粉性極寒,女子服用傷身,長期服用不利有孕。裴姑娘身子一向不好,是藥三分毒,何況是加了藥粉,會導致病情反復。”
他又接過裴幼眠這段日子服用的藥方:“藥粉與其中一味藥相克,時間長了身子便垮了。”
說話之人邊上擱置著醫箱。瞧著年紀頗大,此人乃是太醫院之首,醫術精湛,無人能敵。
裴書珩目光沉沉,立在案桌前,身如挺松,緋袍微拂,右手無意識的著攥緊。
“勞煩為舍妹查看一二。”
沈御醫摸摸胡須:“這是自然。”
裴書珩一顆心提著,殺了崔媽媽的心都有了,他原以為能護裴幼眠一生安康,可險些在眼皮子底下讓她出事。
好在楚汐指出,他眸光閃過冷意,他不管楚汐為何知道,楚汐不講,他便不聽。只要她莫有別的心思。
裴幼眠聽從裴書珩所言,乖乖巧巧把胳膊搭在茶幾上,仍由沈御醫擱著一方帕子把脈。
很快,沈御醫探好脈象。
“大人且放心,姑娘吃的時間不長,體內雖有藥性殘留,老臣這就開方子,一日煎兩次,晨昏按時服用。吃上五日即可。”
裴書珩面上溫和的笑笑,可眸間毫無波瀾。
“勞煩。”
待御醫走后,他臉上瞬間沒了笑意。泛著寒意。給裴幼眠扔了盤果子。
男子目光冷冷瞅了眼呆滯的云墜。
他砸了手里的茶具,滾燙的茶水四濺:“說!”
云墜從未見過溫和的公子如此神情,仿若下一秒就要在人胸口插入一把匕首。
她又驚又慌,撲騰一下跪在地上,也不嫌膝蓋疼。恨恨道。
“奴婢實在不知,崔媽媽有此二心,她往日里對姑娘嚴加管教,可追溯源頭是為了姑娘好。是我粗心大意,任憑公子懲罰。”
一旁聽著的阿肆,吸了口涼氣:“你說什么,嚴加管教?”
這崔媽媽平素看著老實,背地里竟然如此不知死活。
云墜不敢看裴書珩的臉色,直接彎起身子,把頭磕在地上,心跳如雷。
“崔媽媽一直以禮儀約束姑娘,嚴苛如此,以防姑娘在世家小姐面前失儀。”她的嗓音越來越小。
崔媽媽是宮里貴人在公子任職那日送的,是宮里的老人,云墜往日雖處處瞧不起她那副手高眼低的德行,可也不敢處處沖撞。
她一直以為崔媽媽敢如此,是公子授意,她不敢貿然與之沖突,可如今看來,事實并非如此。
裴書珩知了大概不想再聽,直起身子,涼涼道:“阿肆,那婆子可在暗室?”
“稟公子,已壓入暗室,等公子發落處置。”
他臉上肅殺之氣滿滿,憤怒難掩。
這世上,世人欺他可以,可動裴幼眠半根頭發絲都不行。
她裴書珩唯一的親人,捧在手心的妹妹,乖巧可人,那婆子怎么敢!
往前,家中長輩紛紛離世,留給他的只要這么一個心尖尖,裴幼眠是他一勺一口米糊糊帶大的。
他小小少年要照顧其妹,要賺銀養家,交束縛,溫書,其中種種艱辛。他都咬牙挺了過來。
誰借那老不死的勇氣,敢把心思放在幼眠身上。
男子沉沉吐了口氣,他忽而一笑。
“走,去暗室。”
裴幼眠見她要走,果子也不吃了。吸了吸口水,笑的一臉嬌憨:“兄長,你要出去買燒雞嗎?”
男子腳步一頓,回過頭來,眼中寒意不見。
“你乖乖在府,兄長就給你帶。”
裴幼眠慢了幾拍,連連道好,見人走遠,又顛顛取了枚果子。在云墜跟前,學著她跪下。
云墜連忙扶她起來:“姑娘,你這是做什么?”
裴幼眠不懂,把果子遞過去。
“云墜,我們找嫂嫂啊。”
裴府的暗室入口是他院子里的假山處。除卻阿肆,知道的人并不多。
這阿肆是他從外商手里救下的,就是看重了他的忠誠,雖然聒噪,但勝在該閉嘴的時候他不會多嘴。
通過假山內小小的洞口,啟動里頭旁人察覺不了的機關,進入通道,又是另一番景象。
通道有些暗,擱著好幾丈遠才有微弱的燭光。
長長的通道,望不到邊。兩人的腳步聲在空曠的通道中回響。久久不絕。聽著倒是滲人。
暗室里綁著發絲凌亂的婆子,嘴里塞著棉布,“嗚嗚”叫喚著,再也發不出旁的聲響。
暗室味道并不好聞,細細聞去,有血的味道。
裴書珩面無表情的在取了墻面上掛著的彎刀,用一旁的棉布細細擦拭著。
阿肆則是上前一把扯掉崔媽媽嘴里的棉布。
“公子,饒命,您饒了我吧”崔媽媽張嘴便是求饒,她被綁在這里許久,身子都僵硬了,萬分驚怖。
誰能想到裴府竟然還有這么一個暗室。而平日里最溫和不過的公子,擦拭著彎刀時,嘴角擒的冷笑如此嗜血。
“饒?你死不足惜,裴府待你不差,你可倒好,在公子面前玩起了手段,誰借你的膽子。”
阿肆那個氣哦,如此乖巧的姑娘,被這老東西管制,管制的時候還打著公子的名號。
別說公子怒,他何嘗不是。
空氣里的血腥味崔媽媽何嘗沒聞出來,如今綁著她的繩子還染上淡淡血跡。她一下子慌了心神。
但好歹是宮里出來的,此刻,狡辯保全自己的同時,還不忘擺出身后的靠山。
“公子,是有人,陷害于我,我伺候姑娘用心天地可鑒,公子莫不要被小人所言傷了于三皇子府的情分。”
裴書珩仿若未聞,暗室里擺著一張老式靠椅,他面無表情坐下。
聽到崔媽媽提及三皇子,他這才慢悠悠的抬眸看了狼狽不堪被捆綁之人。
然,就這么點反應,卻讓崔媽媽以為方才所言奏效,她心里生了股飄飄然。
“公子,切莫聽信小人讒言,楚大姑娘為人惡毒,興許便是她計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