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確是疏忽。
不過裴書珩這模樣,一看就不是個嘴大的,聽聞他三弟送出去的婆子也讓他用‘好吃懶做’四字解決了。
當時鈺旭堯又氣又惱,可卻不得不屈尊:“我竟不知那婆子如此不得體,是我的疏忽,我這就去再為裴家妹妹尋個好的。”
但也讓裴書珩三言兩語打發了:“臣謝過三皇子,不過已經為舍妹尋了個通草藥的。就無需三皇子費心了。”
鈺旭桀心知好吃懶做是假,別有用心才是真。他那三弟手伸的太長,反倒適得其反。
他也不怕裴書珩說出去,遂聳聳肩食指纏著腰間的流蘇墜子道:“我就在隔壁屋,裴大人若遇難,盡管求救一聲。”
帶他走后,裴書珩溫吞坐下,阿肆也湊上前來,一臉忿忿:“三皇子怎么這樣,好端端詛咒公子。”
裴書珩慢條斯理的打開信封:“他聽得到。”
他這話剛落,隔壁就傳來爽朗的笑聲:“你這小廝倒口無遮攔的。”
阿肆連忙慌張的把嘴閉上,可見對方沒怪罪,這才暗暗松了口氣,他這張嘴,日后可要謹慎些,他死了不打緊,可萬不能拖累公子。
想通這些,他擦了擦額間的汗。
打開信封,里頭是一張張撕的整整齊齊的宣紙。記載的事情并不多,裴書珩看見‘楚汐’兩字眉頭就緊鎖。
可偏偏里頭記載有一半卻是關于楚汐的。
他掠過‘楚大姑娘’四字,看起了裴幼眠的。
——章家人不知姑娘身份。
——姑娘乖巧,如今喝藥不用哄了。
——姑娘念叨公子,今日問了多次,您何時歸。
——入住章家第二日,相安無事,姑娘玩了一日的骰子。
————第二日,姑娘給魚投食,笑容不斷,歡喜極了。且姑娘很喜歡章家。
裴書珩心下安定,縈繞心間的掛憂得了暫時的緩解。
又一眼瞥見前頭提到的齊家藥鋪,他眉頭輕蹙,見楚汐干脆利落的法子,他不由挑了挑眉。
她的變化可不是一點兩點。
原先就想讓阿肆把這些收拾存好,他對楚汐的事提不起絲毫興趣,可待看見齊家藥鋪一事,他心神微動。
也不知哪兒來的耐心,他目光掃過紙張。
——主子出門第一日,酉時,楚姑娘相看人家,男,賀遠霖,頤霄樓掌事。
——姑娘陰差陽錯打斷兩者好事,楚姑娘惱怒,揚言要抽人。
——男,賀遠霖原是介紹紅娘,楚大姑娘微微遺憾。
——厚厚花名冊,男子各色千秋。
——楚大姑娘,用錢賄賂奴婢。
————楚姑娘約著帶姑娘去賭坊。
——京城關于楚姑娘的賭約,楚姑娘欲押下五百兩大賺一筆。
嗤,記得真詳細。
相看?遺憾?楚汐可真能耐。
一個管事也能瞧上?她不是最為挑剔了,非官宦家眷不做。非富貴人家不嫁?
裴書珩眼中閃過冷意,握著紙的力道加重在加重。
若放在往常也就算了,可他決意娶這么一個銹跡斑斑的楚汐時,她就千不該萬不該有出格的舉動,連想法也不該有。
不是在意楚汐,而是純屬于男人的占有欲。
他垂眸,面色不負之前的冷靜,眼中的鋒芒暗了暗,漆黑的黑眸如一灘死水深不見底。平靜極了,卻又給人風雨欲來的征兆。
這么一個嬌滴滴的人兒,他可不會憐香惜玉,該教訓的還是要讓她漲點記性。
耳邊仿若又想起那聲能酥麻身子的,似哭似啼的‘疼’。
他嘴角掠過一絲嘲笑,就算哭,也絕不姑息。如今的楚汐若知道他提親的對象換到自己身上,想必腿又要抖成篩子了吧。
念及此,他心底舒坦些許。
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溫和:“京城近日可有什么大賭約。”
他這一問,可難倒了阿肆。公子最厭惡那些個烏煙瘴氣之地。府里上下更加不敢談論有關的話題,就連不著調的六娘,關于賭坊,勾欄一事避而不談。
他面露難色之際,隔壁傳來了砰砰的敲墻聲。
隨之而來的依舊是那醇厚的嗓音:“要說賭約,還是關于裴大人的。”
這怎么還聽著呢!阿肆埋怨,面露郁悶。這三皇子不就是個無賴么。
鈺旭桀打了個響指,帶著看好戲意味道:“當朝新貴裴書珩若娶楚二姑娘,大姑娘可會現身?這件事街談議巷,可是百姓茶余飯后閑談焦點。”
“我可是把最愛的那方上好的端硯典當了,全押在了不會上。也不知能賺多少。”
他在裴書珩跟前掉了馬,也就全然不顧及處境,言明堂堂皇子淪落到典當的地步。
可見是沒有強大的母族當后臺支撐著,禹帝眼里只有鈺旭堯,即便是皇子,可他在宮里并不好過。
他想到鈺旭堯高高在上字里行間的優越模樣,一股惡氣涌了上來。
阿肆一聽,嘴巴不由張大。他家公子上賭局了?
裴書珩神色不明,他視線定在在‘遺憾’兩字上,心情不虞反手擱下。負手而立來至窗前,對阿肆道。
“收拾了。”
阿肆捻起把散落的紙張,他未曾看內容,卻是在每張瞧見尾部整齊的‘壹’字上,又想起拂冬的性情。
他這嘴碎的性子,忍不住道:“這拂冬,脾氣倒是怪。”
見公子一動不動,阿肆習慣了他冷僻的模樣,倒也沒在意,繼續道:“她進裴府時,是公子讓我去接的人,她那包袱是我幫忙提的,重的很。里有數十本本子。”
他當時還尋思著,覺得拂冬古怪,裴府還能少了她筆墨紙硯?
一問才知,那都是拂冬參與藥材識別大會的獎賞,拂冬可寶貝了。
他倒是沒想到拂冬會用這來記瑣事,記就罷了,到有強迫癥似的,用著每本的第一頁。整整齊齊的撕下來捆在一起寄過來。
阿肆已然能想到,下次寄來的尾端是‘貳’了。
見裴書珩不曾回應,他摸了摸鼻子,不再多言。
夜色愈發的深了,深沉的化不開的濃稠墨硯,男子長身如玉,平淡的沒有任何情緒,周身的空氣卻壓抑起來。
章家想讓楚汐出嫁,也需他頷首才是。就算楚汐有了下一個目標。
嗤,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