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霄覺著章燁這人無趣的很,還懷疑他的能力。
讓他覺著,這幾年花下的功夫都白費了,只要一對上賭坊那死女人,他就要認栽。
你說這就算不挖苦,也該說幾句好聽的,讓他存有希望。就算是昧著良心。
“得,人都走了,你我留著作甚。”靳霄不屑與旁人賭,他懶懶的站起身子。
“那走吧。”
兩人一起下了閣樓,出了賭坊。
“我讓賣酒的小娘子給我留有兩壇竹葉青,章兄,可要一起?”
“那小娘子長的萬分討喜,逢人就笑。”
這番邀請,章燁直接拒絕:“我得回去了,今日出門還是瞞著我娘的。”
靳霄不再說什么,于是晃著手里的錢袋子,懶洋洋的朝東邊走去。
這會兒,暮色將至,落日的余暉隨著時間的消逝,愈發暗沉。
章燁嘴里說著回府,可卻是不由控制的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他心里存著事。
街上零星幾個路人,商販早就挑著扁擔回家,而兩側林立的商鋪這會兒也都點上了燈。
倒不至于看不清路。
他也不知走了多久。
直至,看到了醉鄉閣的門前的熱鬧非凡。
他默不作聲的,有些僵硬的看著那些個穿著暴露的風塵女子嬌笑的攬著客人,軟言軟語勾著哄著路過的男人迷了心神。
耳畔皆是男女之間的調情。
章燁袖中的手緊了又緊。
自從上回曲情冷聲拒絕了他,他便再無機會使銀子給鄒媽媽。
章燁有些失魂落魄,這世上還有誰,會像他這般憐惜她。怕她委屈,怕她疼,忍著不去碰她。
會絞盡心思的為了讓她一展笑顏,甚至不惜鬧出笑話。
會因為她的冷漠,而整宿整宿的失眠。
真是……徹底栽了。
章燁擔心,沒了他的打點,她是不是會像這些女子那般,躺在別人懷里。
即便這是曲情自己想要的。
不過,曲情是醉鄉閣的招牌,鄒媽媽定然會把她賣個好價錢。不會隨隨便便讓她接客。
“呦,這不是咱們章公子嗎?您許久沒來了,可要看看我們晴晴?”鄒媽媽搖著折扇,一扭一扭的來到章燁跟前。
鄒媽媽很喜歡這個傻公子,銀子大把大把的送,卻是不破曲情的身。
她正等著過個把月,拍賣曲情的初夜,價格自然要往高了提。可這期間,就缺花錢,卻不碰身子的如章燁一同的男子。
章燁抿了抿唇。
見她,自然是想的,可她并不想見她。
她想要有抱負的,有金錢權勢的男子,而他如今只是個紈绔子弟。
章燁沒有回鄒媽媽的話,他腳步沉重略帶蹣跚,緩緩轉過身子離去。
月光拉長他的影子,顯得愈發蕭瑟孤寂。
身后的鄒媽媽當下出聲挽留:“欸,章公子,別走啊。你若膩了晴晴,我手頭上還有大把的姑娘,任您挑啊。”
“我們醉鄉閣什么女子都有,只要您說,媽媽都給你找來。”
醉鄉閣。
上好的房間。
陳設一應齊全,處處皆顯精致。看著竟想富貴人家姑娘的閨閣。
女子對著銅鏡,卸下妝容,玉指取下發間的銀鳳鏤花長簪,很是珍惜的放入一旁的盒子里,生怕夜里積了灰。
“那對你死心塌地的人又跑來了。”身后有人靠著柱子,手里拿著一張信紙,著鵝黃衣裳,是丫鬟的打扮。
曲情聞言,動作微微一頓,眼底閃過什么,卻又被一灘死寂取代。
“你想說什么?”她淡淡道。
“她對你如此情深,你就沒有片刻的心動?”丫鬟挑眉,很是感興趣的想要看她的反應。
“不曾。”曲情回應的極快。
可卻換來對方的一陣笑:“騙的過我,騙的過他,你還能把自己也騙了。你可真行。”
曲情指尖帶顫。眼神卻泛起了冷意。
柳月笑的肚子疼,可眼底卻閃起了淚光,她直接用手擦去,卻是越抹越多:“你今日對著那鐲子出神了三次。”
她嘴里的鐲子正是先前章燁所贈,在曲情用幾句話把他的希翼打的稀吧碎時,還特地歸還了白玉鐲子。
可章燁到底又給她退了回來。便是她塞到首飾盒里的那只。
柳月也不知自己在笑什么,她上前蹲下與曲情平齊:“有人個滿心滿眼的都是你,如何不值得托付終身?章家我查過,不如外界傳言那般,上上下下的人都極好相處,很是爽快。”
“只要你愿意,你就有家了。”
“章家沒那么多規矩,他們也不會為難于你。”
曲情從袖口摸出方帕,上頭繡著她最愛的梅花,高潔卻又傲骨。她動作輕緩的給柳月拭淚。
卻是莫不吭聲,沒有言語。
她這幅反應,讓柳月徹底冷了心。
柳月突然甩開她的手,眼眸猩紅,恨恨道:“你非要把自己毀了是么?”
曲情卻是笑了。
帕子從手中脫落,她也沒去撿,不再看眼前淚眼朦朧的柳月,她執起桌面的象牙梳,動作輕柔的梳起發來。
笑意卻是慢慢變淡:“柳月,十多年前,我就下定決心,不再為自己活了。”
柳月聞言,身子一僵,喃喃道:“你何必呢?你何必呢?”
曲情面色冷清,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她道:“把信送出去吧,公子那頭應當等急了。”
柳月攥緊手心的信,深深看了眼曲情,這才疾步向外走去,打開房門她留下一句:“你會后悔的。”
待她走后,曲情這才指尖帶顫,打開妝奩盒。
里頭赫然是一只成色極好的白玉鐲子,她想要伸手去觸,可手剛伸到一半,卻又生生的收了回來。
曲情閉了閉眼。
像他這般敢愛敢恨,瀟灑萬千的男子,應當值得更好的女子。
而她銹跡斑斑,心如死灰,沒有任何盼頭,她背負了太多,只能辜負。
這段時日就當她是意外的闖入那人的視野,又惦著腳尖悄悄的退了出來。
章燁終有一日會對她淡了心思,他會娶妻生子。
她也會把這段無人可知的心思壓在記憶深處。
畢竟——曾經,有這么一個毛手毛腳的青年,渲染了她的整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