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汐的這句話,在裴書珩眼里,便是不愿。
男子目光一沉,黑色的眸子定定看著把腦袋對向他,垂著頭不語的女子。
他盯了良久。
楚汐要被他盯的雞皮疙瘩冒一地。
裴書珩忽而勾了勾嘴角,面色卻有著些許疏離,男子嗓音輕柔:“好。”
楚汐真的不是一個渣女。
為了證實這一點,她心虛的給裴書珩磨了一下午的墨。
后又要給裴書珩捶背。
她這般,裴書珩面色愈發的難看。
楚汐錘完了肩,又想給他煮上一壺茶。
卻讓人以她勞累為由給轟了出來。
這些日子和裴書珩的相處,楚汐也算放飛自我,肆無忌憚。
裴書珩不欲見著她。
想來這廝以為她定會答應,自尊心受挫。
楚汐只好小步出了書房,見院外梧桐樹上只留下零星幾片葉子。凄涼至極。
視線緩緩朝下,落在樹根那處,她記得,女配就是葬在這里。
楚汐冷的一個激靈。她呆呆的看著這株梧桐樹。
陷入了一個死胡同。
她到底能不能回去。
若有朝一日,是不是也是那般沒有預兆,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心煩意亂間,跑去酒窖提了瓶酒。
難過的是,喝完一壺,她壓根沒有醉意。
這還是她出嫁那日,章燁特地送來的桃花釀,是他多年前親手所致,說是每日小酌一杯,是極不錯的。
楚汐是第一次喝。味道很好。
喝了發現,這具身體酒量可真好。
于是,楚汐又喝了一壺。
就像喝白開水一樣。
竟然還不能買醉,這是什么悲哀。
她拖著沉重的身子,回院子睡了一覺。
隨著楚汐離開,書房的氣壓愈來愈低,男子眼底的感情正一縷縷消散。
視線沉沉落在那本記載著離魂雜記上,可卻諷刺不過來。
什么女兒,什么深情,都是假的。
那夜明明都說好的。
可不得不承認。
楚汐對他仍有所保留,可他又何嘗不是?
他不是一直在偽裝?
正所謂半斤八兩,不過如此。
可楚汐不愿又如何?
她的意見,裴書珩不想在乎。
與楚汐告別的韓知藝,甫一入府,就察覺出府里的不對勁。
她心下一緊,直以為韓父身子又不好了。
焦急的正要往主院趕,就聽假山那處有人喚她:“知藝。”
不用轉頭,韓知藝聽著這熟悉的嗓音,就猜出了來人。
好心情瞬間消失的一干二凈,就連一點痕跡都沒有。
秦之逸極少在韓知藝面前碰一鼻子灰,畢竟每每他冷嘲熱諷時,韓知藝都不會生氣,還是會追在他身后跑。
宣誓著主權——喂,秦之逸,你不要和別的女子眉來眼去了。你是有婚約在身的人。
他總嫌韓知藝聒噪,哪哪都有她。
可自從發生那件事后,韓知藝再也不曾在他眼皮子底下出現過。
說句難聽點話,挺犯賤的。
“你來做什么?有事說事,沒事就走。”韓知藝不耐道。
她實在不知怎么面對秦之逸。
只要看他一眼,都覺得以前的自己有多蠢。
秦之逸袖下的手攏了攏,神差鬼使間,竟然想要觸碰女子的皺著的眉。
被韓知藝冷冷的躲了過去。
“你發什么神經?”
有一種悲涼在秦之逸身上流走,女子恨不得和他保持距離,竟有些刺眼。
他從袖中掏出紫檀木小盒子。里面藏著一枚小型精致箭羽。
“今日逛街瞧見,便知你喜歡。”
韓知藝的確喜歡。
想著這家伙要送,她做何不收。
秦之逸心里的石頭落了下來。就聽韓知藝翻臉不認人。
“東西既然已經送到,你可以回去了。”
秦之逸臉色一片青一片白:“我還沒見過韓伯父。”
韓知藝不明白秦之逸抱的什么心思:“我爹上回被你氣的吐血,你這是嫌他命不夠長?”
天之驕子,向來被人捧著,秦之逸何曾這般被人落了臉面,還是先前日日以他妻子自居的韓知藝。
他當下有些惱,一甩袖子:“我真是沖昏了頭腦,才會來這兒被你羞辱。”
韓知藝也覺得他鬼上身,誰能想到,早就定了娃娃親的兩人,秦之逸給她送物件還是頭一回。
“那你如今清醒,可以走了。”
等秦之逸一走,韓知藝這才看向手里的盒子。
一時之間竟不知何滋味。
以往,她心心念念的,卻是這會兒倦了累了,不想要的。
她悶不吭聲回了屋子,
把箭羽放在一旁,女子端坐著,背脊筆直。
像是在回憶往昔。
那還是七歲。
那是她背著家中長輩跑出韓府玩時,被一群活潑搗蛋的男孩,從比她人還高的圍墻上推了下去。
直接掉在里泥坑上。頭直接嗑出了血。
那時她只知道哭,男孩們一看闖了禍,瞬間嚇得跑遠。
小韓知藝疼的站不起來,哇哇大哭,直到她沒力氣時,有人把他拉起。
取笑她:“小臟包。”
那時的她滿臉都是泥,眼睛都睜不開。小姑娘還是很愛俏的,聽到這么一句,當下就扯著嘴繼續嚎啕大哭。
那人嘴里一直在嘲笑,卻是用帕子一點一點給她擦去臉上的泥。
“小臟包,你是哪家的孩子?”
“走,帶你回家。”
記憶里男孩的臉已經模糊了,可韓知藝卻對他腰間掛著的墨綠掛墜印象極為深刻。
又過了兩年,她再度看見了那掛墜中有著幾絲乳白色條橫的掛墜。
那時秦之逸不情不愿的被秦父秦母拉著定娃娃親。
可惜物是人非,她再也沒從秦之逸嘴里喊過‘小臟包’三個字。
還被鬧得身心俱疲,對這段很是滿意的婚事,也漸漸的灰了心。
時間慢慢的挪動著。
楚汐覺得,她還是有點渣的。
因為一覺醒來,神清氣爽。
女子懶懶的打了個哈氣,面色紅潤,正要伸個懶腰。
就聽一旁有人道:“醒了?”
楚汐動作一頓,朝聲源處望去。
男子哪有先前的溫和,嗓音也是裹著寒意。
楚汐眉心一跳:“你怎么再此。”
裴書珩仿若未聞,當著楚汐的面,褪去了外袍。
男子淡淡道:“我想要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