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燁說的是心里話。
他知道這樣會讓顧晚棠惱,可他還是義無反顧的做了。
他輕輕扯了扯嘴角,剛要叫曲情二字,有生生的拐了個彎。
“晚棠。”
顧晚棠已經許久不曾聽人這般喚她了。尤其從章燁嘴里說出來有種說不出的繾綣。
章燁心煩的擼了把頭發:“你恨我也好,冤我也罷,你要報仇,我都不攔著,可我絕對不許你拿自己做賭注。”
說完這句話,他也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兒。
他其實沒有立場這樣。
顧晚棠靜靜的看著他,然后慢慢走進。她突然出聲,卻是聽不出絲毫抱怨。
女子嗓音壓的很低,卻足夠章燁聽的清楚。她臉上不似以往的冷漠,就好像透著他在想著什么。
“章燁,你做了什么?”
她說這話時,發間那支銀鳳鏤花長簪微微搖曳著,屋內只染著一盞微弱的燈。
可走廊那處燈火通明,透過開著的那戶窗,毫不吝嗇的照了進來。
章燁看著他日思夜想的人兒,眸光晦暗。
他動了動干澀的唇:“沒做什么。”
面對顧晚棠的疑惑,章燁從不忍心瞞著。
他緊接著回復:“我就是挖了他亡妻的墳。”
他發起瘋來,不顧一切,就算是作孽,會天打雷劈,章燁也會去做。
顧晚棠聽到這話,她不由一怔。
章燁見她不說話,更是焦慮。
“他一把年紀了,就是個畜生,我看他那死了夫人沒準也不是好東西。乃一丘之貉。”
就算是個好的,那么章燁只能說:哦,對不住了。你男人要我女人,你怎么可以在地下安息呢。
“晚棠,那胥御就是見你和她夫人生的像,他心思深沉,不是個好相與的,我聽說他夫人一走,他就有些癡狂。這種人,我不可能讓你靠近。”
顧晚棠靜靜的聽著他說完:“所以,你就去挖墳。”
章燁臉上燃起紅暈,和章玥姑侄一般無二的丹鳳眼這會兒上下飄忽,他略顯赫然。
“我就挖了。”
他梗著脖子道:“那胥御見你一次,我就挖一次。見你十次,我就挖他全家。”
哪里不爽挖哪里,他章燁就是不講道理。
“實話和你說吧,我今日來,就不打算讓他人得逞。”說著話時,他不由得覷了邊上的匣子一眼。
那是他從章夫人那里要來的。
沒錯,他又來是啃老了。
為什么不是啃妹,實在是啃過太多次,有點不好意思。
不過,他如今能賺銀子了,只是怕不夠,需要章夫人那邊再救濟一二。
“我和我娘說了,這銀子是拿來討心上人歡心的。你也莫有負擔,我不會逼你。”
“你也放心,提督府手握重權,并不像薛大將軍那般安分,皇上也是心知肚明,要不是抓不到把柄,提督府哪有今日的輝煌。”
禹帝搖擺不定,不好下手,可章燁在清楚不過,如今鎮國公府警惕萬分之余又虎視眈眈,保不齊哪一日狗急跳墻,篡奪皇位。
提督府是鈺旭堯的人,若成了,那就是一人之下,若敗了,就如喪家之犬。
那唯一和鈺旭堯有競爭皇位人選的鈺旭桀,果真如傳聞這般不成大氣么?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章燁并不相信在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里,鈺旭桀能活到現在,怎么會幾分機靈?
章燁打算會會。
畢竟鈺旭桀若真有意皇位,此刻定然招兵買馬,需要銀錢。
而他,能肯定每個月生意的進項是一筆財富。
若鈺旭桀贏了,還會怕不處置提督府?
他若真成了奪嫡里面的功臣,鈺旭桀又哪里不會讓他處置胥御岳父一家?
章燁腦子一向很好,他就是懶得聰明。
這次他到章夫人面前要銀子。
章夫人其實不信,畢竟章燁被寧世子掰彎了。可她怕章燁被寧世子拋棄想不開,別說銀票了,就是天上掉星星她都會想辦法去摘。
“晚棠,我說這么多,我只是想告訴你,心在這里,進退由你。我都在。”
所以,你不要認為,這世上沒有人念著你。
顧晚棠眼圈一紅,怕章燁瞧見,她驀地垂下頭。眼角溢出淚來,順著臉龐而下。
滴在繡花鞋上,驚起一片水花。
章燁的心驀然一抽,他有些慌。
“我知道我沒資格說這些,可你別哭啊,我不會哄人。”
顧晚棠鼻子酸酸的。
她張了張嘴:“章燁,我給你一個名分吧。”
什么復仇,什么執念,她通通不想要了。
她這次,就想任性的自私一回。
屋外的柳月聽不見里頭的動靜,抓耳撓腮的難受。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等到了紅著眼圈都姑娘。
這……哭了?
她家姑娘怎么會哭!!!
柳月下意識以為是章燁欺負的,她正要叉腰要個說法。
就見姑娘身后的男子,眼圈比她家姑娘還紅。
這啥玩意?
比誰能哭不是?
柳月是個俗人,她不懂了。
顧晚棠見柳月呆呆的沒有反應,她拉扯了一下。
“我們先回去,收拾收拾。”
收拾什么,柳月等回了三樓也沒有想明白。
剛一入內,就看見窗邊花瓶下方多了份信紙。位置并不起眼,可柳月習慣的往那處看。
“公子來信了,快點看看信上怎么說。”
說著她快步上前,待看見里頭的內容。柳月氣的臉漲紅。
大致內容是讓姑娘忍忍,萬不能功虧一簣,今日就先熬過去,她與胥御亡妻如此相像,胥御定然不會忘記,有的還是機會云云。
這就是,讓姑娘為了計劃,今日隨意委身他人?
啊呸,柳月真的惡心到了。
然而這是,視線多了一只纖細的手。
顧晚棠看也沒看,取來信紙,直接撕了。
柳月再一次的懷疑眼睛。
“快些,收拾收拾,即刻就走。”顧晚棠道。
她轉身去梳妝臺抱起了裝著白玉鐲子的小匣子。
旁的,她沒有什么想帶的。
柳月再蠢,也明白了什么。
“公子定然生氣,他的本事日后若找姑娘算賬該如何?”
顧晚棠不以為然:“他不敢。”
這么多年下來,她也有那人的把柄。聰明人都知道玉石俱焚四字,何必呢?
柳月聽此,忙火急火燎收拾物件。
不過,她依舊憂心忡忡,可都是在為了顧晚棠考慮。
“姑娘的賣身契都在鄒媽媽手里,如今也算是奴籍,日后該如何?”
“糊涂,你我的身份都是偽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