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天宇娛樂。
“老王，聞楚楚都不能滿足你了？”編劇是個大老爺們，跟王岳明關系不錯，這會有心調侃他。
“聞楚楚夠漂亮，也很敬業，愿意去學京劇，氣質也不錯，但我就是覺得差了點什么。”王岳明有點惆悵。
“行了，那幾個老朋友推薦的人應該都到了，打起精神，準備開始了。”
蕭清在外面椅子上等著，閉目養神，認真回憶劇本的細節。
這次試鏡，來的人確實不多，加上她也只有四個人。
但是其他三個見了蕭清連招呼都沒打一聲，人家都是圈子里知名的女星，最次也有個金鷹獎最佳女主角的獎杯在手，厲害的甚至是金馬影后得主。
蕭清好不容易混的還不錯了，在這三位面前……演技這種東西，還真不好意思拿出手。
她的號牌是最后一個，前三位進去之后，最短的都用了二十分鐘，那位金馬影后更是整整呆了四十分鐘……
蕭清坐的腿都麻了，她完全不懂，這是來試鏡的還是來聚餐的，怎么能耽擱怎么長時間？
一個半小時之后，終于輪到她了。
蕭清穿了一件淺粉色的緊身上衣，修身的牛仔長褲，踩著一雙低跟小皮鞋，整個人看起來青春靚麗，更顯清理脫俗。
蕭清走進試鏡間的時候，除了王導之外，其他人還在小聲討論什么，大致是上一位表現不錯之類的。
王導低聲咳嗽了一聲，提醒在場的人，新一輪開始了，才勉強讓房間安靜下來。
“云蕭清？苗導說你很有潛力，推薦你來試試，準備好了么？”王岳明扯了點話題緩解尷尬。
“準備好了。”
“那行，就演一下月笙剛到廣和樓，給尚樓主唱了一段鎖麟囊那節。”王岳明也沒故意刁難，這節已經算是比較簡單的考驗了。
其實在場眾人都對蕭清不抱什么期望，這也就是看在苗金旺導演的份上，給個機會而已。
蕭清清了清嗓子，稍微準備了半分鐘。
王岳明導演靜靜的看著這個很年輕的女孩，想到好友的評語，不可避免的升起了一起期待。
那個女孩抬眸的瞬間，辦公室似乎更安靜了。
那雙極為漂亮的眼睛里，流落出一抹輕盈的哀傷，讓人想要憐惜，卻又有些自慚形穢。
“尚樓主，小女子名月笙，略通戲曲，可否求一落腳之地？”
蕭清的聲音稍微變了變，少了三分溫柔繾綣，多了一點細弱清俊，每一個字從她嘴里吐出來，便自然帶了一點雅麗之美。
蕭清的目光所落之處，恰好是那位編劇。
五十多歲的大老爺們，突然覺得心里一揪一揪的，忍不住想要答應。
蕭清停頓了一會，待想象中的尚樓主說完他的臺詞，眼神亮了起來，唇角勾起一抹極淺極淡的弧度，輕輕點了點頭：“好。”
“月笙獻丑了。”
蕭清微微一禮，腳步一錯，張口便來。
“這也是老天爺一番教訓，他叫我收余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戀逝水、苦海回身、早悟蘭因。”
短短幾句唱詞，當真是哀婉清絕，俏麗華美之極。
蕭清抬眉頷首間，似乎唱出了那人人可體味而又體味不盡的世態炎涼，帶著幾分溫暖惆悵，讓聽者的情緒跟她低回婉轉。
蕭清唱了幾句，輕笑一聲，一身憂愁盡散，定定的看著尚樓主的方向，不言不語。
“月笙多謝尚樓主收留。”
臺詞落下，蕭清輕吐一口氣，恢復本來的樣子，說了句：“各位評委，我表演完了。”
半響無聲……
王岳明第一個反應過來，聲音帶著幾分干澀：“云小姐，可是學過京劇？”
蕭清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學過幾年，沒有老師教導，大多是自己琢磨的。”
王岳明想打人了，這是自己琢磨的？真當他沒有一點京劇鑒賞力了？
不提別的，就剛剛那幾句，王岳明敢以他的名譽擔保，絕對是專業一流水平。
那神態情感，更是他所見的最厲害的幾人之一。
“還會別的唱段么？”王岳明眼神炙熱。
“大多都會一點，《貴妃醉酒》唱的最好。”蕭清毫不臉紅的說道。
“能再唱幾句么？”編劇終于反應過來，眼巴巴的望著蕭清，看起來還有點萌。
蕭清點了點頭，根本沒做什么準備，張口就是一段經典的霸王別姬。
“自從我，隨大王東征西戰，受風霜與勞碌，年復年年。恨只恨無道秦把生靈涂炭，只害得眾百姓困苦顛連。”
眉眼，神態，動作，唱腔，無一不美。
四位評委全都嘆服的鼓掌，認可了蕭清超絕的京劇功底。
蕭清并不意外，生旦凈末丑那個任務，顧卿云極善昆曲，可謂是其中大家。
在戲曲界，常有“京昆不分家”的說法，四大京班初進京時，其唱腔甚至都是以昆腔為主，擅長昆曲的伶人正常情況下都會唱京戲，更別說顧卿云那樣的天縱之才。
蕭清的京劇唱的沒有昆曲那么好，但也不差多少，對于一般人來說，絕對是專業中的專業，哪怕是放在圈兒內，都是極為出挑的。
王岳明的眼神鄭重起來，他有點心動了。
“你應該知道，葉如霜后期會參軍，巾幗不讓須眉，最終成為一代女將軍吧？”
“知道的。”
“所以，想演好葉如霜，除了京劇要唱得好，更要能演出她在亂世中的鐵血與堅毅。”
“王導您請說。”蕭清知道這是要考她了。
“既然如此，就演一個，滿目瘡痍的戰場下，葉如霜的戰友全死了，她一人從死人堆里爬起來，獨自一人返回。”
這個場景說起來很簡單，其實不好演。現代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里的孩子們，很難體會到戰場是什么樣的。
可蕭清懂……
蕭清躺到地上，踉蹌著站起身，睜開眼，便是這血色如墨。
那雙墨色的瞳孔里，翻涌著太過劇烈的情感，可仔細看來，卻空余淡漠。
所有的恐懼，不甘，憤怒，仇恨，熱血沸騰……
都被牢牢地鎖在那秀氣的眉眼，如煙似霧。
她不是不恨，而是明白，活下去才有然后。
葉如霜轉身離去的背影哪怕纖弱，卻有一身風華。
王岳明看的有些癡了，真的……太美，亦太過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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