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膽  第295章 夜宴之美

類別: 歷史 | 架空歷史 | 宋膽 | 憨皮拉朋丫   作者:憨皮拉朋丫  書名:宋膽  更新時間:2021-02-26
 
玉林齋一早就開始準備,百姓們也是被玉林齋老板的宣傳攻勢所打動,一早就開始關注于此。

然而,宴席是在傍晚時分,也就是說,這一整天的時間,對于很多人來說就是煎熬,尤其是幾位相公們。

他們已經認定這是張簡之的計謀,明知傍晚是一場鴻門宴,可還要照常上朝,照常處理政務。

可是,怎么看張簡之怎么別扭,又不能上去把話挑明,別提多難受了。

最后,楊亮節實在繃不住了,找上陸秀夫。

“實在不行,宴上老夫出面發聲,總不能真的明知是計,還要往里鉆吧?”

楊國舅豁出去了,不是都不能出聲兒嗎?那我來好了,大不了舍了一身剮又如何?

“老夫就往他的刀口上撞了,只要你們不出聲,那這就是老夫一人的行為,便還有轉圜的余地!”

“別!”陸秀夫嚇了一跳,“情況不明,國舅去觸這個霉頭做甚?起碼要等張相公手段盡出之后,再有定奪。”

陸秀夫堅決不同意,怎么回事兒還沒弄明白呢就往里填人?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連勸了好久,讓楊國舅沉住氣,萬一和他們分析的不一樣,那不就白送死了?

“可是!”楊亮節這個憋屈啊,“可是...就這么看著?”

這比被元人追著打還難受。

咬牙切齒,“老匹夫張簡之,不管此事如何了結,老夫與他沒完!”

陸秀夫只得回以苦笑,”呵呵,還用你說?”

陸相公也意識到了,把張簡之這種人放在朝中實在太危險了。你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就給你來那么一下子,讓你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

總之,這種陰人,要么你和他是一伙兒的,要么,離他遠遠的。

這件事過后,想什么辦法都得把張簡之請走,留在身邊,還不夠操心的。

相公們心中難安,其實趙維這邊也好不到哪去。

張簡之屬于是擅做主張,要挑起民意,也打了王應麟等人一個措手不及。

王老爺子此時也在罵張簡之,“陰人便是陰人!性情難覓,最是惱人!”

王應麟就想不通,你說你要煽動民意那就煽動唄!就算我們不會同意你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可是不同意有用嗎?你該做不還是做了?

可是,提前和咱們說一聲好不好?大伙兒也好商量個章程,不至于像現在這樣手忙腳亂。

王老爺子和謝先生、文天祥兩天都沒睡了,全是張簡之鬧的。

他要煽動民意,他們只能被動接受。

這兩天,一直在商量,要怎么把教改的事兒順理成章的在宴席上拿出來。

而且,不但要拿出來,還要拿的巧妙,拿的精彩。這樣才能博得百姓的共鳴,甚至降低朝臣們的反感。

這可是個技術活,比直接寫奏折往上遞難多了。

趙維在一旁看著老幾位忙活,爭吵不休,也是無語。

最后提議道:“要不..我來吧!”

“不行!”王應麟直接就給否了。

這話趙維提了不止一次了,但王老爺子還是堅決反對。

還是那句話,你是主帥,那么早就沖鋒陷陣做什么?

趙維沒辦法,也開始埋怨張師父。

張師父現在簡直就是不當人了,這幾天趙維和張簡之又見了幾面,事情都到這一步了,張師父還在矢口否認。

趙維問他,是不是要掀起民勢?

張師父說,沒有的事兒。

趙維說,師父你有什么心思得跟弟子通個氣。

張師父說,沒心思,和你通什么氣?

張簡之仿佛變了個人,你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就這樣兒,到了下午的申時末,也就是四五點鐘的光景。

在政事堂的這一波相公,還有在成王府趙維這一波,都身心俱疲的向玉林齋而去。

大宴終于開始了。

還沒到玉林齋,距離尚有百丈,已經感受到了盛世雅宴的氛圍。

只見街市兩旁,各家雜鋪門前,都挑了花燈雨遮,遮下是一副副尚且飄灑墨香的詩詞文章。

白紙黑墨,連成一線,一直延伸到玉林齋門前。

這可不是各家店鋪湊熱鬧,而是沈福海依照舊時習俗搞的提前預熱。

從早晨開始,玉林齋一邊準備傍晚的大宴,一邊擺下文擂,廣邀年輕一代的才子佳人吟詩頌詞,挑逗氣氛。

一天的功夫,在玉林齋留下文章墨彩的年輕一代不計其數。

開始的時候,還只在玉林齋門前張貼,借行人賞評。

可是到了中午,玉林齋就不夠用了,便開始向兩方街市延伸,足足鋪滿了一條街。

而同街的商鋪,一來也樂見舊時盛景再現于世,二來若自家門前的文章詩詞恰巧是哪位高學大才所書,再不濟筆法精湛書得一手好字,也能引來不少百姓圍觀。

既長的臉面,又招攬了生意,增大了客流量,何樂而不為呢?

甚至有的大商家,頗解其中之道,會私下出錢贊助有實力的年輕才子,讓他們去文擂一顯才華。

唯一的條件就是,擂上所書文章必須貼到自家門前,張人矚目。

這種近乎瘋狂的營銷方式,也只有大宋玩得轉,有著極其深厚的民間基礎和文學狂熱。

此時,王應麟一行人從西邊入街,而陸秀夫、陳宜中等人則是自東街而來。

正好一邊管一頭,都不急著赴宴,借著黃昏美景為佐,漫步長街,欣賞著各色文章。

這也是舊時慣例。

今日大宴的主角自是他們這些德高望重的大儒名臣,可是年輕人來湊熱鬧,錦上添花,自然要應時應景。

他們便是文擂的評委老師,要在這一街的墨香之中挑選意屬之作,自雨遮花燈之下揭彩,帶到玉林齋。

而被各位大儒名臣相中的那幾篇,便是今日文擂的一等文章。

不但可以拿到酒樓贈與的香墨錢,依例還可入宴敬酒,與大儒名臣有正面接觸的機會。

要知道,酒樓給的錢多少還是小事兒,入宴的機會才是真正的難得。

在宋朝,科舉雖然已經做到了公平公正,可是名家賞識、朝臣舉薦依舊有著不小的分量。

很多考生在應試之前,可能沒有那么多的京師人脈,自然無法得到重量級人物的賞識和舉薦。而這文擂一等,便是他們唯一在大人物面前露臉的機會。

王應麟等人一邊走,一邊看,都是暫時放下心中的雜念,認真賞評。

每個人的心中,都不由生出幾分懷念。

自臨安城破已然過到了十年,這樣的景象卻是十年不曾見到了。

由記得當年,他們也是少年人之時,天文祥和謝疊山的文章也曾這樣被張貼在雨遮之下,而為二人賞評的正是王應麟。

另一邊,陸秀夫等人與張簡之同行,又何嘗不是同樣的心境?

當年少年意氣,飛揚不羈,陸君實、陳宜中也曾是這為搏滿堂彩而倒盡腹中詩的少年人。

而站在詩前評說的,是張簡之。

二人想到這兒,不由瞄了眼張簡之。

陸秀夫由衷一嘆,“這文人佳話,傳了三百年,不知道張相再見此景是何感觸啊?”

陸秀夫在做最后的努力,言下之意,大宋文支盛世,如此曼妙,張相怎忍心將之毀去?

卻不想,張簡之就好像沒聽懂一樣,還真的發出一聲感嘆,“是啊,這盛世華章,真想萬世萬代的留傳下去,永遠也不要消散。”

裝!繼續裝!

陸秀夫和陳宜中翻著白眼,心說,要毀了這美景的人就是你!

沒法再說什么,各自選了一篇上等文章抓在手中。

陳宜中無意向張簡之手里的文章瞥了一眼,不由一怔。

因為,張相公手里抓著的文章,不是別人的,正是呂洪生的。

陳宜中有點鬧不懂了,他挑呂洪生做什么?

要知道,誰的文章入選,誰就可以入宴旁觀,呂洪生不應該是張簡之愿意在宴席上見到的人。

是的,張簡之找上呂洪生,是想通過他的嘴把消息傳達到相公這里,不是真的對呂洪生有什么好感和提攜。

更不是真的想借呂洪生把教改的事兒攪黃。

可以說,呂洪生只要嘴不夠嚴,把事兒傳出去了,那他的用處就結束了,也沒有了利用的價值。

怎么現在還拿他的文章?

捅了捅陸秀夫,意思是,你看張相手里。

陸秀夫看過去,也是疑惑,心里又是發苦,真的是一點都搞不懂這個張簡之。

終于到了玉林齋前,兩方人馬也是終于合于一處。

見禮,寒暄,表達尊敬思念之情,表面的功夫還是要做足的。

然后,就是各自展示各自選定的文章。

而就在這時,蘇劉義姍姍來遲。

蘇相公沒和王應麟這邊一起,也沒和陸秀夫這邊一處,自己來的。

手里也抓著文章,顯然是臨時抓了一個湊數。

可是等寒暄客套之后,紛紛展示文章,大伙兒才知道,這貨絕對不是雖便抓的,因為那是蘇劉義親孫子的文章。

大伙兒都有點無語了,“蘇相還真是....”

“怎么?”蘇劉義還挺有理,“舉賢不避親!我家小四郎的文章就是好,還不許好夫高看一眼?”

大伙兒齊翻白眼,“小四郎....好?”

“一個六歲的奶娃娃能好到哪去?鬧呢啊?”

但是,畢竟是當朝宰相,這個面子又不能不給,也只能當是沒看見。

再看其他人的,卻是學問不少。

不是文章里的學問不少,而是各自選的人頗有玄機。

張簡之拿著呂洪生的文章,暫時還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陸秀夫、陳宜中還算中規中矩,選的兩個人實至名歸,文章確實好,身份也還說得過去。

陸相公選的那個是陳宜中的外孫,陳宜中選的則是陸秀夫的小兒子陸元朗,就是前兩年被趙維發配去管養濟院的那位。

好吧,這兩也沒比蘇劉義好到哪去,串通好了,你選我外孫,我選你兒子。

為什么這么選呢?其實這才叫老奸巨猾。

蘇劉義、陸秀夫、陳宜中選的都算是自家子弟,一來好控制,就算宴席上發生了什么異變,都是自家人,讓你怎么辦就怎么辦!

這點蘇劉義最絕,挑了個六歲的奶娃娃出來,話都不一定聽得懂,還摻和什么?

老三位立場還不明確,所以事事都要小心,思前想后,還是讓自家人去最合適。

但是,楊亮節就沒那么多心眼兒了,他選了一個官宦氏家的子弟。也不是刻意,可能是文章寫的真好,便選了。

反觀王應麟這邊,正好相反,清一色的寒門士子,沒什么背景,沒什么底蘊。

甚至深究下去,可能對百姓的感情比對科舉還要深一點。

做的最絕的是趙維,他選了個色目人,老神棍約翰的那個白人學徒,從威尼斯帶過來的,文章寫的...還說得過去吧!

不過,和六歲的比,還是優勢不小的。

就這樣兒,七八個少年人被簇擁到了臺前,成了今天的最大贏家。

其中蘇劉義那個小孫子,扎著兩個羊角小辮兒,簡直不要太萌。

步入酒樓之中,于二樓雅間落坐,一眾才子,還有酒家的博士堂倌侍立門外。

沒辦法,能讓你進來已經是殊榮,更好的待遇是沒有的,也沒到他們出場露臉的時候。

屋里的人雖然也是各懷鬼胎,但也沒到一見面就刺刀見紅的地步,過場還是要走的。

說白了,時機還不成熟,大伙兒該怎么喝酒就怎么喝酒,席間還有歌伎舞姬唱奏合鳴,有茶女酒侍穿行其間。

這可都不是普通的使喚下人,都得是詩藝雙絕的絕頂小娘才有這等殊榮在此侍奉,你以為會端個茶倒個水就行了?

不行!大大的不行!

要是文人騷客們喝高興了,吟詞頌對,擊節而歌的時候,有了上句你起碼得接出下句。

打出一個調子,你得張嘴就來,知道是什么詞牌。

不但知道,還得會唱。不但會唱,還得唱的好。

甚至一顰一笑皆要得體大方,又要攝魂引魄。

總之一句話,在場的文人老爺不但要吃好、喝好、聽好、看好、還要身心愉悅。

要不怎么說在大宋都削尖了腦袋都想當文人呢?當了文人又不準任何人碰他們的利益呢

這就是原因之一!!

任誰被當祖宗一樣供了三百年,也得被慣出毛病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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