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不出來搶這個字,可是她教給女兒的方法,的的確確,就是要從外孫女手里搶東西,像個蠻不講理的強盜。
廚房里沉默下來。
陳秀蘭深吸一口氣,緩和了神情和語調,“娘,囡囡是柳家的孫女,那邊的事情你們就別操心了。現在我哥種的果園能賺點錢,每年我回來看你們,也給你們一些銀子,足夠你跟我爹平時花用的。你們就放寬了心,好好享清福吧。其他別想太多了。”
最后陳老婆子嘆息,“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不愿意聽那些,老婆子也就不管了,免得招人嫌。”
陳老婆子做的面條味道很好,料也放得很足,一家子趕了一早上的路,確實是有些餓了,大快朵頤。
陳啟明一家子是下傍晚的時候回來的,一道回來的還有嫁在隔壁村的陳秀英,柳知夏跟柳玉笙的姨媽。
陳秀英是帶著兩個女兒回來的。她嫁的比較早,兩個女兒一個十五歲,一個十三歲,年紀都比柳知夏要大。
進門就是一陣寒暄。
陳秀英道,“要不是有人跑去告訴我,我都不知道你們回來了,也不提前捎個信,弄得我趕緊忙慌的,什么都沒帶過來。”
“有什么要準備的,我就是回自己家,又不是來做客。”陳秀蘭笑道,順便招呼大姐兩個女兒,“這是淑芳淑月吧。大姑娘了,越長越好。淑芳今年該十五了,訂婆家了沒?”
半大姑娘被說的羞紅了臉,扭捏不做聲。
還是陳秀英擺擺手,“還沒呢。這事不急,慢慢尋摸,嫁人是一輩子的大事,相當于女人投第二次胎,馬虎不得。”
這話女眷們深感認同。可不是,一旦嫁了人,后半輩子就要在婆家生活。
婆家對自己好,就好,對自己不好,那就是水深火熱,可不等于第二次投胎呢。
那頭女眷們聊得融洽,這頭陳長東直奔柳知夏跟柳玉笙,“囡囡,還記得我不?我是大表哥,長東表哥。”少年眉眼意氣飛揚。
柳玉笙笑瞇瞇的,“大表哥,我當然記得了。我哥在家還提起你,說你們在一個書院呢。”
聞言陳長東笑得更歡快,“算你有良心,沒把表哥忘到腦后,明兒表哥帶你出去玩去!”然后湊近到柳知夏柳玉笙跟前擠眉弄眼,“救你們于水火,免得呆在這里,倆老的把你們念得耳朵長繭。”
三人相視一眼,噗嗤偷笑。
可不是耳朵長繭么。
現在天色晚了老人沒念叨,等明天起床開始,就又要老生常談了。
無非是柳玉笙年紀太小,管理不了一個酒坊,手上攥著的東西最好交給爹娘,女娃兒在家里繡繡花做做家務,以后嫁到別人家才能做個賢妻良母不被人詬病。
知夏是男娃,以后要肩挑一房頂門立戶,該多顧著他些。
諸如此類種種,沒有明著說,意思也差不多了。
也不是說老人多專制,只是有些觀念根深蒂固,他們認為對的,就要你按照他們說的來。
大人們在一旁閑話家常,幾只小的沒有去湊熱鬧,自玩成一團。
晚飯后洗洗睡,倒也還算安寧。
只是有人睡得香甜,也有人滿腹心事輾轉反側。
一廂房里,陳家兒媳王氏捅了捅快要睡沉的男人,“孩他爹,你說秀蘭這次回來,會給爹娘多少銀子?”
陳啟明困得不行,聞言不耐煩,“給多少那都是我妹孝敬爹娘的,你管那么多干嘛?睡覺!”
“你瞧你這急脾氣,我說啥了你就吼啊?我還不都是為了你?你一年到頭累死累活的捯飭屁大點果園,賺的那點銀子還要養活一大家子,咱長東讀書每年也要大筆支出。你妹手里攥著大把銀子,隨便漏點都能讓咱松泛許多,可你看這些年她顧過你沒?就你在這兄妹情深!
還有秀英那里,不是我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這拖家帶口的回來又吃又住就算了,把娘家的東西往婆家劃拉就不應該了吧……”
“你有完沒完?不睡覺就出去!我告你啊,有些話你在我面前說說就算了,轉頭敢在我妹面前嚼舌根,老子直接送你回娘家!”
主臥里,也有人唉聲嘆氣。
“你說說我掏心掏肺的都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她好啊?咱這哪家不是男娃挑大梁?她老了以后不靠兒子難道還靠出嫁的女兒?囡囡再能干,以后還能不嫁人了,擱家里頂門立戶?”
“行了別叨叨了,回頭我再跟大林好好談談。”
“談?怎么談?大林那人你說什么他都笑呵呵的點頭,轉過頭該怎樣還怎樣!
說到這個兩老一陣無力。
柳大林那人,你說他老實吧是真老實,平時話不多,人也實誠,屬于悶頭干活不說虛話那種人。可是你要想欺他老實拿捏他,嘿,拿捏不住!他不跟你吵架不跟你駁嘴,回頭他要干什么事他自有主見,他絕對不會盲目順著你的意思走!
這么多年能讓他言聽計從的,還就他家寶貝閨女柳玉笙一個。
陳老婆子深深嘆了口氣,“秀蘭那里也不用想了,閨女大了,嫁了人,心也外道了。”
此時,他們外道的閨女正靠在自家男人懷里,揚唇苦笑,“爹今兒跟你說了不少話,讓你為難了吧?”
“為難什么?”男人不解。
陳秀蘭咬唇不語,生悶氣了。
柳大林無奈,拍拍她肩頭,“岳丈跟丈母娘的想法雖然跟我們不太一樣,但是他們心是好的,我能理解,當父母的對兒女的關心大抵是一樣的,我也讓是當爹的人了,怎會跟他們計較?你別老多想,也別為了這種事情跟他們慪氣。一年也就回來這么幾天,多孝敬著些。”
陳秀蘭抬頭,燈光下男人眼角已經悄然爬上了皺紋,耳邊他沉穩的心跳卻讓她覺得安定又安穩,“大林,咱再要個孩子吧。”
柳大林愣了下,然后低笑,“還想給我生孩子?”
“你要不要生!”
“不要。”
陳秀蘭訝然,不解的看向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