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覺出少年身上突然溢出一絲孤寂,柳知夏忍不住問道。
“知夏叔,你說像朕這樣的人,會是良人嗎?”
柳知夏怔了怔,沒有立即回答。
“連知夏叔這么聰明的人,也不知道要如何答朕?”少年聲音幽幽的,有些縹緲,“你也不信朕會是個良人吧?也是,朕自己都不信。”
他有一個后宮,后宮有無數美人,千嬌百媚,個個絕色。
可是這么些年下來一直到現在,他都還記不住那些妃子的樣子,連她們誰是誰都分不清。
“我不是不信,是不知。”良久,柳知夏輕道,“不止是皇上如此,在沒遇上那個人之前,誰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將來某天,成為誰的良人。比如你知秋叔,以前他沒考慮過成親,家里安排的相親躲了無數回,可是他后來遇上了慕秋,有了他的小白蓮。還有我,立業之前其實我也沒想過自己會那么早成親,偏偏就栽在你傅姨手里了,只此一人,足夠余生。”
想起跟傅玉箏的相識,相惜,相戀,兩人之間的點點滴滴于腦海中浮現,柳知夏表情不自覺變得柔和,透著暖意。
風墨晗視線在男子臉上停頓了好一會,收回。
知夏叔說的或許是對的,但是他這輩子,不會為任何女子露出那樣的表情。
人跟人之間,終究不同。
他有知夏叔沒有的權力,知夏叔有他沒有的自由。
選秀場地定在太和殿,里面一切布置已經妥當,秀女們就侯在殿外等候傳召
“皇上駕到——”
唱報太監一聲唱報,候場秀女們立即下跪行禮,高呼萬歲。
踩著紅色絨毯,一步一步走進大殿,少年天子一身明黃龍袍,五官俊美,棱角分明,然一雙漆黑眼眸深邃無波,流動的盡是漠然。
帝王之威銳不可當,氣勢睥睨。
“平身。”淡淡一句,輕飄在殿外上空,落入眾人耳中,牽起心頭絲絲漣漪。
皇上在殿內主位坐定,作為選秀的操持人,柳知夏朝殿外點了點頭,傳遞信號,選秀正式開始。
穿著一色水紅宮裝,做同樣打扮的少女們,一撥一撥入殿,又一撥一撥離開。
風墨晗斜靠椅背,淡淡看著,表情空白。
都說大浪淘沙,最后留下的是金子。
知夏叔給他淘沙,留下全是砂石,真是難為他那么細心挑選。
間隙,柳知夏感應到少年眼里幽光,回了他一記。
這場選秀讓他頂了一身罵名,他是為了誰?
皇帝默默把頭扭開,知夏叔是真辛苦,以后得好好補償。
“皇上,這是第十撥,每撥十人,一人都沒留下。”看著又一次被全部帶離大殿的秀女,柳知夏揉眉,壓低了聲音,音量在只有身邊龍袍少年能聽見的程度,“還剩一半,百人,再不爽你也得留下十個!”
風墨晗眼珠子移了移,飄啊飄。
知夏叔給氣著了,那么儒雅的人,大庭廣眾連不爽兩個字都咬著牙蹦出來了,要不是周圍人多,估計他能有幸聽到知夏叔罵出三字經來。
“聽到沒有!”柳知夏頭要炸。
“我也想挑,你倒是給我顆珍珠啊。”少年咬著唇,聲音飄出唇不動,他懟,“下面站著一溜兒,高矮不一樣,肥胖全相同,朕挑哪?”
最低要求,沒有珍珠他認了,你不能連顆長得順眼不硌人的石珠都沒有吧?
他連自己這關都過不去,怎么跟群臣交代?怎么挑?
他不懂,來個人教教?
柳知夏,“……”他現在確定,他遞給皇上的那些畫像,皇上絕對沒有看完。
剛才那一溜兒的,清秀的好幾個,有綠葉襯托也是嬌滴滴的鮮花了,還要怎么選?
直接點兵點將會不會!
深呼吸,柳知夏沉下一口氣。
他少有心浮氣躁的時候,剛才是失誤,只是失誤。
“繼續。”
殿外,唱報太監再次宣召秀女。
被某叔咬牙切齒不爽了一回,風墨晗總算表現出了點態度,秀女入殿的時候,看的比剛才認真了些。
期間數次撫額扭臉,最后隨手在半空點了點,“她她她,留下。”
身旁久侯的小太監立即把人名記上,留下名牌,悄悄松了口氣。
差點以為自己只是來做擺設的。
“你知道自己選的誰嗎?”柳知夏心累。
“侍寢的時候就知道了,她們會自報家門。”風墨晗不以為意,他不需要去記這些,“反正,該選的人不會漏,你別忘了我的‘福報’。”
“記著呢。”
風墨晗嘴角翹了翹,在又一撥入殿的人里,直接翻了個牌子。
牌上姓名,袁韻巧。
這一撥入選的也是三個人,袁韻巧是其中之一。
相較于另外兩個歡天喜地,袁韻巧面色微微發白,大著膽子抬頭朝殿上看了眼,那個男子就站在皇上身邊,四品官府,頭戴官帽,清雋儒雅,周身的內斂沉穩淡然自若,那種氣質跟氣勢,在天子身邊亦毫不遜色。
而他只低著頭攥寫名單,便是聽到太監念她名字的時候,也沒有抬頭朝她這邊看過一眼。
好像她只是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離殿——”太監唱報,帶著秀女離開。
轉身之際,有人紅了眼尾。
這是最后一撥。
人離開之后,風墨晗臉上的淡漠也撤下了,人整個往椅背上靠,單手支頜,睨著柳知夏似笑非笑,“那個不甘心的小眼神朕看到了,知夏叔的魅力比朕還大,朕不服氣。論年紀,你沒朕年輕;論樣貌,你沒朕俊俏;論武力值,那更是沒有可比性,你手無縛雞之力。再論財富權勢……嘖,朕就不打擊你了,知夏叔你說,她到底看不上朕哪點?”
“她看不上的你改嗎?”
“那自是不可能的。”風墨晗立即拒絕。
“既不改,問來做什么?再多優點也建立不了你的自信。何況人已經留下了,就是你后宮的妃,喜不喜歡你你會在意?”
風墨晗嘴角一翹,眼波兒恁是邪魅,“還是知夏叔了解朕。”
“別貧。”柳知夏好氣又好笑,“當初給你的畫像你沒看完,剛才真人你至少是過了眼的,貌美者不多,也不少,怎么一個沒挑中?”
風墨晗笑了下,起身離殿,“朕的后宮,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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